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焉慌忙拦腰把她抱起来。
青裳的姨娘蹒跚着走到橱柜旁,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并把小瓶中的液体倒在一块毛巾上,那液体有股刺鼻的气味,青裳的姨娘把毛巾捂在于烈的鼻子上,于烈迅即醒转过来,呜呜哭起来。肋
于焉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只好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于烈像只受伤的小猫,偎依着于焉的胸脯,哀哀低语。
于焉抚模着她的头,轻声说:“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妈妈的心脏病犯了,住进医院里,她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就把不放心的事情都交代给爸爸,她说,一定要好好照顾于烈,如果能够帮她找到她的亲生父母,不要自私,要告诉她实情,让她自己做出选择。那时,我就躲在病房外,无意中听到了这些话,从那时起,我知道你和我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而那一刻,我竟然很高兴。直到十几年之后,我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高兴,因为这样我们之间的关系才可以超越于兄妹之情。我才敢放任自己的感情,一任它向纵深发展。”
于烈的眼泪在娇媚的脸颊上汩汩流淌,许久才又哽咽着问道:“那么,我是怎么来到爸爸妈妈身边的?”镬
在她的心里,只有于焉的父母才是自己的爸爸妈妈,所以,即使被告知是领养的孩子,仍然只管于焉的父母叫爸爸妈妈。在她的心里,那份养育之情远远超越了对亲生父母的带给她生命的感激之情。
于焉伸手帮她抹了一把泪水,接着说:“我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有一天,爸爸和妈妈在咱们附近的那个睡莲池畔,听到了你的哭声,那时你就包裹在这条小被子里。他们把你抱回家,认为你是上天恩赐给我们于家的宝贝,决定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养大。”
于烈安静地听着,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坐起身,接过青裳的姨娘递给她的一杯苦茶,喝了几口,又俯身仔细看了看铺在桌子上的那条小被子。那些用丝线绣在棉布上的蓬松的花蕊,经过岁月的磨损,已经失去了原来的色泽,但那细致的针脚,仍能让人感受到制作者的心灵手巧。
“这条小被子是爸爸病重前交给我的,他说,即使将来找到了你的亲生父母,你永远都是我们于家的孩子。”于焉低声说。
于烈的唇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抬头看了于焉一眼说:“爸爸从来都是最疼我的。”
说完,眼睛里又扑簌簌滚出一大串泪珠。
我也觉得难过,眼角湿漉漉的。
“哥,你为什么选在今天这个时候才把这件事说出来?”于烈还是满月复疑问。
“我也不是特有挑今天来说的。”于焉回头瞟了我一下,接着说:“是凌羽,她和我一起分析后,觉得青裳是你妈妈的可能性很大。原本我们是一门心思找青裳的,找到她,所有的谜团都迎刃而解了。谁知,相继找到了韩子郁和青裳的尸体,将我们的预想彻底打破了。”
于烈也朝我望了一眼,语带怨怼地说:“凌羽,原来你也早知道了。”
我尴尬地点点头。
于焉说:“你别怨她没告诉你,她一直在为你着想,这次到念城来,也是她一再提醒我带上小被子的。因为,现在能揭开你身世之迷的只有青裳的姨娘了。”
一旁青裳的姨娘不由得长叹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说:“我这把老骨头能撑到今天,大概就是等着再见你一面呢。好孩子,都说亲不亲,砸断骨头连着筋。上次你一进这个门,我就觉得你不是外人。可你不说,我也不敢冒冒失失地问。”
于烈伸手拉住老妇人,想说些什么,可一时哽咽,又流起泪来。
老妇人忙帮她拭泪,温柔地劝慰:“好孩子,莫哭,莫哭。这不是找到姨婆了吗,姨婆高兴着呢,你也该高兴才是。”
于烈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点头,裂开嘴笑。
于焉也跟着一忽哭,一忽笑的。我只觉得心里豁亮了许多,为于烈今后的日子,为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宣示与于焉的恋情。
于烈掀起自己的裙角,露出大腿上的那块颜色诡异的胎记,对老妇人说:“姨婆,你说你记得这个胎记?”
老妇人深深地点头,神色忧伤地回答:“没错。当年青裳生下你之后,我是第一个看到这块胎记的,那时我还惋惜地说,可惜了这么白净的皮肤,怎么就生了一块难看的胎记呢?可青裳却把你抱在怀里,笑嘻嘻地说,没关系,这就是我女儿的标志。若是孩子丢了,找不到了,过了许多年,模样认不得了,还可以用这个做相认的凭记。”
老妇人的话听在我的耳朵里,不禁心头一颤。青裳当年的话岂非一语成谶,将今日的情景提前做了预告?难道她那时已经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于烈也像是与我有同感似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若有所思地望向门外被日光照得晃眼的空场。
我忽又记起于焉腿上那令人心悸的刺青,那是他为青裳自己用针蘸着墨水刺上去的,可见,他对青裳的感情,是由来已久的。
唉!我忍不住长叹一声,心里升起一种既羡且妒的复杂情绪。
“姨婆,青裳走了以后,再也没有跟你联系吗?”于焉也改口跟于烈一样,叫老妇人姨婆了。
“没有。”老妇人肯定地说。
我再不怀疑她的话,此时她已经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了。
我回想着小黑屋子里的那些古怪的字迹,急切地问道:“老婆婆,青裳的哥哥有没有说起过一些奇怪的话,关于青裳或是她孩子的父亲?”
“奇怪的话?你让我想想。”老妇人把她的烟杆再次点燃,叼在嘴巴里,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