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初被几个内侍半送半推的出了安熙宫,连给荷梦、菏泽几人一个眼神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在隐约听见孟太后又罚几人去掖庭局,忍忍吧,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了。
眼中厉光闪过,她无论是任步媛还是轩辕初,都不会依靠旁人生存,更不会做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一直退出安熙宫,轩辕初才有时间自嘲一下。自己怕是大宇史上最窝囊的皇帝,不知道史官会不会好好记上一笔。
一路走到承和宫,那几个内侍没有多恭敬但也不太客气就是了。身上穿的还是上课时的衣服,没想境遇几番变化,竟连换下的时间都没有。
“皇上且去里面歇着,奴才几人就不进去打扰了。有事传唤一声,奴才们都守在宫门口呢”领头太监带着几分虚假的恭敬说着,在他这个年幼的皇上面前到底没敢多放肆。
“嗯”轩辕初看了那太监一眼,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领头太监心里冷哼,敬你现在还是皇上才说几句好话,真把自己当个主子了。不过一个六岁的孩子,说不定哪天就被太后她老人家给换下来了。
懒得在和他周旋,挥手示意一下,其余几个内侍都知道意思。找到位置站着,宫里看人他们是有经验的。现在这位置别说是个孩子,就是个小猫小狗也别想溜出来。
打量了一下久未住人的承和宫,到处荒草丛生,原先修剪的极好的盆栽都黄不溜秋的。孟太后痛恨母妃,自然是不会让人打理这里的。不过人已经不再了,这身后种种又有什么重要,不过是孟太后自己画地为牢罢了。
到了宛妃当年的寝宫,可能在太后懿旨传达的时候就有人过来整理过了,床铺之类的虽不是新的,也都干净。至于装饰器具之类,皇宫大内的东西都搬完了,留下的都是宛妃当年娘家送进来的东西。这些东西都要一样一样核对来历,找到具体打造时间,找鉴赏行家鉴定价值才能入库登记,种种程序下来十分繁琐。
再者苏氏一族向来交友广泛,有些东西细究起来还真找不着是从哪儿来的,先皇宠爱宛妃,这些礼仪就一并省了。后来负责记录的官员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敢轻易请示孟太后,干脆就放在原地不动,怕人问责,毕竟这可是皇帝生母的东西。
再珍贵的东西这些年不管不问多少也生出了些灰尘,轩辕初轻轻模了一下门口高架上摆设用的花瓶,果然有一层厚厚的灰。那些来洒扫的人看来都收拾的十分匆忙,没有时间来细致的做这些事情。
轩辕初一时间感慨万千,自从出生一天后就被转移到乾坤宫,这六年来她从未来过这个地方。一来要顾及着孟太后的眼线,二来自己不过是个异世客,不看见时也就没什么感觉。现在看见这里这番景象,就想起自己睁开眼第一次看见这个地方。那时候只觉得新奇古怪,周围又状况频出,并未细细打量,但也看着觉得清雅中带着几分富贵,现在看着哪还及得上那会儿的一分半点。
哎,自己来到这世上竟然也有六年了。六年,不知道笑笑过的好不好,顾瑾城……。自己死了,那些仇恨他也该放下了。
其实也是自己对不起他,那场婚礼不过是自私的产物。她为了自己追逐了二十年的自由才决定嫁给他,还好婚礼没有举行,否则对顾瑾城就太不公平了。
她是任步媛的时候并未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决定,本来就是及其自私的人,心里装上有血缘的妹妹就足足拖累了大半的人生,其余一切决定都从自己的利益考量出发,哪还能管得了别人,更别说后悔了。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这一世觉得对顾瑾城心中有愧,轩辕初苦笑了一番,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门口一个小太监早就送了吃食过来,菜色看着极为敷衍,也就没什么食欲,任由放着。找了一支手臂粗的白蜡点上,她可不奢望会有人来给她点上灯。孟太后要为前几天在群英斋自己顶撞她的事情出口气,顺便还带着几分试探,看看舅舅的人究竟安排到什么地步。早让人传信给他,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左右无事,不如在母妃的寝宫转转,还要住半个月。
孟太后把她关在这里,荷梦她们又都被送到掖庭局,想通风报信一时怕也是有心无力。暗中安排的人不能随便暴露,孟太后死死的控制着一切,自然对她这个小孩子没有多少提防。好不容易不用处处小心,就当是难得的休假,自己当年做老大的时候每半年还有一次旅游呢。
