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停下脚步,紧紧地贴住洞壁,一声也不敢吭。便听得那阵古怪的声音慢慢地向着这边过来,距三人愈来愈近,心儿只觉得自己手心儿里全是冷汗,陈婉婉更是早已僵住,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心儿的手上。
耳听着那声音已经近在面前,谭锦瑟再也忍不住大喝了一声:“谁?!”紧接着便听得“啊”地一声,竟是个男子的声音,显然被吓得不轻,咕嗵一下子便坐在了地上,又是另一个男声响起,带着惊疑道:“是谁?谁在那里?”
陈婉婉一听这声音喜得浑身颤抖,扒开心儿的手叫了一声:“戚公子!”
“陈小姐么?”果然是戚栩的声音,虽然惊异倒也镇定,话音落时一道火光亮起,见是心儿又燃起一支火折子,循着声音看过去,见戚栩同着坐在地上的张广友就在身前。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双方几乎同时发问。
“我们不小心掉进洞里了。”又几乎同时作答。
顿了一顿,心儿笑道:“戚公子你们若是从别处掉下洞去的话,就说明我们此前的判断没错了——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地下迷宫,许是因为前些天的秋雨在山中形成了小的山洪,把这迷宫上面的土层冲得薄了,因而四处都是陷阱……”
话未说完,便见张广友惊道:“地下迷宫?!谁建的?建这个做什么?!我们不过是在那边山泉旁取水,突然那地面就陷下去个洞,把我们两人给掉了进来——这、这究竟是闹的哪一出呢?!”
戚栩蹲去——这洞实在太矮,他这么高的个子弯腰立着很是难受,因而只好蹲去说话,道:“若这里真的是座地下迷宫的话,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此地有一处秘密所在,建迷宫的用意就是保护那秘密所在不被外人入侵,而通常这样的所在不是藏宝窟就是……古墓。”
此话一出,谭锦瑟立时便明白了——谭家父子要盗的墓必然就在附近!
心儿却不管什么藏宝窟还是古墓,只向戚栩道:“有好几个人后来又去找你们来着,皆未能回去,说不定也都陷进了这地下迷宫中,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出去的路,我们掉下来的那道陷阱与这迷宫虽然相连,但显然不是出于同一年代,很可能是那些想寻宝的人在地上打出的盗洞,用以通往这地下迷宫的,所以那陷阱便是出去的捷径,我们最好尽快找回去。”
说着话的时候手中那火折子便渐渐熄了,几人不再耽搁,汇成一队一起寻找出路。戚栩与张广友身为男子自然要起到保护女孩子的作用,于是在岔路上调整了位置,戚栩打头,心儿第二,婉婉居中,谭锦瑟其后,张广友收尾,五个人排成一排模索着继续前行。依着女孩儿们记的方向,众人沿路一点点模回去,却发现来时的路早已混淆,来回穿梭了近一个时辰,倒似是离那路越来越远了。
眼见众人累得气喘吁吁,戚栩便提议暂时停下来休息,由于隧洞内的风越来越冷,三个女孩子都已经开始上下牙打颤了。心儿正蜷成一团瑟缩着,忽觉肩上一暖,一根胳膊正兜过来,将她轻轻一带揽入怀中,耳内听得戚栩的声音低声道:“事有轻重缓急,请恕戚某失礼。”
心儿知道他是好意,若不这么抱在一起,只怕她真的熬不过今晚去。于是轻声道:“明白,多谢戚公子。我还能撑得住,只是婉婉身子弱……”说着伸手一拉身边已经快要冻僵的陈婉婉,两人费力地在隧道里换了位置,心儿将她推进戚栩怀里,自个儿则又缩在一旁。
陈婉婉在戚栩怀里反应过来,不由羞得满脸通红——好在洞里一片漆黑,谁也看不到她,只一颗心儿砰砰砰地乱跳个不停,一时间竟希望能永远同他这么待在一起,哪怕再也出不去。
心儿同谭锦瑟在中间,虽两边都有人挡着风,但仍是冷得不住哆嗦,忽听得谭锦瑟低笑了一声,道:“你若实在受不住,就到我怀里来罢。”
心儿听了却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因着明月夜的关系,她始终觉得同谭锦瑟之间似乎隔着一层什么难以亲近,再加上谭锦瑟本就不是易同人亲近的人,如今突然这么一说话,心儿倒觉得不大习惯了。还待犹豫,谭锦瑟却已然伸了胳膊过来将她搂进怀里,在耳边吹着热气,低笑道:“你身上还蛮香的,是衣服上熏的香么?”
心儿闻言愈发觉得别扭,只道了声“不是”便不再吱声,好在谭锦瑟也没有再说些让人难为情的话,隧洞内一时安静下来。
良久听得戚栩忽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方才我们无论走上哪条岔路,洞内始终都是有风吹过,有时从身后吹过来,有时从面前吹过来?”
心儿接道:“想来这是建此迷宫的人故意将风口对准了隧洞的,一为吹熄洞内人的火把,以让其陷入黑暗中,从而对远近和方向的判断失准,二也是为利用风向的不停变换来混淆洞内人的方向感和对路径的记忆。”
戚栩“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复接道:“无论风从哪个方向吹来,它总有一个源头,我看我们也不必去寻你们掉下来的那个洞了,还是循着风的方向直奔源头罢,这样大的风,想来源头的洞也不会小。”
众人但觉有理,于是重整精神,仍由戚栩在前带路,只照准风来的方向行去。走了许久,忽听得最后面的张广友“呀”地一声,大家忙问他怎么了,听他语声中带着惊恐地道:“方才似是有什么东西从我脚面上跑过去了。”
戚栩便道:“想来是山鼠之类的东西。”
话音才落,便听得陈婉婉也惊声叫了起来,道:“确是有东西!才也从我脚边过去了!还不止一只!”
