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读为妃 易钗而弁入深宫(二十二)

作者 : 安可优

她掌灯在前,雪路泥泞,她缓步前行。

辛佐尧一袭堇色华服,略慢一步在她左侧。

“那静和园,听说曾经住过你妹妹。”他清雅的嗓音在夜色中略显清冷,玲珑脚步一顿,面色如常,轻声回道:“恩。”

辛佐尧一笑,似是回忆般,过了片刻,道:“记得那年,在你家前厅那处的花园,我见过她。”

玲珑一怔,想起那年,多年已过,却依旧清晰可辨。

“你妹妹身子圆润,现在很多我都已记不得了,但记忆中,你和你妹妹极像的。”他快走一步,走于她身侧,看着她胖嘟嘟的侧颜,莞尔一笑,道:“我见过你亲姐姐,你姐姐确实是个美人,可和你也不过是三分相似罢了。”

“姐姐是女子,样貌极像母亲,而我,样貌则较父亲更相似些。”雪夜冷刺骨,她缓下自己紊乱的心绪,从容而对。

辛佐尧看着她黑黝黝,宛若子夜的眼眸,一时间却又猜不得她心中所想。

将到大门,马夫已等候多时,玲珑站在大门里,止步。

“本王告辞了。”他微微一笑,迈出门外。

玲珑转身,本是已上马车的辛佐尧突然喊道:“玲珑!”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见他站在雪中,轻轻浅笑。

那目光如芒。

她怔怔的看着他。

他转身,踏上马车。

姬府的朱门缓缓阖上。

他已没入夜色之中。

那句玲珑,在她心间,洒下了一把刺。

她心神不宁的往回走。

经过三门的时候,她一时出神,没注意那台阶,一下子滚在雪地中。

因穿的厚,倒不是很疼,玲珑怔怔的在雪地里坐了一会儿,脑中空茫一片,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敢想。

她慢吞吞的起了身,扑掉身上的雪迹。

灯已灭,她在月色中,慢慢回了屋。

辛天佑见她一身水痕,头上还有一红肿的包,心底一拧,上前拉了她,道:“怎这般不小心!瞧你,跌成这样,让人回来送个信儿也好!”

玲珑任他拉着,便发呆的看着他,辛天佑命了小宇子去宣来太医。

给她换下大氅,辛天佑才发觉她的不对劲儿。

“怎的了?”他倒了一杯热茶,让她握在手中,暖着那湿冷冰凉的小手。

玲珑低头看着那袅袅热气的茶水,沙哑着嗓音突然问道:“若有一日…你发觉,我…”说道此,她哑了声,却也止了声。

辛天佑等着她的话,见她又不语了,便急了,问道:“你是不是撞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玲珑轻摇了摇头,大口的喝下那滚烫的茶,便道:“咱们用膳吧。”

辛天佑依着她,见她扒了两口米饭,便毫无兴致的夹着菜,也不见得吃,膳毕,御医给她把额间敷了药,她便沉沉睡去。

辛天佑也不知她究竟如何了,心中又急又忧的。

玲珑在房里想了一夜,第二日,却又如往日一般了。这一清早的,将东西收拾了,两人便回了宫。

玲珑在自己屋里收拾着东西,不多时,便听小宇子在外面唤道:“奴才见过庆王殿下。”

她一怔,隔着那微微敞着的隔窗看向屋外。

可却只见他一闪而过的背影。

玲珑心中有事,略有些不安坐在窗边瞧着那屋的情景。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见辛佐尧从屋里出来,玲珑下意识的起身,却见他向这屋走来。

打了帘子,玲珑正襟危坐于窗边的圈椅,辛佐尧走进,她起身,笑道:“刚儿听老六说,你昨夜跌着了,我来瞧瞧伤的如何。”

玲珑手轻抚了一下额上的绷带,轻笑道:“不碍事。”

