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迁尘自打被步清楚莫名其妙地甩下之后,就感到无比烦闷,各种纠结。
若不是自己发现步清楚在之前盯着囚车看的入神,也不会带着步清楚入了这密林之中。
想不到她反倒是防备起他来了,直接开溜!
一个八岁的孩子,在这又是狼又是蛇又是各种不定因素的森森密林之中,是打算要自生自灭也不想假手自己的节奏么?
夜迁尘就带着这不知道是担心还是生气的心情,亦或是两者皆有,四下游荡着,蹬着自己的爱骑雪玲珑,外加不大不小的叫唤声“小楚子”。
这炎汉的皇家围场,虽然算不上十分正规,但却也是比之一般林子要大的许多,倒也是巧合,这会儿没成想无意识地找到步清楚和皇甫珝这边来了。
渐渐地,不远处的人影和马影离步清楚和皇甫珝越来越近,一旁望月的聂胜自然也收回了目光,尴尬地低咳一声,偷眼看向皇甫珝,只见皇甫珝正皱着眉看着将近的影迹。
越来越清晰的“小楚子”叫唤声,让终于听清话语内容的步清楚的嘴角狠狠地抽搐起来。
皇甫珝自然也是听见了,皱着的眉反倒是舒展了开,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在看见跌坐在地的步清楚及与步清楚近在咫尺的皇甫珝,夜迁尘停止了叫唤,勒紧马绳。
白马乖顺地停了下来,夜迁尘翻身下了马,快步走向步清楚,眼里一片阴鹜。
在借着月光看见步清楚的那一刻,夜迁尘并没有漏看了那插在步清楚左肩上的利箭。
见夜迁尘一言不语地朝着自己快步走来,步清楚忽地想起了房渺子的话,快速地拢好衣物。
步清楚才刚收拾妥当,夜迁尘就来到了自己跟前。
望着蹲的夜迁尘,月光下熟悉的年轻脸庞,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鹜。
少年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看着孩子因为流了不少血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不顾孩子的阻拦,硬生生地拉开孩子左肩的衣物,只见那利箭所插周围的皮肉早已被鲜血所渲染,已结成了血块,将原本的莲花胎记隐在其中。
夜迁尘亲眼确认了步清楚没有性命之忧,血也止住了,这才仔细地辨认利箭上的标志,无奈到底是月夜,纵使是圆月,也抵不上白日里的光亮,加上那标志本就细小,夜迁尘自然辨认不出。
一旁皇甫珝,见夜迁尘如此紧张步清楚,以至于竟然完全无视他,这个现象让皇甫珝感到其中的不寻常。
这孩子,不简单!
皇甫珝正想着,夜迁尘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皇甫珝,这箭是你射的?”
见夜迁尘已经站起身来,与自己对面而立,那神色早已不是早先在隆乾京都城外的那般意气风发,只余肃杀。
“皇甫珝?”皇甫珝咀嚼这从夜迁尘口中而出的这三个字,缓缓道:“这下竟是直呼我的名讳了?”
“又无旁人,我还弄那些个虚礼假语做什么,我再问你一次,那箭可是你射的?”夜迁尘也不和皇甫珝废话。
皇甫珝知道夜迁尘是认真的,丹凤眼里流光一闪,开口:“是,我的箭。”
“殿下……”一直静默的聂胜,见这气氛有些不对,想起盛周太子和自家主子三年前就结下的怨子,再看看目前这场面,显然盛周太子很重视这个孩童,再这么发展下去,只怕是要闹大了。
“阿胜,我知道。”聂胜只说了两字,皇甫珝便出声制止了他。
主子都发话了,聂胜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只得噤声,继续沉默着在一旁干着急。
夜迁尘对于聂胜突然插入的劝告,只是微微哼了一声,质问的口吻直逼皇甫珝:“我堂堂盛周太子本迁尘殿下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贴身书童不知是哪里又得罪了你这炎汉国的冰雕皇子皇甫珝,乃至到了需珝皇子你出箭取其性命的地步?”
这夹风带雨,听是客气实则挤兑的话,皇甫珝也不生气,只是伸手指向已死的卫剑,反唇相讥:“那么,不知我堂堂炎汉大将军王卫彦只此独一绝无其二的嫡长孙不知是哪里又得罪了你这盛周太子贴身书童,乃至直接丧命其手?”
夜迁尘一听这话,这才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卫剑身上。
只看了一眼,夜迁尘便将目光重新落到步清楚的身上,不确定地问道:“小楚子,真是你干的?”
步清楚看着夜迁尘,蹬着大眼,很是淡定地说着,还是那句话:“他要是杀我,我就杀他。”
他要杀我,我就杀他?
夜迁尘听到这话,饶是原本阴鹜的脸早就无隐无踪了,换上的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敢情这女圭女圭是自找的,卫剑要杀她?皇甫珝不知道理由,他夜迁尘还能不知道,八成那是知道了卫彦是卫剑他爷的事,绝对是因为报仇把人家给送到黄泉去了。
想到这,夜迁尘犯难,其实吧,他倒不是因为这步清楚杀了卫剑犯难,难就难在怎么就被皇甫珝知道了。
“不知道盛周太子可想好如何给我一个交代呢?”皇甫珝的声音再次响起。
夜迁尘模模鼻头,双眼对上皇甫珝,嘿嘿一笑,说道:“不就是个属下么,你不也让我家小楚子差点丢了小命不是。”
“不就是一个属下?那么,加上方才要置我与死地要如何论断?”皇甫珝不紧不慢地补上这么一句。
夜迁尘不由得瞪大了眼,再次看向步清楚,出声问道:“小楚子,这也是真的?”
孩子歪了歪小脑袋,回道:“他射了我三箭,他要杀我,我就杀他。”
他要杀我,我就杀他……
特么的又是这句话!
夜迁尘突然感到十分的无力,自己为了这步清楚是要付出多少代价啊,先是房渺子那儿丢了面子不说,现在又要怎么保住她呢。
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夜迁尘放缓口气,对着皇甫珝再次说道,那语气叫一个和气:“珝师兄,你看,我难得中意这么一个书童带着来了炎汉,好歹看在我的面上就这么算了可好,再说了你不是活蹦乱跳地站着么。”
皇甫珝见夜迁尘为了步清楚居然连陈年老事都提了出来,那许久没听过的师兄称谓倒是在今日又重温了。
不由得又看了步清楚一眼,说道:“区区一个书童,尘师弟都提起旧事来了。”
夜迁尘对于皇甫珝话语里的调侃,没有动怒。
没办法啊,谁让他们理亏呢。
夜迁尘继续语气诚恳地说着:“珝师兄有所不知,师弟我若是没了这书童会生不如死的。”
“生不如死?”皇甫珝越加不解了,当下又是定定地看着步清楚,不确定地说道:“这可是男童,莫不是……”
没错,步清楚自从去了蛊毒之后,为了安全,夜迁尘将其扮作了男童。
夜迁尘“哎”的一声轻叹,无可奈何地说道:“今日既无外人,我就不藏着掖着了,一别两年,师弟如今就好这口了,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啊。”
此话一出,步清楚嘴角再次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