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盗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开拓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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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碧唐在旁见这情形,知道心儿的意中人只怕就是这个冷落了,虽然早就隐隐猜到,这会子一旦确凿,心里就觉得闷闷地不是滋味儿起来,当下只管将心儿搀进屋去,也不理他。

进了冷落的书房,冷落把所有门窗关好,恐风吹进来冻着心儿,又进卧房去取了自己一件最厚的披风出来,正要上前替心儿裹上,沈碧唐便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伸手一拦,道:“不劳费心。”冷落也未多说,只把披风交给沈碧唐,深深看了眼心儿,转身走到对面椅子上坐下。

沈碧唐接过披风,看了看那厢坐着的明月夜,通常这类事都是明月夜亲手做的,如今见他对这厢睬也不睬,沈碧唐没奈何,只得带着些许紧张地小心翼翼替心儿把披风裹得严严,一张脸也不合时宜地热了起来——心儿实在是太瘦了,方才双臂将她圈住的时候暗暗量了量,这臂弯里足以塞下三个她。

一时六个人分别在椅上坐了,冷落开门见山地向明月夜道:“可否将老爷子其人详尽描述一番呢?”

明月夜哼笑:“详尽?若真是详说起来只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若是挑重点说呢倒是很快:年龄不详,性别不详,特点不详,缺点不详。就这样。”

“那我们就一样一样来推测,”冷落丝毫不急,声音里是果断和坚决,“其中性别这一点很是关键,我们若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出他来,线索不多的情况下就只能用排除法,先确定了男女,起码就能排除一半的人。冷某听心儿说过,这位老爷子擅长易容,出现在人前时也是时男时女,那么我想先请问:‘老爷子’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呢?你们组织里所有的人都这么称呼他么?这称呼是从何时开始的?”

“从我进这组织时起这称呼便有了,所有的人都是这么称呼他的。”明月夜道。

“你们这组织叫什么?”冷落依着话茬往下问。

“就叫‘组织’,”明月夜笑起来,收了杀气的他完全不再似方才那般的凶神恶煞,反而如同寒冬里的暖风,吹得旁人一阵舒坦,脸上的易容药早被他除去,眉眼弯弯地懒懒倚在椅背上,使得众人也不由得跟着放松下来,“我们这组织没有名称、没有据点、没有集体行动,我不干涉别人,别人也不干涉我,大家都是各做各的事,彼此间几年也见不了一回面,有些人我甚至从来就不曾见到过。”

冷落看了沈碧唐一眼,道:“这位呢?你和心儿前几次盗宝行动中似乎并没有他参与,且在温府时还有一位情姨娘也该是你的同伙罢?”

一提起情姨娘明月夜浑身就是一僵,这是他这辈子干的最丢人的事,他当然不能承认那是他扮的,眼角余光飞快地偷偷瞟了心儿一眼,见她只是低着头偎在椅子里,不动也不吱声,心下便又是一阵心疼,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我们与那个什么情姨娘并非同路,至于老沈,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而已,与盗宝和老爷子没有半点联系。”

沈碧唐知道明月夜在替他撇清关系,便也没有吱声。

冷落虽看不出明月夜这话是真是假,但总归对大局没有太大影响,便点头道:“那么我们继续方才的问题,可否将你与心儿加入组织的经过说与冷某听呢?”

若照明月夜的性子,他才不肯与冷落在这里一问一答如同逼供招供一般地任人摆布呢,然而因这是心儿希望他做的,也就只好耐下性来勉强合作,反正他兄妹的身份早已暴露,他盗宝杀人的行径也不是秘密,说与不说最终都要与冷落为敌,既然冷落想要先合作再对立,那他就顺水推舟先依了,如此就不必再躲躲藏藏以避开官府追缉,还可趁这个空当让心儿养伤,自己也能恢复体力到最好的状态,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轻描淡写地答道:“十年前罢,那年是大灾年,江南那边洪灾旱灾蝗灾雪灾轮番折腾了一整年,到了最冷的三九天的时候,山里和野地里都找不着食物,连树皮草根都被人吃光了,我和心儿那时候饿得快要死了,吃了一肚子雪,倒在雪地里冻得奄奄一息,正被恰巧路过那里的老爷子救了下来。