辛佐尧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便径自坐下。

玲珑见他不走,便连忙净了手,为他烹茶。

净手后,她走到一旁的一个金丝楠木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了一只双琉璃翠方盒来。

这琉璃盒分为里外两层,外面这层镂空刻着山水图,刻下的空隙间,以金纸包边,透过那隐隐的空隙,看着里面那层薄如纸张的琉璃透出盒内的一包包锡纸包裹的细条。

玲珑以一银镊子夹起一条来,搁在了一旁的银盒里,这银盒虽看着平常,却也是暗藏了玄机,那银色的盒子不过女子手掌大小,外壳极其薄却坚韧,一方小小的盒外,满满的篆刻着完整的大悲咒,盒盖现下虽掩于盒下,但那盒上,也已彩绘,描画着当年释迦摩尼教化众生之图。

玲珑将那双琉璃翠方盒搁回了柜子里,又小心的关上柜门,这才捧了那银盒走到了窗下的那处软榻上,她将银盒搁在了软榻上的茶几上,她这才跪坐与软榻上的那垫子上。

见她这般繁复的取茶,辛佐尧不禁笑道:“怪不得民间总说,父爱幺子,瞧这架势,那锡纸一年也不过这些,父皇恐是全赐给了你们,原是全被你们用来包茶了。”

玲珑垂眸,将锡纸以银镊拆开,又拿过一旁的竹嵌陶镊,将茶拣出来。

这镊子也是极其精巧的,先是利用了竹子的韧性,将其做成了镊子,有将其本就细薄的内层挖空一半,然后镶嵌进去这以白瓷做的镊尖,这竹子本有其味,怕染了茶香,故想了这法子来捡茶,那竹便与这茶盘配了套,瓷便与这茶器配了套。

玲珑笑着回道:“回王爷,您若是这般想着,草民便要大胆回一句,您可错了,您想,这稀罕之物,若是整日里搁着,也不用,那还有何稀罕,也不过是一死物,若是能用到好处,这才算是稀罕,况且,这锡纸包茶,才是最好不过的,待会儿您可尝尝,这是什么时候的茶叶。”

辛佐尧眉尾一挑,他见玲珑似是有了些许的兴致同他聊了起来,他便笑道:“子骞说的可是,本王倒是没想到。不过让你这般一说,本王倒也想起来一事,一直听说你喜欢吃那桂花露,因现下也未开春,宫中也不得新鲜好的桂花晒了,前些年岁,本王曾从外邦购来几株金桂,这去岁便结了花,那花虽是晒干了,可那甜香味,至今仍是浓郁,本王本想着酿酒,便取了些回府,剩余的都制成了桂花油,送给宫内的娘娘们了,但因着一直没寻得好的酒糟,故那桂花便一直搁着,如今想来,给你蒸了,做成桂花露,到也不算暴殄天物了。”

玲珑在听他提及桂花露时,眼中便微微一动,可一瞬间,她又不动声色的笑着,回道:“那不过是幼时喜欢的吃食,王爷这般说,倒是折煞草民了。”

辛佐尧呵呵的笑着,冬日的黄昏从窗外打入,落在她身上,蒙上了一层极淡的光晕,辛佐尧目光下沉,这才微微敛了笑,说道:“本王记得,你身上挂着的那个荷包,自你入宫以来,便一直戴着,那年,子安伯府的嫡长子欺你年少,便抢了过来,见里面竟是一包风干许久的桂花,那时他还同那些世家公子笑你女气,如今,你尚还戴着,足见其珍贵,也见你是极爱那桂花了,如此,你便不要推辞便是。”

玲珑听他这般说辞,不由得心中冷笑。当年,一众在这都城家室煊赫的世家公子应太子之召,入宫赏春。她本是不愿去参加的,只因辛天佑那些日子因胃寒,养了半月的身子,闷了几日,便也起了性子,去走了一遭。

她虽在姬府不受宠,可在外人面前,她仍是姬府最小,也是极为受宠的嫡子,那些世家公子,也定是不敢招惹她的,可原本同辛佐尧坐在一起吃酒的那几个公子,见辛天佑出恭,独留她一人坐在那里,便走了过来,闹着同她玩乐,她推拒不得,又被抢了荷包,心中闷火,几乎要上去打了那子安伯府的公子,幸是辛天佑及时回来了,将那一众公子训斥了一番,拉着他走了,这事才了。

那时,若不是辛佐尧给他们壮了胆子,他们又怎敢来招惹她?

如今,听他这般说,玲珑不觉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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