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到底也觉得温大少这两日的表现有些不同寻常,总这么对他不闻不问也说不过去,毕竟自己现在扮的是情姨娘,太过冷漠的话被别人看见也不大好,因而今日早起一梳洗罢便奔了正房,敲了敲门见无人来应,侧耳听得屋内那温小子呼吸均匀还未睡醒,想了想后便推门入内,打算就在屋内等他醒来。
进得里间,却见这温小子床帐子也未落,四仰八叉地摊在那里,只肚子上扯了个被角盖,褥子上皱皱巴巴一片狼藉,正坏心眼儿地琢磨这小子昨晚是不是自个儿干什么隐秘事儿了,忽地瞥见那被子下面露出一抹月白缀着浅粉的颜色来。
这颜色……怎么那么眼熟?明月夜走到床边伸手掀开了温大少肚子上的被子,却见一件白底儿绣梅花的小巧肚兜正盖在这小子的某处——姥姥的!——这——这是心儿的肚兜啊!——老子——老子杀了这混蛋!
明月夜的怒火瞬间烧遍了全身,一掌挥过去那被子便化为了粉屑,掌风波及之处连带着温大少身上衣服也碎成了指甲大小的数片,散了满床都是。温大少打了个寒颤由梦中惊醒,豁地睁开眼时正见着明月夜一把抓向自个儿腿间,手里不知捞了个什么白乎乎的物件,还不小心扯到了那尚未清醒的某物。瞥见自己不知为何身无寸缕,温大少连忙伸手护住下面,想扯过被子遮住却发现被子也不知了去向,慌得连声道:“娘子!娘子!大清早的,不宜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明月夜将手里肚兜伸到他的眼前,咬着牙一字字问着,只待这混蛋说出半个他不愿听到的字,他就一掌拍碎他的天灵盖!
“啊?”温大少愣了一下,在明月夜手上看了几眼才看出那是个肚兜儿,猛然间想起昨晚的事来,想是那时画意又羞又窘走得太急,竟将小肚兜儿给落在了他的房里,只怕她就算是回了自个儿房中后发觉了,当时也不敢再返回他的房中来取。
眼下可怎么办呢?诗情肯定是误会自己同哪个丫头有私情了……糟糕,真是糟糕!更要命的是……诗情同画意是好姐妹,这肚兜儿只怕她是见过画意穿的,如今自己对她的妹妹那样过,她……她只怕要气坏了。
温大少脑子飞快地转着,他确信画意是绝不肯让诗情知道昨晚之事的,以至于他原想如实将昨天之事告诉诗情也是不好说的了,毕竟这是损画意名节的事,除非诗情肯答应他纳了画意。于是收了面上惊异,换上一副嬉皮笑脸道:“娘子,你呀,真是不懂男人的心呢!你这几日来葵水不能同为夫行房,憋得为夫实在是受不得了,这才搬回正房来睡,然而……为夫毕竟正值壮年嘛,总有情难自禁的时候,又不能将娘子你滑滑女敕女敕的肌肤模在手里,就只好……将娘子你的贴身衣物悄悄拿来代替啰!这肚兜儿是我昨日趁人不注意从后窗下洗好晾晒的衣物里偷出来的,权把它当成是娘子来陪我入睡了。为夫已经可怜至如厮境地,娘子也不说心疼,还一大早地就来质问,让为夫情何以堪呢!”
温大少边说边心里苦笑,自个儿虽然风流却从不下流,如今为了画意清白却不得不在自家娘子面前故作下流了,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明月夜听了温大少这番话不由半信半疑,那后窗下晾着的都是丫头们的贴身衣物倒也不假,自己也确曾看见过心儿洗了肚兜晾在那里,这混小子误把心儿的肚兜当成自己的肚兜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因而又盯了温大少几眼,见这混小子光溜溜地挺在床上,一边双手护着下面一边冲自己暧昧地眨着眼睛,确乎猥琐到足以做出这种偷女人内衣用来意婬的下流事儿,便勉强信了他的话,当下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
“娘子……多陪为夫一会儿嘛……”温大少将戏做足,目送着诗情出得房去才苦笑一声坐起身来。见满床都是自个儿衣服的碎片,不由乍了一舌:乖乖,诗情发起火来也忒恐怖了些,连自己的衣服都扯烂了……自己也睡得太沉,衣服扯成这样了都没知觉。也幸好这回扯的是衣服,万一扯了不该扯的地方,自个儿岂不要绝后了?
既然起得晚了,温大少就索性偷了一天懒没有去铺子,只在窗前桌旁坐了,支着下巴想心事。进来倒茶伺候的是琴语,立在身后随唤,时不时地整理发丝摆弄裙摆,要么就总被窗外动静吸引去注意——这些动作全被温大少从桌上摆着的那架琉璃桌屏的反光中看在了眼里。他从来就不是个挑衅苛刻的主子,白梅院的丫头们也是全府丫头最嫉妒的对象——在白梅院,除了身份称呼的不同,丫头们的待遇几乎要同姨娘们差不多了,既自由又轻松,惬意得很。只是,只是自从画意来了之后,温大少已经越来越不习惯别的丫头伺候他了。画意立在那里,静静的,柔柔的,他不会觉得她多余,更不会觉得她不存在,她无论做什么,那对眼睛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她都用心看着,从不疲累,从不倦乏,永远在唇畔漾着暖暖的笑意,永远都会在他需要的时候伴在身边。
温大少突然有些怕起来,他莫名地害怕有一天这琉璃屏风上映出的不再是画意的身影,他怕他寻遍白梅院的每一个角落都再也看不见画意的微笑,他怕,怕画意突然消失,再也不会回来。
温大少蹭地站起身,碰洒了杯中茶,吓了琴语一大跳。他一言不发地大步迈出门去,直奔了东厢。推门入内,见外间安安静静,没有半个人影,再进去里间,床铺整洁,一尘不染,就连诗情也不见了踪迹。温大少转身出门又去了西厢,从西厢出来又奔了后院儿,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诗情,画意,就仿佛从来没有进过温府,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切恍然如梦,温大少站在现实与虚幻的交界处,一时不知该回到残忍的现实中来,还是义无反顾地堕入虚幻的深渊里去。
一阵丫头们的娇笑声从院墙外渐行渐远,温大少觉得耳内纷乱嘈杂,忽而心底里升起个细细轻轻的声音,一字一字地,慢慢柔柔地说道:少爷你要好好地活,活到很老很老,子孙满堂……
——画意!画意你躲在了何处?!臭丫头,赶快出来!丢下这句话就不负责任地逃掉了么?活到很老很老——好啊!告诉我,你要我撑到什么时候?七十岁?八十岁?好,就八十岁,八十岁的时候我在这里等着你,你必须来见我!给我端茶递水!给我铺床叠被!给我——给我你无需再遮掩的情意,我不会再放你走!我们说好了——八十岁!
