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寒料俏的时候,一人一马在淮州街面急驰,只听得“吁”地一声喊,那马被勒得停住了脚,刚好就停在了“淮武镖局”的大门口,从马上快速地翻身下来一个三十四五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着一袭灰色的长衫,中等身材,眼膛略黑,给人饱经风尘之感,面目却十分和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精光四射,一看就可以知道不是普通的人物。
原来他便是江湖人称为“双刀神医”的方允东,生平就是一副侠义心肠,喜欢锄强扶弱、救死扶伤,不仅医术十分高明,左右双刀耍起来更是密不透风,滴水不漏,故而在江湖上大有侠名,这次他是接了“淮武镖局”总镖头陆大功,也就是他的义弟的飞鸽传书而快马加鞭地赶来的。
门口的小厮忙上前接过马缰,笑问道:“这位爷,您有何贵干?”
方允东说:“找你家陆总镖头,就说有位姓方的朋友前来拜会。”
原来这方允东与陆大功虽说义结金兰,感情甚笃,可是极少来镖局,故而门口的小厮是不认识的,那小厮恭恭敬敬地领着他往里走,一边回道:“方爷请中堂用茶,我这就去请我们陆爷。”
不一会功夫,陆大功一阵风般地过来了,只见他也是中等身形,略略有些发福,黑脸膛,浓眉大眼,更兼有一张阔嘴,相貌虽是极普通,但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以一套“游龙神剑”为武林人士所称道,江湖人称“游龙一剑”,看着方允东坐在堂前,“大哥”一声唤起,两个人的手便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兄弟之前,这便是他们最深情谊的表达了。
方允东急切地问:“二弟呀,你飞鸽传书让为兄快马加鞭赶来,所为何事啊?”
陆大功叹了口气,“哎,大哥,一言难尽啊,兄弟我最近遇上了一点麻烦事,所以想请大哥你代为照顾一下容妹和鹏儿,可是容妹是死活不肯走,我也只有由着她了,但是鹏儿,请大哥你一定要将他带回山去。”
陆大功口中所讲的容妹正是他的妻子陈秀容,而鹏儿则是他的独生子陆展鹏。
方允东微微皱了下眉,“二弟,大哥留下若与你并肩作战,此事也不能够解决么?”
陆大功摇摇头,“大哥的心意,二弟我都领了,但此事我绝不愿连累大哥,我只想托付大哥你悉心教导鹏儿三年,鹏儿他天性纯良,必能侍大哥如我一般,三年后,若是此间事了,二弟必携容妹亲自上山拜谢!若是弟遭逢不测,还请大哥将鹏儿教养成人,弟的事情不需让他知道太多,亦不需他来报仇,只要他好好活下去,弟下辈子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大哥之大恩大德。”言罢,一揖到底。
方允东见他说得有些激动,赶紧扶起,问道:“对方是何等人物,二弟可知?”
只见陆大功提起一只右手并起作刀状,在空中左右回旋了两下,带一股凌厉之气,一把向下劈去,“这个大哥可认得?”
方允东倒吸一口凉气:“鬼刀?”
江湖传闻这鬼刀一生与高手决战不下百次,从来没有失败过,每一个败在他手上的人,便只有一个死字,他的武功已然是到了登峰造级的境界,而适才陆大功所比划的,正是“鬼刀”当年的成名绝技“飞天斩”,江湖中人,无不闻之色变,但是,至于这“鬼刀”姓甚名谁,是何方人物,甚至于他的相貌,也都无人知晓。
看着陆大功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真没想到,近几年销声匿迹的“鬼刀”竟会在此时此地出现,那必是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方允东接着再追问:“你如何会得罪于他?”
陆大功摇头:“我尚不知,但是两日前他寻来,要我在五日之内将容妹交出,今晚便是那最后的限期了,只是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岂能将自己的妻子拱手于人?”
方允东闻言也是甚是惊诧,“那,那此事弟妹可知道?”
陆大功答道:“此事我尚未同容妹和鹏儿讲,我怕吓着她们,大哥,你的情谊我永志不忘,就请你就赶紧带鹏儿走吧,还有,路上当心,千万别被人跟踪,我不想大哥你也受到牵连,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鹏儿了,若是知道他安全无恙,我便也能放手一搏。”
方允东此时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是镇重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陈秀容带了陆展鹏一起出来向方允东盈盈下拜,只见那陈秀容一身布衣,脸上未施粉黛,但仍难掩丽容,再加上面上带着几分伤感的模样,模样甚是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要知道这陈秀容长得容貌端庄秀丽,谈吐举止文雅大方,端的是一位秀外慧中的好女子,平日里相夫教子,照料家务,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然而不知为何,这“鬼刀”的目标竟然会是她?可她再好看也已是人妇人母,再说,天下间长得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为何那“鬼刀”偏偏要索取一个有夫之妇?
方允东深感内里大有隐情,但是陆大功既不肯说,他也不便再多追问下去,何况这“鬼刀”久负盛名,纵然是二人联手,亦毫无必胜的把握,反而是他若带走陆展鹏,倒还多一分机会。
陆展鹏刚好满十二岁了,在相貌上便完全继承了她娘的遗传,一张小脸生得十分清秀,他自小就在父亲的指导下开始练功,体格十分强健,七岁起便随着父亲一起押镖上路,性格沉稳内敛,镖局里的镖师们、趟子手们都十分喜欢他。
陆展鹏平日里跟他爹一块押镖上路,端的见识了不少江湖上的手段,又得她娘平日里教导他读书及做人的道理,虽然是小小年纪,却早已见识过人间百态、世态炎凉,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大事,如今他却要背井离乡,与父母分离?
陆大功怜爱地模了模陆展鹏的头,说道:“鹏儿,今日起爹便送你去山上随你方伯伯学艺,你要一心一意好好侍候你方伯伯,今日是三月十二,三年之后的今日,爹与你娘来接你下山。”
陆展鹏内心深知必不如他爹言谈中所讲那么简单,但是可恨自己尚未成年,贸然留下来不但不能够帮助父母,反而会加重他们的负担,所以乖巧地点了点头,便向方允东行了一礼。
方允东待他行过礼后,便将他扶起,心知自己多留一刻,陆展鹏也便多一分危险,而此时此地,也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便狠下心,拉着陆展鹏的小手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我们走罢。”
陈秀容的眼泪瞬间便扑簌簌落了下来,便赶紧背过身,不让人看见,陆大功也是眼中蓄泪,心中异常不舍,但是此时必须要硬下心肠来。
陆展鹏被方允东拖住一边往外走,一边兀自回过身说道:“爹爹保重,娘保重,鹏儿三年后就回来好好侍奉你们。”转身步出门外,便已经看不到他爹娘的身影,方允东带了他径自出了镖局大门,将他抱上了马,然后自己也跳上马背来,陆展鹏的心里一阵酸楚,却强忍住没有哭出来,这些年来,自己从未离开过爹娘的身边,现在却形单影只地要上山了。
方允东紧紧抱住他说:“好孩子,上山后学好武功,三年之后,就可以一家团聚了,现在咱们先去客栈接了你青妹,然后一起上山。”
只听得“驾”地一声喝,马儿立刻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