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盗侠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无奇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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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夜曾同帝师杜淳的贴身小厮惜墨密谈过,目的在于问出当年梅无念的父亲赠与杜淳的那对因缘铃的下落。自己和心儿身上带的这对哨子显然就是那对因缘铃融后重新做成的,而心儿的那一枚哨子……是他极小的时候在野外流浪,从一处乱石堆里捡到还是个小婴儿的她时给她戴上去的。

是的,两枚哨子都是他的,他和心儿……并非亲兄妹。

明月夜从未向心儿说起过她的身世,他骗她是自己的亲妹妹——因为这样会让她好过些,有一个亲哥哥总比是个孤儿给人的心理安慰要多,心儿对他的话也一直深信不疑,两个人相依为命,他是她的依靠,她是他的慰藉。

如今因缘巧合之下让明月夜发现了这对哨子的原身因缘铃的出处,源于人性的本能,他急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想要知道究竟是哪一对狠心的父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

从惜墨处得知,杜淳在得到这对因缘铃后未敢先享,因当时凑巧在他府上做客的炀王化名成“二公子”扮作他的小厮一起去了万念山庄,所以杜淳回到自己庄中之后当然要先拿出来敬献给那炀王。

炀王那时的心思只怕已经转到了万念山庄的众多宝物上,区区一对没什么用处的因缘铃他又哪里会放在眼里,因此便婉拒了。杜淳在宫里混了如许年,早也圆滑世故得很,他更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如今炀王既然见过了这宝物,万一回宫去向别人提起这事儿,只怕会生出什么不利于他杜淳的口舌来,虽然他已经卸任归田,但他的儿子却是打算走仕途的,为了后代着想,杜淳便决定将这对因缘铃献出去以避免麻烦。

正好没过多久就是雷炽帝的生辰,杜淳曾担任他的老师,因而便被请进宫去赴宴,杜淳就借机把这因缘铃献给了皇上。

之后的事惜墨自然没法儿知道,所以明月夜也只好自己进宫去查。像给皇上进献贺礼这样的事在宫中都有专门的人员负责记录,其贺礼最终的去处也会被登记在案,譬如某年某月某日,某某晋献花瓶一个,某年某月某日,万岁兴之所致将花瓶赏给了某某大臣,诸如此类。

这些记录都在琳琅阁内收着,与冷落在琳琅阁相遇之前明月夜其实一直是在里面查找这样的记录。杜淳献宝的时间,就是二十三年前雷炽皇帝的寿辰之日,明月夜从当时的档案向后开始查起,没查多久便查到了那对因缘铃的下落。

说来很巧,雷炽帝寿辰的第二天,宫中一个妃子为他产下了一位小皇子,雷炽龙心大悦,便将那对因缘铃赏给了那妃子。然而又有不巧,没过多少天,那妃子所在的怀梦殿突遭大火,那妃子连同那位小皇子殒命火中,因缘铃便就此失了下落。

线索至此完全中断,明月夜却怎么也不肯死心,所以他决定再一次潜入皇宫内苑的琳琅阁查找相关档案,用以打发这半个月的时间。

查了七八天,仍然一无所获,明月夜不由有些烦躁起来,今夜没了心情再查,索性悄悄溜到皇帝的御花园里闲逛。正坐在湖边树上的枝间仰望天上明月,便见不远处亮起一排灯火,随着脚步声渐近,却见是一群太监宫女簇拥着一名锦衣华服的年轻人慢慢向着这边走过来。

明月夜屏住呼吸掩起身形,黑暗里看向那年轻人,见面如冠玉神采飞扬,一派雍容华贵之气,眉宇间竟有几分像极了炀王——明月夜没有见过雷炽帝,炀王既然是雷炽帝的哥哥,那么像炀王的话大约也会像雷炽帝,且炀王又无子嗣,所以这个年轻人说不定是雷炽帝的亲戚,甚至有可能是某个皇子。

听得这年轻人淡淡向身后宫女太监们道了句:“你们就候在这儿罢,本宫想自己走走。”众人齐声应了,年轻人便独自信步往这边行来。

明月夜本不欲理会这人,只等他走过去后再行离去,却不料这年轻人居然就在他所掩身的树下停了下来,左右看了一阵,突然一个纵身便跃上树来,正落在明月夜方才所在的位置上,此刻与他只隔了一个树干。

明月夜倒真吓了一跳,还道自己被这人发现了,不由讶异自己自出道以来只要潜伏起来还从未被人发现过,这个年轻人是有多高的功夫能一下子就识破了他呢?!

