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睡得正熟,鼻间还有微鼾,明月夜盘膝坐在那人月复上,因提着气并没有太多重量压下,伸出手去捏住那人鼻子,不多时便见那人梦中皱起眉来,脸上满是痛苦。明月夜窃窃笑着,终见这人再也受不得了,“哼”地一声激凌了一下醒了过来,一对朦胧眸子怔怔地望在明月夜坏笑着的脸上,半晌方哑着嗓子道:“你这臭小子怎么跑来了?!”
“这不是想你了么。”明月夜松了松气,全身重量便唬腾一下压在了那人肚子上,直听得那人一声闷呼,一行用手推他一行声嘶力竭地道:“滚……滚下去……压死……老子了……”
明月夜坏笑着挪了挪坐到床上,那人揉着肚子从被窝里坐起身来,露出**的半个身子,一头乱发四外乍着,脸上带着星星散散的胡茬子,狠狠瞪了明月夜一眼,道:“大晚上的找我什么事?!爷爷的,害老子觉都睡不踏实!”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明月夜笑嘻嘻地看着他,直让他预感不祥地连连打了几个激凌。
“帮不了!”他想也不想地断然回绝,抬手便要推明月夜下床。
“你可想好了,当真不帮?”明月夜丝毫不急,只管笑着看他,“我自己其实也是可以动手的。”
“动手?动什么手?你想干什么?”那人瞪大了一对仿佛永远也睁不开的睡眼,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自个儿光果的前胸。
“放心,沈大公子你的贞操明爷我暂时还不想要。”明月夜坏笑着拿目光在他被缝里不小心露出的某处扫了两眼,“我想要你那只猫食儿碗,现在就要。”
“沈大公子”恶狠狠地盯着明月夜:“我凭什么给你!前年你把我那根黑珍珠的簪子偷去卖钱喝花酒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屁的喝花酒!我几时喝过花酒?!”明月夜也瞪向沈大公子。
“少跟老子抵赖!那次你喝得烂醉回来还求我替你保密不许告诉心儿呢!你敢说没有?!”沈大公子撇着嘴,突然想到了什么般慌地将被子扯上来遮住身子,“对了——心儿呢?心儿也跟你一起来了?”
明月夜不耐烦地一挥手:“我要那碗,你给是不给?不给我就自己动手找了!”
“那碗我早扔了,没有!”沈大公子起身欲穿衣到外面看看是否有心儿的身影,被明月夜一伸腿压回床上。
“有呢,你就立刻给我,我还有要事要赶回去。没有呢,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贼窝,大家干净!”明月夜歪着嘴一笑,“最后问你一句:有,还是没有?”
沈大公子知道明月夜这混蛋小子向来说得出做得到,暗暗咬牙恨了半晌,方才一把掐住明月夜压在身上的**的小腿奋力抬开,恨声道:“有!有!——你且等着,看我见了心儿不把你那件事儿告诉她的!”
明月夜压根儿不理会他的威胁,只管挑着眉冲他抛媚眼儿:“乖乖,快给你明爷拿碗去。”
沈大公子才要掀被下床,想起自个儿未穿衣衫,便瞪向明月夜:“你转过头去!”
明月夜邪邪一笑:“怕的什么,大家都是男人,你那套家伙什儿我又不是没见过。”
“闭嘴!转头!”沈大公子气撞脑门,低吼着道。
“嗳呀呀……”明月夜假装抬手去挠头,带出一缕掌风来,便见沈大公子身上裹的那条被子瞬间化成了碎片。
“你这王八蛋——”沈大公子连忙双手护住不雅之处,恼得飞起腿来踢向明月夜,明月夜一边用手遮着自个儿眼睛一边跳着避开,口中直笑道:“不堪入目!不堪入目!晚饭还要吐出来呢!”
