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三日后,夜。
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
一阵凉风,将在树上打盹的宋初玉吹醒,她揉了揉眼,甩了甩头上的落叶,聚目凝力,看向不远处,渐渐走近的静安。
与五日前相同,小心翼翼的巡视过后,静安便搬开麦垛、竹网,进入洞中。
宋初玉甫一落地,便对着林中吹了声哨音,这是她与猫儿之间的暗号。
果然,没过多久,猫儿便拖着一堆枯草,从丛林掩盖的密叶中现了身,只是表情有点委屈。
“辛苦了!”宋初玉含笑,揉了揉猫儿的虎头,再骚包的宠物也有自尊心,也需要适时的鼓励。
此时,月辉洒落,落在少女眉目秀雅,轮廓精致的脸上,因染了月华,加上那抹淡笑,便越发衬得她气质卓然,颜如玉,眸如星。
猫儿听到那声夸赞,颓丧的眼霎时被点亮,竟也不顾森林之王的身份,撒欢般在宋初玉掌中蹭了蹭,俨然家宠的求欢样,只是,要忽略它虎眼中那抹得瑟。
因是春季,万物复苏,青草尚且抽芽,若要点火,必定很快就熄,于是,她让猫儿四处找了这堆枯草,再加上石洞口的麦垛,铺满道路两边还是不成问题。
等到将枯草全数铺展开来,又在其上浇了层油,宋初玉方才满意的拍了拍手。
“猫儿,分头行动!”
宋初玉估模着时间差不多了,拽了拽还在地上打滚的猫儿。
随即,她将竹网移开,对它指了指洞口。
看着猫儿气势昂然,迈着虎步进入洞中,宋初玉也踏着石壁,足尖轻点,上了洞顶。
她找到洞顶的时候,猫儿还未进入内洞,她便也不着急,盘膝坐地,运满一个大周天。
直到,一声尖叫声响起,伴随男人的大喝。
洞中,静安与她的相好,各人裹着件外袍遮住关键部位,面色煞白的看着,无意中入了洞中的猫儿。
“你倒是快将它弄走啊——”静安因惊惧,声音有些变调的尖锐,指甲深深嵌入男人粗臂中。
男人先是惊愕抬头,看了眼静安花容失色,本色尽显的脸,想着,平日床上温柔娇媚的女人,却原来是这么个泼妇模样。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细想,猫儿便做了个上扑的假动作。
男人无法,为了保命,只能一边护着重要部位,一边拿着木棍驱赶。
静安则直接,从床上滚到地上,眼见猫儿靠近,泼妇般尖叫,外加疯狂乱抓,倒是看得猫儿一愣一愣的,禁不住想:这女人发起狂来,比它还像禽兽!
不过,猫儿也就是围着这两个人,并未靠近和实施实质性的攻击。
因为之前宋初玉便嘱咐过它,不可伤人,倒不是她善良大度,而是,猫儿要不小心咬了她们,这庵中人可不就发现了后山有老虎的事,到时反倒给猫儿招来麻烦。
半晌,似是看出来猫儿只是恐吓,并未靠近攻击,两人便以为,动物终究是有畏人心理,于是几乎同时,看向悬空的树藤。
再也不管先前床上的温存,求生当前,静安与那男人互相推搡,明显都想要抓住树藤先行逃生。
到底男人比女人力气大,那男人只是一推,便将静安推了个四脚朝天。
也不顾衣衫掉落,风光大露,反正无人,静安便张口,咬上男子欲攀爬的手臂,一脚踢上他重点部位,将他踢了下来。
经过一番撕扯捶打,静安终究凭借自己的泼辣猛浪,攀上了树藤,边爬边嘲讽的看向地上哀嚎的男人,心里咒道:该死的男人,叫你只顾自己逃生!
只是,还没等她爬几步,洞顶早就等好的宋初玉,手中银剪寒光一亮,啪!
可怜静安还没来得急吱一声,便-嘭-得砸上了欲待爬起来的男人的肚子。
“臭婆娘!”男人杀猪般的大叫,飞脚踹上静安白花花的。
静安“啊!”地一声,撞上床角,她捂着淌血的额角,抬起头,却不防与一双虎眼相对。
“啊!”
惊叫声,碎裂声,虎啸声,顷刻间,洞内被捣了个稀巴烂。
直到,猫儿凉凉的虎爪,拍上静安的胸部,静安汗毛倒竖,惊天一声大叫,惊寒鸦无数。
两人这才有所悟,上蹿下跳,惊叫大喊着,朝洞外跑去。
猫儿则站在原地,表情纯洁,看了看爪,暗道:我做了什么吗?
而洞外,掐准时间的宋初玉,早就在道路两侧,生了一把大火。
火光冲天,伴随浓烟滚滚,霎时便映红了大片天空。
这一场大火,也在很快,被人发现通传,就连在别院中休憩的长公主诸葛敏,也吩咐了贴身太监,前去查看。
所以,当静安与那男人跑出来时,看见外面火势熊熊,也没心思去想,为什么独独逃生的道路笔直,未被波及。
因只顾着逃生,忘了遮羞,于是这副场景,在随后到来的人眼中,便演变成了野鸳鸯,果奔!
只是很快,大火被浇熄,所幸未波及到无辜的人,而静安与那男人,也在换了一身衣裳后,被带上了灯火通明的大厅。
“林侍郎!”长公主身边的太监海寿眼尖,一眼便认出眼前这男人,是当今天朝吏部侍郎林冲。
被认出来,林冲面上有些挂不住,只能苦笑着,算打招呼,心里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因涉及朝廷要员,庵中便未对林冲多做深究。
不过静安,因是庵中位分较高的大师父,加上长公主此刻又在此,自然不好敷衍。
了尘住持面上无光,本欲将其沉塘,用以警醒庵中数人。
却没想到长公主亲自求情,便赐了鞭刑,在静安丢掉大半条命后,将其驱逐出庵。
至于庵中后山那场大火,因查后无果,便也就此作罢。
而那个山洞,也早早在宋初玉离开前,料理完毕。
一切人迹,顷刻消弭,山风过,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