“我看他身上穿的衣服不错,像个有钱人,便求他收留我和心儿,我愿替他为牛为马做任何事,他便答应了,说‘为我做事,有三个级别:最低级别是只干些粗活重活跑腿的活,很累,工钱也不多;中等级别是做一些重要却不危险的活,工钱嘛,足以支撑你过最普通的日子,然而若遇到天灾**什么的只怕会捉襟见肘些;高等级别呢,要做最重要最危险的事,重要无上限,危险无下限,工钱视重要与危险的程度而定,说不准你只干一票就能得金万贯,也说不准只干一票你就丢了小命,你要选哪一个等级呢?’

“嘿!低级和中级的老子当然不屑干,所以就选了高级的,于是老爷子便在一座人迹罕至的山里寻了个柴屋让我和心儿住下,从此后每隔几日便来传授我功夫,直到我学成出师,可以独自执行任务。过程就是这样。”

听罢明月夜这番话,冷落、陈默和高兴三个人一时都未吱声,冷落生于官家,陈默是富家公子,高兴的父亲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乡绅,从小衣食无忧、有房有仆,即便练功辛苦那也是福中之苦,何曾体会到吃树皮吃草根甚至吃雪的滋味?那是何等的苦难与哀凄呢!

明月夜淡淡的语气似在说着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却有谁能体会到这其中有多少噩梦般的经历与不堪回忆的片断呢?

冷落皱起眉,心中抽痛:心儿从小到大是受了多少的苦难啊!她背上那遍布的伤疤当初就已让他大为震惊了一回,如今再听明月夜这么一说,就更是忍不住想要过去将心儿牢牢搂进怀里,用尽全部的温暖和力量保护她、安慰她。

好容易按下胸中翻涌的情绪,冷落终于明白了这兄妹俩是因何才受了老爷子的控制——因为明月夜不想再让心儿受苦,他想让她过好日子,过最好的日子,一丝苦都不肯让她再吃,所以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最高等级的任务,选择了搏命生涯,只为换得心儿一生衣食无忧。

直至此时,冷落才终于可以理解明月夜的选择,倘若当时换了是他,只怕他也会同他一样——饥饿实在是太过可怕的事,人吃人的情形冷落也见过,何况那时的明月夜兄妹还都是孩子,这可怕的滋味给他们幼小的心灵造成了终生都难以驱散的恐怖阴影,所以明月夜宁可在执行危险任务中死去也不愿再让心儿受一丁点儿的饿——他们怕了,真的是怕了。

强行稳住情绪,冷落沉声开口道:“你与老爷子接触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能确定他是男是女么?”

明月夜坏笑了一声:“最初的几次他都是以一个中年男子的面目出现,突然有一天他易容成了个年轻女子的样子跑来教我,我那时半信半疑,心道要想验出真身也并非难事,于是就趁‘她’不注意来了招‘猴子偷桃’攻她下面……咳,结果……下面当真少一套物件儿。”

陈默在旁边听得忍不住呛了一声:这个家伙还真是够皮的!且先不管那老爷子是否罪大恶极,单说你做徒弟的怎么可以如此不遵礼教,居然、居然用“猴子偷桃”这么……下流的招数去对付自己的师父?!而且、而且对方那时还扮的是个女人,这家伙甚至都没把握人家到底是不是个女的就出了手,万一当真是女人呢?他这一招岂不是——

“之后呢,你不曾问过他原因么?”冷落问明月夜。

“问过,老家伙当然不会给答案,”明月夜模了模自己下巴,“若说容貌可以用易容药改变,声音可以用变声丸改变,身段可以用缩骨功改变,那下面的家伙却只有割掉才能‘改变’了,所以我才不能确定他究竟是男是女。”