打打闹闹地总算是取了那只“猫食碗”来,却见天青色的瓷上正绘着雨打荷叶的图样儿。沈大公子忿忿地将碗丢给明月夜,道:“今儿你可是又欠了我一个情儿,你倒是要怎么还呢?”
“回头我还你个新烧出来的瓷碗就是了!”明月夜笑着顺手将沈大公子搭在旁边衣架子上的中衣扯巴了,撕下一块布来将那碗包好收进怀里,“我走了,回见!”
才要跳出窗去,却被沈大公子两步过来一把扯住胳膊,咽了口唾沫才低声道:“代我……代我问心儿好……”
“心儿……”明月夜扭头看着他笑,“心儿只怕早忘了你是谁了。”
“屁!”沈大公子瞪眼道,“你以为心儿跟你一样无情无义呢!”
明月夜只管坏笑两声,也不多说,飞身跃出了窗去,瞬间便消失于夜色之中。沈大公子望着明月夜离去的方向呆了半晌,懒洋洋地回到床上,四仰八叉地躺下去,盯了顶上破旧的床帐子,喃喃着道:“心儿……好久未见,只怕……小又翘了不少罢……嗯嗯……”
“哈——啾——”心儿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将院门锁好,慢慢走上街来。依着那披风主人说的地址,一路找到府门前,敲开正门旁的小门,说明来意,那看门的便将披风接了过去,道:“我家少爷今日不在府中,这披风小的会转交给少爷的长随,这位姑娘请回罢。”
知道这是大府的规矩,不能让外人擅入或轻易见了主子,因此心儿也未多留,谢过之后便转身往回走。今儿一大早明月夜便又出门去了,想起他昨日说过这皎城治安并不甚好的话来,便也不敢在外多留,一路回到租住的院子。
才刚将屋子打扫了一遍,并且把明月夜穿脏换下的衣物洗干净搭在后院的绳上,便听得有人在外敲门,问声:“哪位?”听答道是:“陈婉婉。”想起是前两日在漾霞湖中救起的那位富家小姐,便过去将院门开了,果见门口停了辆马车,车外正立着那位陈婉婉同她的两名丫鬟,连忙请三人进门,至堂屋坐下沏上一壶菊花茶来。
陈婉婉先再一次地谢过心儿那日救命之恩,复才笑道:“因那日回去便染了恙,幸而及时请了郎中开了方子熬药才没发作起来,今日才感觉稍好些便忙忙过来谢恩,怠慢之处还请岳姑娘见谅。”
心儿便也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婉婉小姐千万莫再提这事了,倒教我不好意思呢。看婉婉小姐面色的确不佳,切要静养才是。”
陈婉婉面色不佳却不是因为那“微恙”闹的,而是……而是她今日来时特特地乘马车经过那戚公子家的府门外,原想着就算见不到他的人,只见见他家的门也好,却不料正在他府门外看见了谭府的马车,再一想起自己那日正是遭了谭锦瑟的暗算有苦说不出,心中便是一阵郁郁,如今也是强打着精神在这里同这位救了自己的岳心姑娘说话的。
心儿何等聪明,只一眼便看出了这位陈婉婉小姐心事重重,然而自个儿与她并不相熟,且又不打算在这皎城长住,因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只当不曾察觉,依旧言笑晏晏。
见陈婉婉强笑着道:“岳姑娘救了我的命,且又已是兰心雅社的特邀成员,就不必那么客气了——只叫我婉婉就是。”
心儿便也笑道:“那婉婉就叫我心儿便好,不瞒婉婉,我自小也没读过什么书,粗鄙得很,真要客气我也客气不来,只要婉婉不嫌弃,就只管把我当身边的朋友就是,无需客套。”
陈婉婉便笑着点头,目光将这屋子打量了一阵,道:“心儿家中都有谁呢?今日既来了,我也需都拜见一下才是。”
