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嗔张着大嘴,吃惊的看着船底慢慢上涨的水,“这可咋办?”
元霜看着他,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凉拌吧,这里反正是呆不下去了!”说罢扭头向船尾走去,只留下戒嗔和许成威面面相觑。
船尾有个小厨房,里面放着一些杂物,元霜刚上船时各处查看过,记得那里面有一个大木盆,想来是船家洗衣服用的,元霜将它拿了出来。
木盆够大,小铃铛可以坐在里面,这样安全些。至于许成威和戒嗔,只能另想办法。
好在皇甫峻是有钱人,雇的船够大,够豪华,于是元霜指挥着戒嗔和许成威,将船舱拆了个七七八八,将几根比较粗的木头绑在一起,一会儿下了水,两人抱着,就不会沉下去,怎么也能游到岸边了。
收拾好一切,船板下的水已经快要漫到众人的脚面了,元霜从戒嗔怀里接过小铃铛,让她在木盆里坐好,对她说道:“一会儿咱们要从这里游到对岸去,你在这个木盆里坐好,不要乱动,我在后面推着你,咱们很快就到了,铃铛乖,别害怕。”
小铃铛点了点头,目光又看向戒嗔,戒嗔说道:“不会有事的,我也在你旁边!”又转向元霜,单手行礼,对元霜说道:“多谢,有劳费心了!”
元霜笑了笑,说声不客气,心想,这和尚看着粗枝大叶,礼数倒是一样不缺。
众人将绑好的木头投入水中,正准备下水,忽然听到有隐隐的号角之声传来,两长一短,三声一组。
凌铁生侧耳细听,确定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用火折子点燃了,带着一阵尖利的哨声向空中飞去。不多时,远处也传来同样的声音。
皇甫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连凌铁生的万年冰块脸上也显出喜色,说道:“咱们不必游泳了。”
元霜心闪过一句话“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听到不必游泳,大家自然都是高兴的,尤其是戒嗔,口里一直佛祖不断,感激不尽。
千军万马是没有的,只远远看到一艘船驶来,比元霜他们雇的船小些,可是速度很快。不多时,已经到了眼前,一人站在船头,身上虽然穿着普通商人的行头,元霜却见他腰带上绣着麒麟卫的暗记,知道他是麒麟卫的成员,可是却不认得,应该说是根本连见都没见过,心里有些奇怪。
那人向皇甫峻行礼道:“属下来迟,五公子恕罪。”
皇甫峻摆了摆手,说道:“事出突然,怪不得你们,起来吧。”
那名麒麟卫起身,旁边早有人搭过舢板,皇甫峻让元霜抱着小铃铛先过去,众人随后都上了麒麟卫的船。
皇甫峻在船舱中的矮榻上坐下,问道:“可曾查明是什么人么?”
那人走到黄甫俊面前,单膝跪下,答道:“是雷富豢养的死士,属下这几日一直监视雷富、冯伟与蔡明德三人,一截获密信便赶来了。”
皇甫峻点点头,说道:“果然是山高皇帝远,这几个人倒是胆大,你们今日来了几个人?”
“十人,另十人仍在赤谷城监视。”
皇甫峻略一思索,说道:“回赤谷城去,不必去月氏国了。”
“是。”那名麒麟卫应声离开,不多时船头调转,向赤谷城开去。
皇甫峻看向戒嗔,“大师是随我们回赤谷城去呢,还是去月氏国投亲?”
戒嗔听了皇甫峻的问话,低头看着怀里的小铃铛思索道:“看来这五公子也不是一般人,若是跟着他们,小铃铛的事或许可以解决。若不跟着他们,说不好这孩子就要一生漂泊在外,不得昭雪……”
想到这里,戒嗔抬头看向皇甫峻,说道:“若能得五公子收留,自然再好不过。”
皇甫峻吩咐人带戒嗔和铃铛下去休息,又叫人备了纸笔,写了几份敕书,盖上他黜陟使的大印,交给那名麒麟卫,吩咐一上岸即刻去办,那名麒麟卫领了命,自去安排不提。
忙碌了约一个时辰,一切安排就绪,办公时间告一段落。那几名麒麟卫早已隐身不见,船舱里只剩下元霜他们三个陪着皇甫峻。
经过水鬼事件,凌铁生和许成威都加倍警惕,一人守着一边,站在窗口侧面,紧盯着船外。
元霜见皇甫峻公事忙完了,便悄悄凑过去,想问问情况。
皇甫峻刚端起茶喝了一口,见元霜凑过来,知道她想问那几名麒麟卫的事情,却故意逗她,摆出一副紧张的样子,小声问道:“又有人来偷袭么?”
