穆寒没有回答,他像泥塑木雕的一般,我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受到来自他心底的惊骇和震撼。
空气里流溢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味道。
我和于烈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挤到他们两个的身后,从肩膀的空档往里看。这一看不要紧,入眼的东西令我们又惊又怕。肋
那门内果然有个低矮的阁楼,黑乎乎的没有一丝光透进来。穆寒手中的手电筒正对着里面的一个角落,那里摆着一把同卧室里一模一样的藤摇椅,而藤摇椅上,赫然坐着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
正当我们四个惊诧地聚睛观看时,阁楼里响起一阵低回呜咽的声音,随着那声音屋顶慢慢隆起,现出一个百叶窗,窗外的阳光从缝隙处照射进来,阁楼里面的光线也随之明亮起来。
而当我们把视线重新聚焦到藤摇椅上那个女人的身上时,不禁都倒吸一口冷气,那个女人周身灰暗,皮肉干枯贴骨,两颊枯瘪低陷,呈现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姿态。
那女人将一头长发扎结成两条细长的麻花辫,柔软地垂在肩上。她那双已化做白骨的手抱在胸前,骨节间握着一枝干枯的花茎,依稀能分辨出那是一枝睡莲花,花瓣零落在她的裙摆之上。她的嘴唇像枯叶一样裂开着,露出突起的森森白牙。惟有她的鼻梁还保持着生前的俊挺,但两个鼻孔却如两个黑洞向上翻着,看着便让人不寒而栗。镬
“那是一具干尸!”我月兑口惊叫了一声。
于焉率先迈步,进了阁楼,穆寒紧随其后,我和于烈则犹豫再三,才极不情愿地跟了进去。
果然没错,那个女人的确变成了一具干尸,她身旁的案几上有个雕漆的柜子,穆寒轻轻把柜子打开,里面满满的都是色彩斑斓的油画。
于烈赶紧过去查看,不觉惊呼:“这都是韩子郁的画作啊!看来我猜得没错,他的画没有带出国,而是留在了锦庐。”
她的脸上现出一抹既欢喜又感伤的复杂表情,转身看着角落里的女人说:“可是,这个女人又是谁呢?”
我们又把目光都对准了那具干尸,忽然我看到她身上穿的长裙,那长裙的领口和裙边绣着一朵朵纤细而又蓬勃的花朵,恰似花园里那棵盛开的合欢花。
“难道说,她就是莫青裳?我妈妈曾经说过,青裳当年很喜欢在自己的衣服上绣花,绣合欢花。”我指着那些绣花咕哝了一句。
于焉和穆寒迅速上前,看着那条裙子,随即点点头道:“这么说,她很可能就是青裳。”
原来青裳一直都在锦庐,从未离开。
我不禁一阵怅惘,过去那么热切地想要追寻青裳的踪迹,如今真的与她面对面了,反而像错失了什么似的,心里空荡荡地。
“可她怎么会坐在这里呢?”于烈似乎与我有同感,满脸惶惑地说:“韩子郁被埋在花园里的合欢树下,青裳坐在这里成了干尸。这是怎么回事呢?”
穆寒在阁楼里四处踏看,于焉则对着那具干尸一动不动。
“我知道为什么锦庐的房间里会有风声了。”穆寒指着阁楼中一个奇怪是装置说。
我们都顺着他的手指凑过去看,那个装置颇像是个鼓风机,此时正在呼呼地转动着,发出时而低沉时而尖峭的声响,正和我以往听到的风声一致。
“这个装置本来应该是没有声响的,可是年深日久,缺少机油的润滑,才会发出那种类似刮风的声音,而那种声音的频率在鱼儿听来恰是最厌恶和不安的,所以,菲儿才会表现地那么激烈。”穆寒一边吹去那个装置上的尘土,一边说道。
“可是,既然这个装置很久以前就装在这里了,它又是做什么用的呢?”我纳闷地问。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个很原始的用于通风除湿的干燥器。我小的时候,曾经见到过一个跟它的构造差不多的。”穆寒回答。
“干燥器?那么它是靠什么动力运转的呢?”于焉走过来插了一句。
“也许这些年来,锦庐的电源一直都是通畅的,抑或它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动力问题,所以,我不敢肯定,它到底是利用了什么能源作为动力。”穆寒缓缓地说。
“还有,它为什么会不定时地启动,发出那种刮风似的的声响呢?”我又不解地问。
穆寒抬眼四下里搜寻了一番,摇了摇头,说:“不清楚。或许当阁楼里的湿度达到一定程度后,它就会自动启动吧。总之,这个机器的设计很巧妙,也很神奇。”
“这也就解释了青裳为什么会变成一具干尸的缘故了。”他重又站到干尸的面前,目光深沉地说:“她处在这样一个干燥荫蔽的环境中,尸体的自然**变慢,最后停止,身体的组织逐渐干燥,干尸便形成了。”
旁边的于焉也点头称是:“呃,看她的样子应该死了很久了。若按她失去踪迹的时间算起,到现在也差不多快三十年了吧。”
于烈看了我一眼,眉头深锁,心中似有无数疑问纠结在一起,梳理不清。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韩子郁被杀死在锦庐,而青裳,我们一直以为找到她就能找到真相的人,却也死在锦庐,并早已变成了一具枯骨。”我先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是谁杀了韩子郁,又是谁杀了青裳呢?”
没有人应答,看来这个问题也是他们的困惑,急于要找到答案的。
静了片刻,于焉开口说:“凌羽,你不要忘了这个阁楼的门是从里面锁住的,而且从它的隐蔽程度看,外人很难知道它的存在。除非是韩子郁信任的人,比如青裳。”
我点点头,心中的疑问又加深了一层。
如此说来,青裳是自己走进这个阁楼,并把自己反锁在里面的。那她跟韩子郁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说是她杀了韩子郁?我回想起那个记者转述的警察的话,韩子郁是因为后脑被钝器所伤,颅骨骨折造成颅内出血致死的。若真是青裳,她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忍心下此毒手呢?
若不是青裳,那个凶手是谁,青裳是否看到了事件发生的全过程呢?如果看到了,她为什么要选择永久的沉默,而不是报警惩凶呢?
当年的锦庐,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悲喜剧啊?
我不禁为世事的无常以及人心的叵测而喟然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