心儿便笑道:“我原本从小并不住在这里,只因先母是皎城人氏,后来嫁与了先父,一直在先父原籍做小本儿生意为生,后来先父一病去了,先母没过多久便也病逝,只剩了家兄和我相依为命。因家兄接了先父生意,一直走南闯北跑买卖,便也带着我四处闯荡。正好前几日有一宗生意正在皎城,我兄妹两个便顺道回来看看先母故居、走访走访先母娘家的亲戚,怎奈回来后方知先母娘家一家早在数年前便因府中失火悉数亡故,如今城中早就没了亲戚,可叹我兄妹二人常年在外四处跑生意,竟一直也未能得到过先母娘家遭此横祸的消息,因此打算多在此处盘桓一段时间再行离去,聊表哀思。”
陈婉婉闻言叹了一声,道:“却原来你是个可怜人,小小年纪便要东闯西荡,只同哥哥过活,反倒是我,一直总觉得自己命苦,现在看来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心儿不由轻笑着拍了拍陈婉婉的手,道:“这世上总有比我们更苦更不幸的人,我们时常会埋怨自己的鞋子不合适甚至没有鞋穿,可却不曾想过,在这世间的某一处角落,有人却连脚都没有,却一样在努力地活着——只需这么一想,便不会觉得自己有多么的苦、多么的不快乐了。”
陈婉婉听了这话不由得对面前这位岳心姑娘好感顿生,两人东拉西扯地说了一阵,愈发开了话匣子,只一上午功夫便觉亲密了许多,说话的地方也由堂屋转移至了东耳室心儿的卧房,两个女孩子月兑了鞋子偎上炕去,边吃点心边谈笑,一时瞅见心儿正绣的一根绶带,见是流云明月的花式,细腻逼真,陈婉婉便拿在手里看来看去爱不释手,笑问道:“这是给谁绣的?心上人么?”
心儿便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是给家兄绣的。”
陈婉婉又细细端详了一阵,道:“你这套活计可真真把兰心雅社里一干女子给比下去了!赶明儿我把我那正做着的针线拿来向你请教请教——我也有个哥哥,过两日便要从京都回来了,我亦正赶着给他绣绶带呢。”
心儿便点头:“也好,只要婉婉不嫌我这里粗陋,只管拿了针线过来,咱们一处做做活、说笑说笑,正能解忧去烦,调剂调剂。”
陈婉婉被一语说中心事,暗自叹了一叹,因和心儿多少熟稔了些,便也直说道:“不瞒心儿,我这几日正觉心烦体乏,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来,多亏认识了你,方才那番说笑竟让我感觉好了许多,只要你不嫌我烦,我就得空过来扰你了。”
心儿便在她肩上轻轻一拍,笑道:“若扰我能将你扰好了,你就是扰得我早生华发我也认了。”
陈婉婉便是一阵笑,两人又玩笑了几句,见时已近午,心儿便问:“婉婉今日可还有别的事?若无旁事不妨便留在我家里用饭罢,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陈婉婉生于富贵之家,虽然出于妇道也由嬷嬷们教过烹饪之道,那也至多不过是几样简单易做的羹汤之类的意思意思罢了,真要生火烧菜什么的那是从未接触过的,本还有些惊讶心儿居然会做这些,然而一想她身边并无丫鬟伺候,整个家里也没有嬷嬷厨娘,想必一直以来她都是亲自下厨的,便也释然了。
陈婉婉一介大家闺秀能有什么事儿呢?平时不过是出外串串门子或是窝在家里做做女红,除了不定期一聚的兰心雅社,成日里也算是无所事事,因而将头一摇,道:“就是天要塌了也得吃了你亲手做的菜再逃。”
心儿笑着在她鼻尖儿上捏了一把,穿鞋下炕去厨房烧菜去了,陈婉婉便叫过自己的一个丫头,叫她乘马车回府同家人说一声不回去用午饭了,另取了她的针线过来,决意要在心儿这里消磨上一整日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