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夫人让你到大堂去一趟,永昌侯府来送聘礼了。”一个小厮跑进来道。
欧阳红夕明眸一暗,看向拂晓,温柔地说:“晓晓你好好休息吧,姐姐先走了。”
拂晓立马拉住她的手,弯弯的笑眼中星光点点。
大堂中
拂晓拉着欧阳红夕来到大堂便看见十几抬红色聘礼摆满了大堂,一个面容富态的中年男人笑盈盈地念着礼单,大堂中央坐着定远将军欧阳奂,他一身青色云纹锦衣,肤色偏白,面容儒雅,欧阳奂作为一个武将,却令人感觉他更像一个儒生,只有一双不怒自威的丹凤眼闪着历经沙场的铁血无情,目光似被无数鲜血染洗的利剑寒光,全身散发着的气势非常人能比,见拂晓与欧阳红夕进来,只是淡淡瞥了眼,便移开了目光。
拂晓清晰得看见欧阳奂的眼中闪过怜惜和怨恨的复杂情感,这令她感到有些奇怪。
“夕儿和晓晓来了啊。”坐在欧阳奂身边的大夫人秦氏笑着说,拂晓瞧去,只见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妇人,她身穿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和繁花丝锦曳地裙,手挽烟色缕金烟罗纱,华美的高髻一支镂空飞凤金步摇飞旋其上,发侧的紫色绢花中参插着珍珠流苏,饱满白净的高额点缀着五色琉璃额链,为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肤增了耀眼的珠光。华裳配美人,这位大夫人的容貌也是极其出色的,柳叶黛眉,眉目如画,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黑,两颊略施脂粉,颜色媚而不俗,虽然已经人近中年,却看不到岁月留下的痕迹。
“见过父亲,母亲。”欧阳红夕行了一个礼,而拂晓则傻傻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晓晓。”欧阳红夕轻声提醒道。
拂晓疑惑地看向她,这时一旁饮茶的五小姐呵呵地笑了起来:“四姐姐莫不是因为落水水进了脑袋,痴傻了不成?”声音如出谷黄莺的婉转啼叫,煞是好听,五小姐欧阳朝霞乃是大夫人亲生,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虽才十三岁的幼龄,但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拂晓这才僵硬地行了礼,欧阳奂不满地皱了皱眉:“你看看你,连一个礼也行不好,哪像将军府里的小姐?”
自己女儿落水了连句问候也没有,这个便宜老爹真是无情,拂晓在心里暗暗骂道。
“拂晓居于偏院,来往的人也极少,拂晓也不喜出门,所以行礼略显粗陋还请父亲不要见怪。”拂晓笑着说,弯月般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观之可亲,令人顿生好感。
这话让欧阳奂听出了别样的意味,他下意识地看向大夫人,大夫人猛地一惊,暗恨拂晓口不择言,却摆出温和的笑容:“晓晓的性子太安静了,以后可要多来云中阁陪陪我说说话,顺便教你些礼仪,以后跟你姐姐一样嫁个好归宿。”
好归宿?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把姐姐的一生都快要断送了,现在竟然还想让她步姐姐的后尘。
“你确实要多去云中阁向你母亲讨教,别弄得自己像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了台面。”欧阳奂冷冷得说道。
“是。”拂晓乖顺得道。
这是那个男人笑着上前,盯着欧阳红夕看了一会儿,然后赞道:“三小姐真是国色天香,难怪我们侯爷心心念念要娶回家呢。”
大夫人也微微一笑:“夕儿能被侯爷看上也是她的福气,还劳福管家亲自来送聘礼。”
福管家摆了摆手:“为侯爷做事是应该的,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侯爷说就在那日迎娶二小姐进府,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下个月初八,是不是太过仓促了些?”欧阳奂蹙眉说道。
大夫人美目一转,笑着说:“将军,这吉日错过了可惜了,反正妾身已经将夕儿出嫁的事打理好了,夕儿早些嫁过去也是好的,我们将军府也好久没出过这样的喜事了。”
“那便好。”欧阳奂似乎有些失落地说。
“不行!姐姐不能嫁给永昌侯!”拂晓情不自禁地大叫起来。
“晓晓不得胡闹!”大夫人出口斥责道,但黝黑的眼底悄然划过一丝暗喜。
欧阳奂的脸色也阴沉下来,觉得这个女儿太胡闹,竟然说出这种话。福管家的笑容僵了僵:“四小姐说什么呢?”