好在明月夜一向沉得住气,只管在树干后紧紧贴着一动不动,见对方半晌没有动静,便知道自己并未暴露,因而定下心来静观其变。听得这年轻人沉默良久后方才喃喃开口,道:“母后,今儿个番邦进献了十几名美人,其中有一个……同您长得好像,父皇将她留下了,听说今晚便要临幸……父皇对您尚存情意,说来您在天上也能高兴些了,只是……只是看到那个美人,孩儿对您就越发地思念……母后……娘……您今夜可能入梦来看看孩儿?”

明月夜心下“哦”了一声:原来这个年轻人居然就是当今的皇太子雷澈,他口中的母后便是已故的先皇后花氏。看这情形并非是他发现了明月夜,而只不过是胸中郁闷便跳上树来对树诉情罢了。

“母后……孩儿为您五年的守孝期满,下个月父皇便要给孩儿指太子妃了……您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呢?温柔内敛的?还是活泼开朗的?”太子雷澈仍在喃喃地低语着,“父皇要孩儿先纳侧妃,又把今日进献来的番邦美人赏了孩儿四名,孩儿……孩儿已经长大了,您在天上……放心罢……孩儿将来一定做个好皇帝,一定做个好丈夫……”

明月夜被这个疑似喝醉了的皇太子念叨的有些不耐烦起来,正要悄悄儿离去,却听他又道:“近日孩儿有些烦心,只因皇叔炀王这两天总往我那太子府跑。记得母后您临去之前曾私下嘱咐过孩儿要离炀王叔远着些,说他心术似乎不正……可,可您去之后炀王叔对孩儿一直都极好,血浓于水,孩儿总不能将他当成陌路之人。只不过最近炀王叔来得十分频繁,且或明或暗的总是在暗示孩儿应当早早做好当皇帝的准备……这话认真说来已有谋逆之嫌,然而他又确乎是全心全意为孩儿考虑的……这令孩儿着实感到困惑和为难……”

明月夜听至此处不由心中一动:炀王让自己刺杀皇帝的同时又在怂恿太子提早做登基的准备,莫非他并不是想要亲自登基,而是欲令太子做个傀儡皇帝、由他在幕后掌权?可是事实上这个太子当真有那么容易操控么?太子雷澈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从身到心都已成年,且据冷落说雷澈身后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支撑,哪里就肯轻易受炀王挟制呢?

炀王这个老东西究竟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明月夜转了转眼珠儿,心下生出个主意来:不如自己混进太子身边去,一来可以探听炀王那边的动静,二来可借太子接近皇帝,如此不管是选择杀皇帝还是杀炀王,自己都可进退从容。

主意打定便不急着离去,待太子这厢念念叨叨地完毕重新跳下树去后,便在暗处悄悄跟随。太子在御花园里闲逛了一阵散了散酒意,就又回去宫中陪皇帝饮宴,因皇帝四周遍布龙禁卫,明月夜未敢近前,只在外面等着太子告辞出来,而后便一路跟着回去了太子府。

唔……要怎样才能接近太子呢?若以男人的身份想要博得太子的信任,短时间内几乎是不可能的,从政者一向多疑,更何况这位是太子,更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人,而若要以女人的身份接近他就相对容易得多了,女人历来被看做是男人的附属品,是弱者,是微不足道的群体,而弱者最易被人轻视和忽视,这个时候反而更易接近目标和达到目的。

