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电话急促的铃声吵醒,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出来,走到客厅里拿起话筒,却没想到来电的父亲劈头就是一顿痛骂——
「擅自跑到鲛岛家去,擅自偷偷地溜进去,擅自遭到一顿痛打——」
父亲深吸了口气,然后把接下来的话一鼓作气地大声喊了出来——
「——那我是不是因为你擅自去死的缘故,就能对说你母亲说反正你是自找的所以就这么不了了之吗?!」
听到这句话,我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所做的事让父亲是如何地担心。レ思路客レ虽然他并不在面前,但我还是垂下了头。
从沉默中意识到我在反省的父亲没有继续发火,而是叹了口气,然后一动不动地沉思着什么。而我也只好提着话筒一边等待着时间的过去,一边想起父亲看着外面的景sè沉思的模样。
每当遇上什么烦恼的心事,父亲总是以那个姿势去考虑问题。
「变成了十分棘手的事了呢——鲛岛对文乃出手这个事实,某种程度上即使公开也没有问题了。
因为你闯入鲛岛宅的缘故,这边的立场变得非常薄弱起来,而鲛岛那方则会彻底地利用这个事实。
也就是说,即使你被请到jǐng局去也毫不奇怪——而为了不被鲛岛利用这个机会来要挟,我想办法争取一点时间好了。」
「不知是否会进展顺利,但试着放出『鲛岛对女佣人进行**待』这样的流言看看。也尝试向劳动委员会投诉,他们也应该会针对此事进行某种程度上的调查这样的话就能争取时间,不过问题是在这之后」
如果如父亲所想那样进展的话,多少会成为她的助力吧。
结果,不借助父亲的力量,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在对此有所自觉的同时,也感到非常的懊悔。
「如果你在这里因为挫折而止步不前的话,就等同于让文乃一个人投向鲛岛的怀抱她所能依靠的不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吗?」
「但是我和文乃亲近的话,只会让自己成为鲛岛要挟文乃的筹码」
「那么疏远的话就能让文乃不在乎你了吗?
即使变成那样,只要你还在她身边,在她承受不了的时候,你就可以立即阻止她,并把她从自灭的危机中拉回来。
所以你必须在身旁看护着她。
这一点,我或是濑能老师都做不到。」
结束了和父亲的谈话后,我意识到不能让事态随着时间趋向崩坏的方向发展下去。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方案,然而这却不是可以和父亲商谈的事。
如果能如愿实行的话,至少比起现在自己的无所作为要好吧。
季节呈现出转机,夏时的燥热尚未完全退去,就迎来了沉着而安静的秋天。rì复一rì,随着停留在鲛岛宅的时间越来越长,绝望开始流露在文乃的脸上。
如果放开不管的话,她是不会向任何人求助的吧。
今天早上,因为担心我提前返回的父亲确认鲛岛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后,不得不再次出发到东京完成因此中断的工作,而到下一次回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自从神社那场大火以来,麻纪失去了家,在大家的帮助下在医院照顾自己的父亲。
唯一可喜的是,近泽叔叔几度陷入濒死状态,最后还是恢复了意识。
身体固然受到了极大的损伤,但更糟糕的是,近泽叔叔完全屈服在鲛岛的这次反击下,变得心灰意懒,再也提不起一点反抗之心。
许多人都曾特意去邻市的综合病院,为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带去祝福和慰藉,可是那位jīng神矍铄、自信而坚强的男人已经不再,被留下的只是一个总是长吁短叹、意志消沉的病人。
直到现在,那场大火中鲛岛得意的笑容仍然在脑中挥之不去。
如果我为了文乃愤而反抗的话,会不会也落到与近泽叔叔一般下场呢。
因为劳动委员会的调查,听说鲛岛最近的行动收敛了许多,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刻,即便是他也不想让已是死水一潭的鹫见镇横生枝节吧。
但是,这份忌惮之心能维持到何时,还是一个未知数。
因此,必须在那之前就行动起来。
于是我下定决心,开始了去拜访鲛岛家的准备——自己也作为家务助理前去应聘,是我经过深思熟虑下得出的结论。
虽然看似荒谬,但从堂岛上次放过我的理由,以及这几个月偃旗息鼓的反应来看,明明自己已经声名狼藉,却意外地是个爱惜名声的人。