正说着,众人便都察觉出不对来,但觉脚边嗖嗖嗖地不停有东西掠过,那情形似乎不仅仅只是十几只,更像是成群结队上百只地那么冲了过来,陈婉婉吓得失声尖叫,不停地跺着脚,连谭锦瑟的头皮也开始发起麻来。
但听得心儿那厢也是带着惊地提声道:“快——我们跟着山鼠跑——有东西要来了——”
“东西?!什么东西?!”张广友慌着问。
“八成是蛇蟒一类!”心儿一推前面的陈婉婉,陈婉婉便也下意识地去推最前面的戚栩,戚栩顾不得多问,连忙迈开步子跟着脚下山鼠奔逃的方向小跑起来,众人便在身后跟着跑,听得心儿又道:“都抓住前面人的衣襟防止跑散!”众人便依言抓住,排成一队弯着腰在这隧洞里一路小跑。
“蛇蟒一类?你能确定么?当真么?”张广友最为慌张,因他处在最后的位置,倘若真有蛇蟒赶上来,他就是第一个遭秧之人,因而边使劲推着前面的谭锦瑟边追问心儿。
“蛇是鼠的天敌,这么多的山鼠成群逃亡,想来那蛇也不会小。”心儿扶了把险些被张广友推倒的谭锦瑟,心中带了些气——这男人还真是没什么种,因而冷声道:“莫再说话了,保存体力罢!”
五个人便闷着声跟随着鼠群不停地跑,然而在这黑暗的地下人是比不过动物的,没过多久鼠群便跑了个无影无踪,戚栩不得不在一条岔路上停了下来,微喘着道:“如今却要往哪一条路跑呢?”
“下风处,”心儿喘着接道,“我们往下风处跑,蛇在上风处便闻不到我们的气味了!”
于是众人便又朝着下风处的岔路跑,直到陈婉婉累得再也跑不动,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戚栩回身将她扶起来,听她急喘着道:“我……我不行了……跑不动了……你们别管我了……”
“傻话,”戚栩在耳边沉着声道,“我们五个人遇上了便要五个人一起出去,哪一个也不能留下!”陈婉婉的手被他握住,绝望中带了些甜蜜,心道就算是立刻死了也是值了。
却听得谭锦瑟“咦”了一声,道:“张广友呢?张广友!”心儿一惊,忙问怎么回事,谭锦瑟顿了一顿方沉了声道:“张广友跑丢了。”
“他没抓着你的衣襟?”心儿心中也是一沉。
“他吓破了胆,总是不停地推我,我便给了他一脚,许就是那个时候他松开了我的衣襟。”谭锦瑟冷冷地道。
其余三人一阵沉默,听得戚栩道:“我们沿路回去找找他。”
“你疯了么?万一那蛇追上来呢?”谭锦瑟提声道。
“我们五个人既然遇上了,就要五个人一起出去。”接话的是陈婉婉,语气中带着果决。
“嗬?你又不怕了?”谭锦瑟讥嘲地道,“你们有种,你们回去找他,我没种,我要继续往前走。”——她家里还有个相依为命的母亲要她供养,她当然不能为了别人去送死!
“心儿,你说呢?”陈婉婉一拉心儿。
心儿暗自叹了口气,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回去找他。”
“不行!”戚栩同陈婉婉异口同声地道,两个人又同时顿了顿,戚栩才复道:“要去就一起去,我们本就少了一人,其他人断不能再分散了。”
“我已经说了,我是不会返回去的。”谭锦瑟淡淡插口。
心儿便道:“我比你们都多些在山中的经验,还是我一个人去罢,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好了,我记着步数,不会走散的。”
“你多的只是山中经验,地下迷宫的经验难道也有过么?”陈婉婉不依,紧紧抓着心儿的手,“要去就一起去,谭小姐若不愿回头,就一个人在这里等我们好了。”
“抱歉,我不会等,我可不想被那蛇追上。”谭锦瑟毫不留情地道。
“你——你怎么这么冷血?!”陈婉婉急了。
“什么叫冷血?难道我为了活命就是冷血?我不去为了别人把命赔上就是冷血?”谭锦瑟冷笑,“我自认没有救得了他人的能力,我只求自保——这就是冷血?!”
陈婉婉一时语塞,原地喘着说不出话来。
心儿暗中拉了陈婉婉一把,道:“就这样罢,谭小姐若不愿留下就只管前行,戚公子同婉婉等在这里,我往回走。但请谭小姐每拐一条岔道时留下一个记号给我们,我们也好从后面追上你。”
“记号?怎么留?”谭锦瑟问。
“在你选择拐的岔路口洞壁根处用小石子堆成一堆,我们模到就知道你拐上了哪条路。”心儿道。
谭锦瑟笑了一声,道:“这法子你怎么早没想起来?早想起来咱们也就不至于迷路了。”
陈婉婉不由恼了,道:“法子不是说想就能想起来的!你倒是也想一个我们看看?!”
谭锦瑟也不同她争,只道了声:“那我就先走了,你们保重。”说着便听得脚步声往前边去了。
心儿摇了摇头,她并不想放谭锦瑟一个人走,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要怎么同明月夜交待呢?!然而也不能不管那个目前尚生死不明的张广友,只得选择其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