明月夜认命地叹了口气——他这辈子怕是抹不去男扮女装这不堪回首的一笔了。

因这一次事关重大,明月夜便收了游戏人间的心态,认真地……偷了一身宫女的衣服打扮起来,甚至还描了眉画了眼儿,因皇帝新赏了太子四名外邦美人儿,正需要添几名宫女伺候,明月夜便悄悄儿趁夜溜进太子府的总管处修改了下人的名簿,里里外外一番掩饰忙碌,最终大大方方地以一名宫女的身份顺利被安排在了其中一名外邦美人儿的身边服侍。

事情进行得异乎寻常地顺利又异乎寻常地古怪——太子雷澈在次日第一次设宴赏赐这四名美人儿的时候,居然一眼就看中了侍立在旁的明月夜,当晚便下令将明月夜调到了自己身旁……服侍。

明月夜心道莫不是自己男扮女装被太子给识破了?没道理啊,为了扮得更逼真,他这一次用缩骨功把自己身形缩得更瘦更小,即便是混在女人堆儿里也是属于娇小的那一种,连手和脚他都尽量按照心儿手脚的大小缩的,尽管这样会让他很不舒服还有些疼痛。

难道……是因为胸部做的不像?明月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酥胸”,上次心儿给他做的那个棉花塞的假胸早被他扔掉了,这次只能绑两个馒头在胸前,虽然不大,但是以现在这个身形来说已经属于丰满的了,没理由会在此处露馅儿啊?

亦或是长相不像女人?因为扮宫女混入太子府这一决定做的很突然,造假蒙混什么的也都是必须即刻行事,所以明月夜根本没有时间易容,只好以本来面目示人,虽说不能完全和女人的相貌一样,好歹也不至于粗犷到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张男人的脸罢?

明月夜思来想去也不明白太子把自己调到他身边的意图,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太子寝宫,好在太子身边原就有宫女贴身服侍,一应杂事都有相应负责的人,他才一去根本就插不上手,人家也根本不会给他机会让他在太子面前争宠。

所以明月夜乐得清闲,立在角落里偷眼瞅着那些美艳的小宫女儿往来忙碌。

太子被人服侍着沐浴完毕进得卧房,屏退了一干下人后只让明月夜一个人留了下来,明月夜心下暗骂:这混蛋小子该不会是色心大发想要让老子来满足他的婬欲罢?世上的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哼!

太子只着了中衣,披散着一头黑发,很随意地歪在榻上,眼睛在明月夜的脸上盯了一阵,和颜悦色地道:“你叫什么名字?本宫是说,你的本名。”

“回殿下的话,奴婢本名叫做明月。”明月夜捏细了嗓音答道。

“喔,家中还有什么人?”太子又问。

“回殿下的话,奴婢是孤儿,家中已没有亲属。”明月夜答道。

“喔……你的原籍是何处?父母叫什么名字?”太子继续问道。

明月夜心下嘀咕起来:这小子为何对老子的家世这般感兴趣呢?再怎样一个宫女也不会和一个太子有什么家世上的牵扯罢?

因而答道:“奴婢祖籍江南,父母的名字已经记不得了。”

太子“哦”了一声,望着明月夜一阵沉默。明月夜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所以不能被动地等着太子找来说话,于是抖了抖睫毛,咬牙祭出美人计,“娇”声道:“殿下似乎有什么心事?是因为奴婢长得像殿下认识的人么?”

这位太子的脾气似乎很好,并不介意明月夜这个下人主动开口的失礼,而是浅浅笑了笑,道:“是的,的确长得像本宫的一位故人,所以本宫才问你本家的姓名和籍贯,可惜……你与她似乎并无关系。”

明月夜便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两个毫不相关的人长得像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太子也笑起来,从榻上翻身下地,踱到窗边的几案旁,由一只大画瓮里抽出一轴画卷来在桌面上铺开,而后冲着明月夜一招手:“你且来看看,这是她的画像,看完再说像与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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