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丝虞和萧让、慕歌众人皆是一脸不敢置信。只呆怔了两三秒的时间,冷丝虞便一阵风似的飘走。
当她赶到谷口,双方都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对峙两边。察觉到冷丝虞的到来,所有人自觉地给她让开了一条路。这一让,也令冷丝虞看清了,看清了站在黑衣人之前,站在她对立一方的称之为敌人的真面目。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前,一步比一步还要沉重,待走到水晴雪一行身旁之时,或许已是用尽了她全部气力,再迈不出,哪怕只是一小步。
此时此刻,冷丝虞顾不上其他人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看着与她遥遥相望的那个她最最熟悉的身影,和他身侧那张陌生又不可能忘记的脸孔。她要比刚刚听说蝶谷再一次被围攻的消息还要难以相信。可是,她的眼睛,是在欺骗她么?
那人自她出现一直看着她,带着他始终贯有的温和笑容,“丝虞。”
冷丝虞更宁愿自己的眼睛传递的都是幻觉,他一开口,逼得她连连后退,脚下的步子无论如何已保不住平稳。幸得一旁的水潋儿早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及时扶住了她。“你,你怎么了?”至今,水潋儿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妹妹依旧掩饰不住些许慌乱。
不自觉间,冷丝虞喃喃出口:“师父……”
水潋儿听得不真切,“你说什么?”
“丝虞,师父来接你了。”对面那人又温柔地说道。
现在的冷丝虞,哪里听得进任何话语?“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为什么?”他是她的师父啊!这算怎么回事?到了最后,她要面对的,竟是自己的师父?为何一夜之间,国师却成了站在师父身旁之人?这究竟是,谁,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震惊的又何止是冷丝虞一人?欧阳无双出现的一刹那,水晴雪、沈傲天,甚至冷寒霜都只能愣在当场,说不出半句话来!隐居于世外的镜湖仙人,当年就是她带走了他们的女儿,是他将他们的女儿抚养成人。而现在,这是什么局面?黑衣人居然是他带来的,把蝶谷重重包围的人,是他!?
欧阳无双是个永远置身事外的狐狸,冷寒霜如何都不会想到,宴姬他们背后,还有一个欧阳无双!“欧阳无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做这大逆不道之事!你身为仙人,搅得三界大乱,这罪有多大你知道吗?”
欧阳无双没有回答,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他的双眸一直紧紧地锁在冷丝虞身上。倒是他身旁的男子,对冷寒霜的一番言语嗤之以鼻。
“丝虞,听话,跟师父走。”像是诱哄一般,欧阳无双不顾他人,他的眼他的心,全在一人身上。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就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冷丝虞激动的大喊。第一次,她没了全身心的理智。理智?呵!怎么可能还存在!站在对面的人是谁?是比爹娘还要亲的师父!是千百年来给予她一切的师父!是疼爱、宠溺、无止尽地容忍她犯错的师父!这样一道晴天霹雳,他竟还能云淡风轻地只说让她跟他走?哈!她真会被逼疯的!举起左手,指着他身侧之人,“他是谁?”隐隐已经猜到答案,但她多希望他能否定她的猜测。即使不敢面对,却不让自己逃避。
那人看着欧阳无双,不知该如何反应。半晌,欧阳无双终点了点头。他无奈,袖子轻轻甩过脸庞,短时的遮掩再现,面容赫然发生变化。
乔装之下的那张脸,丝虞又岂会陌生?失笑。是了,明明不相识,明明是敌人,他却能一次次地劝她离开,一次次地放过敌人。怎么会没有原因呢?只是,她一直没有仔细地去考虑过。原来,朝堂之上,呼风唤雨、深不可测的国师,正是她的大师兄啊!谁来告诉她,这样的事实摆在面前,她还能有什么冷静可言?!呵呵,她终于明白宴姬最后的那番话。与自己最最熟悉的师父,相伴了千百年的师父,自以为非常了解他,临到最后,才对她说:丝虞,你错了,错得离谱!你的师父,你根本从未看透过!“丝虞……”
“不要叫我!”冷丝虞无情地打断,闭上双眼。天啊!这是你赐下的最可怕的噩梦吗?那么,让她睁开眼醒过来吧!醒过来告诉她,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个假象!可惜,老天无动于衷。泪水,无声滑落,“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丝虞……”众人想安抚冷丝虞的情绪,却词穷,一句也说不出口,只因为言语在此等情况下不过剩下惘然。
欧阳无双依然平静无波,由始至终不失他对丝虞独有的温柔。“丝虞,跟师父走。”
“我再说一次,不、要!”冷丝虞深吸一口气,不再激动,冷冷地回答,可握紧了笛子,轻微颤抖着的手还是泄漏了她此刻的心情。
“丝虞,师父不想逼你。但眼下,你只有一个选择。难道,你想看着蝶谷所有人被就地诛杀,从此不复存在吗?”他的话语充满着血腥,而语气却永远的温柔,只因同他说话的那人,是丝虞。
冷丝虞冷笑,“师父这是在威胁丝虞吗?”有谁能感受到她此刻心中的悲凉,与从没有过的绝望?“我最痛恨被威胁。我以为,师父该清楚丝虞的想法,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拿蝶谷来做筹码,师父心里的胜算有多大?蝶谷在丝虞眼中,从来就没有多重要。”
欧阳无双也笑,“丝虞,你连自己的都骗不了,还能骗得过师父吗?若是不关心蝶谷你便不会出现在此,水莲心曾是蝶谷谷主,你娘的故乡,对你会不重要?还有此刻在蝶谷中的这些人,你能说,你一个都不在乎?自你愿意为了蝶谷而用冰魄剑诀杀宴姬那时开始,我便知道蝶谷对你的分量。”
面上虽在笑,心中的酸楚也抑制不住地在蔓延。“你还是我师父吗?”她的师父,从来就不会逼迫她。怎能变得如此之快?把她分析得如此透彻,就是用来逼迫她的吗?!