不过显然她想得太轻松,只走了一会儿天就完全黑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承和宫凉得厉害,到处都像冬日一样。现在不过是初秋时节,身上的衣物完全不能抵御这寒冷。
这半月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还是消停些,不然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己。轩辕初按原路返回,到了寝宫靠近床边直接就倒了上去,只这么一会这身板就有些吃不消。
睡在床上才觉得不对,这床怎么这么硬,那些整理的人还真是偷工减料,大概就稍稍整理了一下。轩辕初忍住想要哀嚎的冲动,难道自己要在这样的床上睡半个月吗?不过好像这座宫殿最暖和的地方就是这儿了,看来这身子还畏寒的很,真不是个让人开心的发现。
就这样将就着睡了一夜,不知道是冷还是怎的,虽然睡着总感觉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却又听不分明。
早上醒来什么也想不起来,穿好衣服,昨日送来的吃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撤走了。不像以往天没亮就要起,内侍早送来了洗漱用具,不过原来的热水早凉了就是了。本来想唤人把水换掉,又嫌麻烦得很,将就着拍了拍脸就算完了。过一会儿早膳也该送来了,从昨天的情况看实在不值得期待。
走出寝殿到了外面的小花园,可能少了主人照料秋日也来的早一些,入眼只能看见满地苍黄,不复当初的生机勃勃。晨间的空气夹杂着凛冽的寒气,竟像一下子到了深秋似的。天空湛蓝如洗,虽然身体上受些苦这样悠闲却也值得。
闲的没事打起了以前一个叔叔教过的拳法,多年没练竟然也还记得个大概,打起来很是流畅。
没一会儿察觉到有人过来,收敛气势又成了那个孱弱的皇上,来人正是昨天送饭的小太监。殿门离内室还有些距离,自己现在回去怕是来不及了,干脆不动站在花园旁边,等他过来请安,可能是晚膳动都没动,今日的早膳到好了些。轩辕初免了小太监的礼,自己提上食盒就回殿了,看起来到有几分站在那里等早膳的味道。
小太监一愣,有些惶恐。让皇上站在这儿等他送早膳的,怕也独独只有这位帝王了,可是是师傅吩咐他晚一些的,说皇上指不定还在睡,送早了早膳凉了还得重做。要是平时谁也不敢说这话,可现在偏偏太后罚着皇上,他们也只能小心揣测主子们的心思。自己在这承和宫里可不敢乱走,只能呆呆的立在旁边听候传唤。
吃过早膳,轩辕初也不管那小太监的反应只让他收拾,自己就去了承和宫的偏殿。
苏宛本是个聪慧的女子,平生也是个爱书的。她的偏殿一间也被改成书房,轩辕初昨晚无意中发现的。苏宛的书房不似寻常女子,有的可不仅仅是伤春悲秋之词,更多的竟然是兵书。翻到这些有些年代的兵书的时候轩辕初才想起来,苏家以前可是带兵打仗的将军世家,直到苏落川这里才改行当的文官。
书房的藏书非常多,还有好几本苏宛自己写的札记。轩辕初粗略翻了一下,不能不佩服苏宛是个才女,字里行间都带着几分灵气,其中见解也非一般女子能及,难怪先皇对她宠爱有加。一个美丽动人聪慧非常又温婉贤淑的女子想不惹人喜欢也难,只可惜红颜薄命。微微摇头,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和她还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找块干净些的布把书桌上的灰尘擦一擦,取了本感兴趣的兵书来读。有些字还不太认识,连蒙带骗的也知道个大概。书房的大部分东西都还在,桌上原来的砚台也在,想来都是苏宛娘家的东西没有被收走。添了些水磨墨,有不懂的都记下来以后细细揣摩。
轩辕初看了一会儿竟完全不能自拔,书中言论精辟,许多问题都一阵见血。有些虽然言兵事,可对于治国同样适用,书中许多言论都是经过修改又修改的,旁边还有备注。这些书难道是苏家传下来的的,并非印刷成册的贩卖书籍,而是根据经验所得。仔细读完一本《养兵论》,轩辕初不能不感叹,苏家前人真是聪明。
直到日落西山,轩辕初才觉得有些饿了,起身准备回寝殿。没想两眼一阵发黑,头也有些疼了,脸上发热。暗自懊恼,人还是不能逞强,昨天晚上看来是受凉了,早上还用凉水洗脸,看书又忘了时辰吃饭,那小太监也不知道来叫她。无意识的怪责别人,却忘了承和宫岂是他那种身份可以乱走的。
送来的晚膳早已凉透,不想再吃怕更难受,略微洗漱就早早缩上床了。这夜比昨晚更迷糊,其间还头疼的不行,看来这几日还是没那么好过,这是轩辕初睡前最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