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意专注的盯着雪白的瓷碗内愈加溢满的殷红鲜血,没有注意到此事南宫隐血蓝绿色眸光里掠过的一丝精光。
那丝精光一瞬即逝,眸子里立刻浮起浓浓的震惊与担忧。
“你这是做什么!”南宫隐血低喝,一把夺过苏无意手上的剑,却并未立刻入鞘,而是紧握于手上,殷红的鲜血顺着薄如冰片的剑淌到剑锋,再滴在灰色的地板上,坠地溅起,绽如血花。
“试一试。”苏无意反复不知痛一般,用空了的一只手从五指顺势往手掌心挤压,更多的血从手掌心那一道笔直而深入的伤口处涌出。“药的比例没错的话,就差一味药引了。”
如果在这个世界,人血可做药引解毒,那她的血也同样可以。
滴答滴答……
碗里的鲜红越来越满,她的面色也愈发泛白却依旧镇定自若,她没有结束的意思。
“血够了!”南宫隐血闷声道,并不是怒喝,却有一种分外强势的力量。
不等苏无意说话,他一把拽过苏无意的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拉近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苏无意一怔,刹那没有反应过来,但下一瞬间身体便几乎抵着南宫隐血强有力的胸膛。
她有些错愕的抬眸,他蓝绿色的眸光正垂眸盯着她,依然浮动着妖孽的雾气,但里面有隐约有些许的怒意,又不似在对她生气,她读不太懂。只感觉有一股芝桂清香隐隐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他的体温隔着黄袍隐隐传出,他手掌的炙热触到她稍凉的肌肤,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惊肉跳,她感到呼吸突然一窒。
这是她第二次与他有较亲密的肢体接触,但他的眼神却与第一次时的风流浪荡完全不同,那种别样的怒意与霸道让她竟有另类的错觉,大脑稍稍空白以至于没有推开没有动作。
而他稍稍松开两人的距离,另一只手随手从身上的衣服猛撕下一道长条碎布,然后温柔却强势的扯过她受伤的手,将她的手掌心朝上压在桌面上。
“放好别动!”他闷声下令,有种不容反驳的力量。
不由分说的边便用掌力吸过来床沿边备着的的一瓶金疮药,打开瓶盖,将药粉猛洒在血红的掌心,再用长条布包扎上。
苏无意确实乖乖的没有动,倒不是因为他的强势,而是……动一动,痛三痛啊,她何苦!?
南宫隐血垂眸盯着她的手与自己的碎衣布条,她看不到他眸子里的神色,只看到长卷翘密连女人都要显密的睫毛,但她能隐约看到他紧抿的唇线。
他的动作并不熟练,可以说笨拙。很明显他从未替人做过,笨手笨脚的缠绕着,神色很急,动作却很慢很慢,似乎是怕弄疼了谁。
他专注的垂眸包扎,她专注的抬眸看他,眼神毫不羞涩或畏缩。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淌,似乎很慢很慢,又似乎很快很快。
似是默契,他不急,她也不催。
然后最后,缠绕完后,南宫隐血用力的打了三个结。
大功告成,南宫隐血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紧抿的唇线终于放松了一些:“这样就不会松开了……”瞥到苏无意颇具探究的眼神,南宫隐血默默咽了口唾沫,即刻道:“朕只是不希望你日后服侍朕时,冒出个手脚不利索的毛病。”
苏无意但笑不语,瞥了眼缠绕在手心的凌乱布料,因为沾了血又夹带着太多破碎的线头,是人都不会想到这料子是从尊贵的黄袍上扯下来的。整只手都似乎肿了一圈。
“这衣服价值万两黄金,我罪孽更深重了。”抬眸望了望额头有些细汗的南宫隐血,声音依然是凉而沉稳的,却是她第一次打趣南宫隐血。
“这件不用你还!”南宫隐血心下一阵暖,好气又好笑的白了苏无意一眼,狠狠道,继而他见苏无意眸色里漾起一丝笑意,顿了顿,正色道:
“你本就不喜多管闲事,你与他非亲非故,为何不顾一切的为他解毒?”