“姐姐不能嫁给永昌侯!”拂晓斩钉截铁地说道,却令在场的人都惊讶于她的胆大妄为。
欧阳奂的脸色愈发阴沉,眼中燃起怒火,冷冷地说道:“孽女,你说什么?”浑身散发出的冰冷气势令拂晓有些胆寒,但是一想到欧阳红夕,心中就出现莫名的勇气:“我说姐姐不能嫁给永昌侯,姐姐才十五岁,而永昌侯则年过半百,父亲是想让整个定远将军府成为大昌的笑话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福管家呵呵一笑:“三小姐虽然出身于定远将军府,但是却为妾侍所出,当了我们侯爷的正室夫人,那身份可是不止高了一截呢,左右都不曾委屈了三小姐的。”说这话时虽然十分客气恭敬,却隐约带了一丝不满。
欧阳红夕被自家妹妹的话给怔住了,好久才回过神,深怕会惹恼父亲,便跪下道:“晓晓说话失了分寸,还请父亲念在晓晓年幼,不要多加责怪。”
“福管家,听说姑姑乃是永昌侯病逝的正妻?”拂晓问道。
福管家点了点头,他有预感,总觉得这个少女会让这门亲事起很大的转折。
“父亲你看,堂姑姑乃是永昌侯的夫人,也就是说永昌侯乃是父亲的姐夫,如姐姐嫁给永昌侯,那永昌侯岂不是要叫父亲岳父了吗?”拂晓小声说道。
欧阳奂听完后嘴角一阵抽搐,对啊,他只想到拉拢永昌侯,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尴尬的关系,自己的姐夫突然要叫自己的岳父,想想也觉得滑稽。
大夫人狐疑地盯着低眉顺眼的欧阳拂晓,她以前可是沉默寡言,懦弱胆小的一个小丫头,如何会有今日显示出的胆量和口才啊,想着,便说道:“虽说晓晓打得话有道理,可是夕儿要嫁给永昌侯可是人尽皆知的事,何况如果退婚,对将军府与永昌侯府以及夕儿的清誉都是有损的。”大夫人一脸为难。
欧阳奂也觉得妻子说的话也在理,毕竟这关系到定远将军府的势力与名誉。
“伦理不可废,若是父亲这么做,定会惹人非议,如今朝野局势动荡,父亲可要三思呢。”拂晓胡诌道,反正她知道像欧阳奂这种身居高位的人最是谨慎,拿朝政吓吓他,就会很容易让他动摇的。
欧阳奂听到拂晓的话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何尝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皇帝年幼,皇太后独揽朝政,喜欢排除异己,自己手握军政大权,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虽说向来谨慎低调,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难保不会阴沟里翻船,要是这件亲事被人抓住了把柄,或者被御史台那些老不死添油加醋地一说,恐怕就不是丢官那么简单了。
看欧阳奂有些摇摆不定的样子,拂晓决定再下一剂猛药:“父亲你想,永昌侯与姐姐的婚事固然重要,但是父亲的前程可是不能拿来冒险的。”
“老爷,请三思。”大夫人急急得说,好不容易可以把仇人女儿毁了,她怎么允许出差错。
欧阳奂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夕儿的婚事就此作罢,还请福管家代我像侯爷道歉。”
福管家脸色一变再变,他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将军就不再考虑考虑?”
他摇了摇头,起身向他抱拳道:“小女确实不适合侯爷,还请侯爷另觅佳人为妻。”
福管家看欧阳奂心意已决,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冷冷地让家丁将聘礼抬回去,自己也拂袖而去。
“老爷,你怎么能这么做呢,永昌侯府可是不能断的啊!”大夫人美丽的面庞满是难以置信,他竟然真听了欧阳拂晓这个小贱人的话。
欧阳奂瞪了眼大夫人:“若是我连官位都丢了,和永昌侯关系再密切也无济于事!”然后就离开了大堂。
大夫人美眸狠狠剜了拂晓一眼,冷哼一声也走了。
“姐姐好本事啊!”欧阳朝霞经过拂晓身边时轻轻说道,酷似大夫人的俏脸上满是笑意,却无端令她感到头皮发麻。
这个丫头,不是盏省油的灯。拂晓在心中暗暗暗下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