“丝虞……”宋卿远实在看不下去丝虞和师父这样对峙下去。
“你闭嘴!我不想和你说话!”
宋卿远明白丝虞对她的愤怒,这一回,她是生了大气了,只好闭上嘴,不惹她厌恶。
“丝虞,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考虑。”
冷丝虞暗暗咬牙,她可以轻易说不,但若真硬碰硬,几乎一点胜算也没有!她的师父,一个,她已经是打不过,还有一个大师兄,两个她都不是对手。师父,当真要逼她到如斯地步?
“欧阳无双!今天你谁都带不走!连你自己,都休想离开!”语毕,冷寒霜便已出手。一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银针朝着欧阳无双飞去。
“不要!”冷丝虞惊得大呼,但冷寒霜出手之快,等她出言阻止,却已太迟。
那针时隐时现,着实捉不住它的路线,防不胜防。不过,对于欧阳无双来说,那和普通的绣花针并没有区别。抬手,细针从他指间穿过,针的末尾被夹住,两指一转,银针又原路飞回,朝着冷寒霜而去。
“小心!针上有毒!”冷丝虞慌忙提醒,脚下也没闲着,急急奔过去。冷寒霜反应不及,冷丝虞一把推开她,同时出掌,银针在她掌下灰飞烟灭。
众人突然见此,无不大惊失色,待见冷寒霜与冷丝虞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可惜,是否真的安然无恙,除了欧阳无双和冷丝虞自己,没有人察觉到。
“丝虞,别再逞强了。你早就中了毒,同宴姬一战是你的极限,每使一次法术,便会加速一分毒发。不必做无畏的挣扎,纵使你没有中毒,同样打不过我。只要你跟我走,蝶谷众人,绝对不会少一根头发。”
中毒之事一被揭发,没有人不是呆若木鸡地愣在当场。因着冷丝虞并未显出一分一毫的中毒迹象,不可能有人想到这一层。冷丝虞怅然一笑,无奈成分居多。此前,她不过是怀疑,倒有人自动帮她解开谜团。“我怎么给忘了呢?除了师父,还有谁可以让丝虞中毒中得神不知鬼不觉?”
欧阳无双胜券在握,他知道,丝虞这样,已经妥协了。“丝虞是愿意同师父离开了?”
冷丝虞仰天长叹,她还有什么反对的余地?
“不!我不能再让你带走魅儿!”水晴雪突然紧紧地抓住水魅儿。“十八年前,我让你带走她,已经是大错特错!十八年后的今日,魅儿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不可以再将她交给你!”为了什么都不可以!从一开始,她便错了!错听了欧阳无双的话,错让魅儿与她分隔了十八年。若没有当初,想必魅儿现在定不用面对这一切的!
“水晴雪,你确实错了。她不是你的女儿水魅儿,她只是冷丝虞,虽然丝虞借着你的肚子重生,但你生下了她也算功德圆满,她在你肚子里的时候还是你的女儿,出生之后她便是我欧阳无双的徒弟,冷丝虞。与你无半分关系!你一个蝶谷的小小谷主,何德何能做的了她的母亲?若真要论起血缘,也就冷寒霜还勉强排得上号罢了。今天,丝虞走不走,也由不得你做主了。”欧阳无双边说着,他的右手,法球正在凝聚。
冷丝虞骇然,撇开水晴雪,飞身过去抓住了欧阳无双的右手。“我跟你走,你放过她。”
欧阳无双凝望她半晌,终于,松开了右手,法力散去。指间轻弹,冷丝虞倒在了他怀中。横抱起她,转身离开。
“不!放下魅儿!你不能带她走!”
水晴雪正为欧阳无双的一番话惊得不知所措,冷丝虞被他带走,水晴雪来不及思考,在后拼命追赶。可惜有了宋卿远及黑衣人的阻拦,众人根本无法上前。宋卿远亦没伤到任何人。丝虞跟师父走了,便注定要留下蝶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