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他们大可说上一句‘爱走不走’,再弃之不理了。只是这虽然是奴身却是主性的落魄小姐着实是个麻烦人,如果真的要得罪了,虽有二夫人在身后撑腰,但是毕竟大夫人是原配,这谁的话轻谁的话重,还是有待衡量的。
无奈,四人只得上前抬人。只是刚走到床边便被柳儿又拦了下来,俏脸微怒,斥责道,“好歹小姐是个女儿身,怎任得你们这些粗野男儿碰触,给我连床板一并抬走。”
四人一窒,脸色顿时气得涨红。这刁蛮的丫头也不过是个奴才,仗着大夫人的宠爱如此的刁蛮,着实气人。
只是,他们也不敢在柳儿面前造次。此时他们就算得罪这罪小姐也不敢得罪这个瘟神。
“快点快点,小姐醒了是要发火的。若是让她知道有人将她弄进府里去,定是要闹腾的。”柳儿跟在四人后面,一面跨上包袱一面嘱咐着。
四人立刻抬稳了床板,早就听说这大小姐醒了以后疯了,还闹出了不少的笑话。先前不知道她的死活,也没有人来印证,如今见到了人还活着,游艇柳儿这样说了,想必传言是真的了。为了自己好过些,这四人还是老老实实的抬着夜雪向相府走去。
因为出门前相爷吩咐了,这孽女不值得乘车坐轿,于是,四人就是徒步而来。如今倒好了,清大早晨,熙攘的街市上却见四个颇为体面的家丁抬着一个床板招摇过市,床板上,一女子破衣烂衫,四挺八叉的呼呼大睡。瞧见那女子额头上的字迹时,人们登时明白过来,原来是相府人遵照皇上圣旨寻了这贱女回家了。
只是,这四个家丁的面子却有些挂不住了。好歹也是相府家的家丁,如今做了这样的丑事,恨不得找个地方钻了进去。
床板上的人倒是睡得安稳,一路上也没有醒过来。柳儿自然知道她家小姐这是装睡,习武之人若是连这一点警觉都没有,何谈大成?
相府门口依旧是人烟稀少,府内也没有人来接应。相爷说了,一切生活照旧,不得有任何人出门接应。孽女从侧门入,不得辱没门风。
大夫人早已经等在了侧门的门内,心中焦急。
翡翠玉,明月珰,真丝织,琉璃裳。大夫人一声华贵打扮,风韵犹存。只是眉宇间多了些惆怅,想必是这些日子思念女儿又自责导致的。
哗啦一声,侧门被人推开,四家丁抬着床板进了门,轻轻的放下,厌恶的瞪了地上的人一眼,对着大夫人请了安便急急离开了,连那赏赐都没要。
大夫人一见床板上的人,大哭一声扑了上去,悲喜交加道,“我苦命的女儿,若不是为了娘亲,你怎么会受如此罪孽啊。”
柳儿跟着进了门,见到大夫人啼哭,心中一酸,如今小姐连自己的娘亲都认不得了,若让大夫人知道了,必定会自责死的。
急促的脚步声跟随而至,朗相见到大夫人与夜雪如此情景,皱眉道,“听说这孽女是被抬回来的,如今到了这个份上还睡得心安理得,真真是该打,该打!”
大夫人一听,转身跪在地上,哭求道,“老爷息怒,想必是女儿身子还没有恢复,若不然也不会这样啊。我都唤了她几次了,还是叫不醒,很可能是生病了!”
朗相握着双手,松开又握紧,刚要出口,便见那地上之人悠悠转醒。
一双如琉璃般的眸子转了几圈,懒懒的问,“这是什么地方?”
柳儿忙蹲下来,解释道,“小姐,这里是你的家,是朗府。这是你的娘亲,那是你的父亲。”
听到柳儿如同哄孩子般对着她说话,在场之人皆是一愣,大夫人惊诧道,“怎么?这孩子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柳儿泪水瞬间流了下来,哭道,“夫人,老爷,你们有所不知。小姐被赶出府门一昏便是一个月,醒来后不但疯疯癫癫,还不认得人了。”
心中知道大夫人知道了她家小姐的情况定然会伤心,可是为了小姐,她也狠下心说出实情。反正这些人是迟早要知道的,倒不如用了这次机会,为小姐争取点机会。
“我可怜的孩子!”大夫人心碎不已,抱着夜雪失声痛哭。
抬头看朗相,脸上虽没有多余的表情,却是有着些许无奈的感慨。身后,一身白衣,神情淡漠之人冷冷斜了她一眼,转头不语。
夜雪眼眸转了转笑道,“听柳儿说,我是相府小姐。那你便是相爷了,可知那害我吃苦的二夫人母女在哪里?”
“你问这干什么?”朗相颇为戒备,想必是被这灾星女子吓怕了。
嘿嘿笑了笑,垂下眸道,“听坊间传言,是我伤了那母女。如今我回来了,她们心中定有千万个不愿意。为了相处融洽,咱家里安宁,我还是想当面请罪的。”
听此朗相脸色非但没有舒缓,反倒是更加纠结起来,冷声道,“平生就你的坏水多,存起你那些花花肠子。请罪倒是不必了,今日你和柳儿便去浣衣房里呆着吧。有你母亲照应着你,想必你会终老的。”
这真是父亲对女儿说的话?夜雪虽有些诧异,脸上却还是恭敬的表情。不再说话,站起来,对着大夫人和朗相拜了拜。
“生儿育儿之恩,儿当今生来报。只可惜命运弄人,只得来生结草了。”
听她言,就连柳儿也有些许的恍惚。这一点也不似她平常的疯癫,看她的模样,倒是很是正经。朗相此时心中更是确定,这女子一定没有疯癫了。想必她又有了什么花招要对付那母女了。
而大夫人对于女儿的变化确实心痛不已,莫不是外面的风雨让这孩子改了性子了?
“随你了!”朗相甩袖里去,不再多言。朗夜风也随着他离开,未曾多看她一眼。
夜雪曲身送走朗相便笑着对大夫人道,“请母亲带我去二夫人那里请罪。”
大夫人心中惊异,忙问,“孩子,为何非要去呢?你爹爹不是不让你去么?”
夜雪摇头微笑道,“他道‘随便’我便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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