“不为什么。”苏无意敛了笑,淡淡道。“好了,命人将用这碗血做药引,分几次用,匹配可能性较大的几种药材方案煎药。”
因为只有当她将全部的精力时间都投放在解毒上的时候,她才没有那个空暇和精力去担忧去害怕,而是一往无前。因为当她开始做这件事了,她便一定要将它做好,不顾一切。
南宫隐血隐约看出她淡漠平和神情里的那一丝极为细腻而隐约的忧伤,只是他也不确定这是不是错觉。却也只是习惯性的点了点头。
习惯性?!不对……
三天下来,他已经可以习惯性的接受苏无意的安排了?!这事儿,略怪……
“我去睡了,倘若这药引不行再叫醒我。”苏无意挥了挥手,便奔着东侧殿去了。
她得养足精神,迎接晚上那一场硬站!
而当她关上门以后,南宫隐血眸色里的雾气散尽,蓝绿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桌上那一碗殷红的鲜血,眸里的神色极其复杂。
这一切,明明是他所策划、所预计、所希望发生的,为什么他方才竟会有那股莫名其妙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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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脚步来的匆匆,一整天苏无意都没有被打扰,事后得知,“鲜血为引”起了作用。
精力充足的苏无意一起床便换上了一套早已准备好的谦谦君子服,去看了眼左风影,见他指甲上的青黑色退却,面色好转,才放心的踏上她等待了三日的征程。
这是她入异世后,第一次单独的行程。
中昌国的京都雁城,在夜间自然是热闹非凡的。只可惜她一路眸色冷凝,眉头紧锁,毫无半点欣赏街景之心,只是一路问着路人,径直的奔向“旖红楼”。
临近目的地时,才发现这附近的人流似乎都涌向同一个中心点位置——旖红楼,她不禁略有些感慨,这青楼生意兴旺,不愧为京都第一青楼,却也同时有些疑惑,为何那人要选择一个如此人声鼎沸的地方做本该置于暗处的绑票事件?
带着疑惑,她到达了目的地。
旖红楼门庭若市,楼前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这些人互相推搡吵嚷,似乎力争一个好的位置。这中间一点空隙都没有。苏无意见所有人都只是呆在人海里动弹不得,前后左右都是密密麻麻的人,便没有硬的扎进这堆人里。
这场景,叫她越发的疑惑,一个青楼,哪怕生意再红火,应该也不至于到达这样里三层外三层的状态。
她随手逮着一个刚巧打算扎入人堆的翠色锦缎的少年郎,那少年样貌算不上出奇俊美,却也是清爽俊朗的,她礼貌一笑,问道:“兄台,今儿为何这么多人?”
“兄台竟不知此事?”那少年眸色一惊,继而笑道:“今个儿是顾将军独子的寿辰,一大群达官显贵替他贺寿,今夜可是集全雁城尖顶尖的姑娘们于旖红楼展示才艺,最后呢,由顾少爷择一带回,共度良宵啊!要知道,这些姑娘平日里可是不轻易展示的,那个个都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啊……”
那少年还在滔滔不绝,苏无意却陷入了沉思,原来所谓三天,是故意为了赶上那顾公子的寿辰?就在她思索的时候,密密麻麻的人流变得更为拥挤,她突觉手心一堵,低头一看,竟多了一个锦囊,立刻抬眸在四周寻找,犀利精准的眼眸在人群里瞥到一抹黑影,那人影转瞬即逝,没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苏无意自觉追上去不实际,便垂眸打开锦囊。
里头是一只碎镯与一张纸条。
读完纸条,她浑身一怔!
“倘想皇子安康,便使计让顾公子择你回府,今夜共度良宵,今后成为他可信任之人,明日清晨自然会送皇子回宫。如若不然,皇子身如碎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