直到此刻温大少才恍然明白,原来自己竟是喜欢着画意的,只是却应了那句话:越是易得的便越不懂珍惜,越是难得的反而越想得到。他太想征服那个正眼也不看自己一眼的诗情了,以至于……以至于把画意的情意根本不当成一回事,就这么生生辜负了。
温大少在后院的老梅树下,一动不动地立了整整一个白天。
夜色擦黑时秋风乍起,温大少回过神来,眼睛有些模糊。移动着已经僵硬了的双腿慢慢转过身去,却见那厢灯影下正立着静如秋水的画意。温大少眨了眨微痛的眼睛,摇晃了一子,画意三步并做两步地过来扶他,却被他握住腕子轻轻一带拥入了怀中。一个吻毫不犹豫地落下来,吮住那柔软精致的嘴唇,开启贝齿,探舌而入,纠缠她,品尝她,诱惑她。
画意紧紧攥着温大少的衣襟,毫无保留地承接着他。她知道她与他没有明天,她不该放纵他迈出这一步,可她阻止不了,因为就连她自己也难以自控。此时此刻,她情愿学那飞蛾,在扑入火中的前一刹那,拥抱今生所见过的最耀眼的光亮。
温大少将画意紧紧搂在怀里,微喘着移开嘴唇,放画意也喘了一阵,复又吻下去,轻轻啮着她的唇瓣,喉间哼道:“你个臭丫头!这一整日跑去了哪里?!撇下少爷我不管了么?!”
画意没有回答,只是难以控制地红着脸颊,任温大少的双手发了狠地在自己身上摁揉着。他当然不知道,他在这院子里站了多久,她就在他身后陪着站了多久。早上的时候被人叫去领了月例,回来便不见了温大少,听琴语说他往后院去了,便一路跟了过来。
温大少偏脸吻住画意圆润的耳垂儿,直到此时他才对周遭物事有了些许的真实感受,但他仍有些怕,怕这光景不能长久,转眼又是一场镜花水月。于是他在画意的耳畔轻声低语:“画意,我想要你,就是今天,现在,现在就想要你,好么?”
画意红透了脸,想要推开温大少,却被他牢牢地搂着,莫名地口干舌燥,莫名地心跳腿软,莫名地使不上力气。温大少弯腰将画意打横抱起,藉着夜色掩映大步地往正房走,所喜一路行来无人得见。推门进房,温大少将画意放下地,而后回身去给门上闩,画意慌忙将那闩窗木握住,红着脸摇头:“少爷……你还未吃晚饭,先……”
“放心,少爷我不吃饭也有足够的力气……”温大少低下头来用嘴轻啄了画意红透的脸蛋儿一下,勾起抹暧昧的坏笑。
画意愈发慌了,推了温大少一把便想夺门而出,被温大少抢先一步将门闩上,而后双臂一拥将画意从背后抱住,拔萝卜似的从地上拔起来就往里间房带去。画意百般挣扎,被温大少丢上床去一巴掌拍在臀上,而后那巴掌就黏在了上面,揉揉捏捏极尽顽皮。画意挣扎着翻过身来,却连带着将温大少的手也一并压在了身下,羞得“呀”了一声,坐起身便想往床下跑。温大少将她拦腰搂住,带着往后一仰,两个人便双双倒在了床上。温大少不等画意反应过来,飞快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双手握住她的双手,温柔无匹地轻声道:“画意,丫头,你且听我说,听好:我不管你究竟是谁,不管你什么来路,你盗宝也好偷心也罢,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要你陪在我的身边,同我一起好好活着,活到很老很老,子孙满堂。听清了么,丫头?”
画意眨了下眼睛,睫毛上多了一粒晶莹的珠儿,微颤着声音轻轻回答:“听清了。”
温大少吻下来,画意接住他。他蹬去鞋子,她闭上眼睛。他去解她的裙带,她轻抚他的脸颊。他褪去她里里外外的衣衫,她将纤指插入他脑后的发丝。他温柔地轻吻她每一寸的肌肤,她颤抖着吟出动人的轻叹。他月兑去自己的衣衫与她肌肤紧贴,她握紧他的双肩任己沉沦。
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想明天,不要想永远,不要想下辈子,此时此刻我还活着,我就只想此时此刻,生命何其短暂,真正能用来去爱的时间能有几何?我不想遗憾地离开,不想后悔地忘记,不想还没爱就死去。
画意勇敢地敞开自己,义无反顾地去接纳所爱之人给予的最炽热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