“或者……会不会老爷子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有男有女的团伙?”久未发言的高兴瞟了明月夜一眼,低声地道。

“那倒不会,”明月夜笑着点了点自己尖挺的鼻尖,“我闻得出每个人身上与生俱来的体味,无论他怎么易容、是男是女,天生的体味永远都不会变,所以老爷子肯定是一个人,而非团伙。”

“所以重点就是老爷子‘那话儿’究竟是有还是没有了!”陈默月兑口说道,说完才想起屋里还有心儿这个小姑娘,连忙用手捂住嘴,面显尴尬。

冷落瞥了他一眼,复看向心儿,见心儿仍只是低着头,在椅子里缩成小小的一团,不由起身去端炭盆,径直放在心儿脚边,往里添了许多的炭。心儿这副样子直让冷落疼到心里去,真想不顾一切地将她拥进怀里,什么缉捕老爷子,什么报效朝廷,什么正义道义,统统都不再管,就只和心儿这么相拥相守直到地老天荒……

只可惜,这是任性,是逃避,是不负责任。冷落是个男人,他不允许自己做出这般不像男人的事。世人千千万,心思各不同,有些人的心中情字大如天,有些人的心中责任重如山,人与人不同,所看重的东西自然也会不同,在冷落看来,如果一个男人连身上的责任都不能担负,他就根本没有资格立足于世,更别提去爱护他人——爱一个人,也是要为她负责任的。

所以……冷落终究还是用那一刻仅存的一丝理智战胜了自己那些不负责任的想法,强强收回望在心儿脸上的目光,慢慢走至椅边重新坐下,道:“我有一个疑问:假若老爷子只是一个人的话,想要掩盖身份和年龄只需将容貌、身形和声音改变易容成与本身状况反差大的样子即可,何必频繁变换形象呢?这岂不麻烦又多余么?”

明月夜笑道:“他的目的无非就是想给我及其他为他做事的人造成错觉罢了,让人模不清他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一个人还是一伙人,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我的鼻子可以嗅出不同人的味道来,满以为将我也蒙住了,事实上我很清楚,每一个身份都是他本人。”

陈默和高兴不由对视了一眼,且不论明月夜这只从小与野兽为伍而练就的能识别不同气味的鼻子有多厉害,单说他那时还小小年纪就知道藏愚守拙,没有向老爷子透露他的这项特长,明知老爷子所有的身份都是同一个人也不说破,只这份心机就够让人惊讶的了。

而其实,明月夜也有明月夜自己的想法。他兄妹两个虽然被老爷子所救,却也因此而服下了受他操控的毒药,虽然老爷子教了他功夫和各种各样的技能,那无非也是把他塑造成一个为其卖命的工具罢了,所以明月夜对老爷子根本没有产生过任何的师徒感情,他在这世上唯一信任的只有心儿,所以根本不可能会把自己的特长或秘密说给别人听。

他兄妹二人与老爷子算是被雇与雇主的关系,明月夜还要靠老爷子交给的任务赚银子以让心儿过上好日子,所以在此之前他当然不会主动去调查老爷子——老爷子是什么身份同他没有半文钱关系,爱谁是谁,只要老家伙能付给他兄妹钱,明月夜才懒得理会其他。

然而现在却不同了,心儿长大了,渴望拥有爱情,渴望过平安正常的生活,一日不抓着老爷子拿到解药,他兄妹两个就要多受一日的操控,这使得明月夜在选择了同冷落彼此合作彼此利用的情况下不得不透露一些关于自己有把握的推断,以启发众人开拓思路。

“只要是人就总会有一些或大或小或极不易察觉的习惯的,老爷子可有么?”冷落问。

久不发一言的心儿忽地低声开口,道:“老爷子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无论他以何种形象出现,衣服上总是一尘不染,连根头发丝都没有,鞋子上更是纤尘不沾,每每授过课后都必须洗手,帕子也是一次一换,从不重样儿……不知这个能不能算得一条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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