元霜被他问的一惊,忙站到皇甫峻身侧,手按双刀,四处乱看,比皇甫峻更紧张。许成威见元霜这样,也以为有人来袭,虽没听到动静,也跟着紧张起来,只有凌铁生一动不动,只投给元霜一个鄙视的眼神。
皇甫峻见元霜这样,脸上带着笑容继续喝茶,元霜知道他是拿自己开涮,可这是办公场合,也只能忍了,心里生气,走到一边,也跟许成威一样去警戒,板着脸不再问他,可是心里又好奇,憋得猫抓一般。
皇甫峻见她脸上神色变换,知道她是想打听消息又强忍着跟自己斗气,心里更加得意,只脸上不露声色,喝着茶,翻看矮几上麒麟卫送来的情报,任由元霜在一边咬牙切齿。
元霜在心里从大顺国的开国皇帝,一直问候到了现任皇帝的孙子辈,虽然这些人除了皇甫峻她一个都不认识。饶是这样也没压住自己的好奇心,于是又磨磨蹭蹭的走到皇甫峻身边,准备打探究竟。
皇甫峻见她过来,抬起头,面露笑容,刚要说话,却见元霜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仿佛只要自己一开口,她就会一口咬过来的样子。知道要适可而止,于是忍住笑,低头佯装喝茶,等着元霜发问。
元霜在皇甫峻旁边坐下,不甘心自己认输先开口,只拿两眼看着皇甫峻,等他先问自己。可皇甫峻偏跟没看见她似的,仍是盯着公文,一丝不苟地看着。
元霜恨得直咬牙,可皇甫峻还是没事儿人一般,元霜只好轻轻咳嗽了一声,好提醒皇甫峻自己的存在。
皇甫峻听了,抬起头看着元霜,神色如常,眼中却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问道:“怎么,嗓子不舒服么?”
元霜知道他是故意的,索性有话直说,问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哪些人?”皇甫峻仍旧是绕圈子。
元霜眯着眼睛,看着皇甫峻,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这么贫有意思么?”
“有意思!”
“你……”
皇甫峻端起茶碗吹了吹茶沫儿,喝了一口。
元霜咬着自己的下嘴唇,脸上直抽抽。
看元霜气的柳眉倒竖,皇甫峻低下头无声的笑着,心情好的不得了。
从小到大生活在皇宫里,所有人希望看到的都是皇子们少年老成,不苟言笑。不管当着谁都得端着个皇子的架子,即便自己不想端着,别人也不会对你随随便便,生怕得个不敬的罪过。
凌铁生虽然与自己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秘密,可凌铁生本身的性子就冷,也是从不逾矩,用元霜的话说就是“他心里可不见得拿你当兄弟,你不过是人家的好领导罢了,你俩之间有私聊么?还不是就是公事儿?家长里短的说过没有?凌铁生有没有告诉你他对哪个姑娘芳心暗许?”
皇甫峻心里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是细想想,元霜说的没错,情况也确实如此,他和凌铁生可以说是生死相依,自己却拿不准跟他到底是不是朋友!
可自从认识了元霜,皇甫峻知道了人生有另一种相处方式,当着外人之时,元霜与他的任何一个手下并无区别,偶尔有不尊礼数的时候,只要皇甫峻略加提点,元霜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可是两人私下相处之时,元霜对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谈笑风生,家长里短,有话也不会拐弯抹角,而是直话直说。偶尔说到生气的事情,元霜甚至会骂人,从不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样的相处让皇甫峻觉得从来没有过的轻松,他想元霜这样的女子,必定不会是养在深闺的那种官宦人家的小姐。
想到这里皇甫峻看向元霜,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准备将麒麟卫的事情都告诉她。
元霜哪里能想到,这时的皇甫峻心中千回百转,想了这么一大堆事情。看他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吓了一哆嗦,心道:“这货平常当着人,造型摆的跟神仙下凡似的,怎么这会儿笑的这么,跟花痴有一拼了,别是中了毒,要发作吧?太不正常了!”忙从软榻上站起身,退了两步,与皇甫峻拉开距离。
皇甫峻心情大好,只以为元霜还在生气,伸手拍了拍软榻,示意元霜坐下。元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觉得他好像没那么不正常,于是复又走过去,挨着软榻的边边坐下,心想,这货要是发疯,自己随时跳起来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