不过转眼一想这也不出奇,毕竟是曾经身为议员的人,怎么可能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评价呢?之所以不采取怀柔战术的原因无非有二——敌不过近泽叔叔长年累月下的巨大人望,和人们针对他改建大计的强力反弹。
然而现在,近泽叔叔已经被彻底摧毁,鹫见镇里也有将近一半的人倒向他的阵营。而为了动摇那些还在摇摆不定的人们,鲛岛十分有必要改变自己一贯以来的印象,所以才在那个时候装作大度地宽恕了我的冒犯,而不是像他所说那样因为文乃的请求而放过了我。
所以,在这个要紧的关头聘请我到他家工作,就会给外人一种「父亲也于近泽叔叔之后向鲛岛屈服」的错觉。
对于鲛岛来说,这是个送上门的机会,像他那种功利xìng的思考方式,即便是一件小事也会考虑是否可以利用,所以多半不会被直接拒绝吧。
如果能在这期间找出对鲛岛不利的东西,就能以此为要挟让文乃zìyóu。
即使做不到这点,我也可以成为文乃的挡箭牌,而不是在站在高高的围墙外侧无所作为。
从家里出来,到达了鲛岛家的我,立刻向守在门口的一脸痞气的男人打了招呼。
在说明了来意后,对方朝这边当胸就是一记直拳——胸口一阵发闷,几乎喘不过气。等到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半蹲在地上,向地面吐出了唾沫。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挣扎着往膝盖中注入力量,我在对方再次冲过来那千钧一发的时刻逃出那个场合。背靠围墙深呼吸了几口气后,胸口因为遭受重击的发闷才缓解过来。
于是,我把在草丛中藏好的自行车拿出来,按照计划那样靠在围墙上并固定好,站在座板上伸手抓住墙的边缘纵身一跳,视线就越过了高墙,来到了满是翠绿sè的庭院中,眼前是正在自斟自饮的鲛岛。
刹那间有因为畏怯而松开紧绷的手指,但很快我发现鲛岛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
「武田吗?什么事?」
鲛岛一边给池子里的鲤鱼喂食,一边询问着什么。站在身旁的武田弯下他那巨大的身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矢上宗介于今早离开了鹫见镇——」
「真是求之不得这样就可以尽情玩弄那个女孩的身体了。」
听起来鲛岛这几个月的安分守己,比起委员会来说似乎是因为更加忌惮父亲的存在。所以,在父亲离开的现在,再度开始对文乃的恶作剧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有些奇怪的是,鲛岛就这么放心文乃不会对他起反抗之心吗。要知道现在可是收买人心的大好时刻,为了区区一个无足轻重的少女而不顾全局,完全不像一个前议员应有的举措。
如果文乃忍耐不住逃出去的话,鲛岛的声名狼藉就会成为他收服鹫见镇的阻碍,他是决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虽然之前也有过女佣人不堪其扰而逃出来的传言,但在这种敏感的时期还做出这种事就殊为不智了。
「对了,宗介家的小鬼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之前似乎来过这里,说是想在这里工作,所以把他赶走了。」
「工作?在这里?」
鲛岛皱起了眉头,一边继续向池子投入食饵,一边开始考虑着什么。那个表情,比起鲛岛以往要险峻得多。
现在想起来的话,鲛岛总是一脸笑咪咪的样子,让人很难猜出他的想法。但现在这种一语不发,不声不响地考虑着什么的鲛岛却令人毛骨悚然——
明明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在茂密的树冠背后偷窥的我却在后背上涌起一股寒流,如果说这个人接下来要去杀人的话,无论是谁都不会怀疑吧。
「有什么不好的呢?想要工作的话就让他工作就好了。」
鲛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充满深意的笑容。
「可是这样的话有和那个女孩合谋的可能——本来她就在这间宅子里搜来搜去了,如果——」
「只是区区两个小鬼就会被偷走金库的话,你们在这里的工作又有何用?」
第一次看见鲛岛微怒的样子,攀在墙上的指尖甚至有些发软。那个皱起浓眉目露凶光的眼神,比想象中还要有威慑力。
「不,只是想让不安要素减少一点为好」
「嘛,既然想找的话就让他们找就是了嘛。如果被发现的话,就带着笑容把他们带到双亲的面前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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