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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刚起身向左右点点头迈步走向高台,林启闲、王德平和几位农委委*员的眼中都闪过一抹忧sè。宋子靖轻巧地一转身就把他们送上了被告席,这个时候想在立案的合法xìng上作文章是行不通的,拂袖而去、不予理睬或是发动农友抵制也是不行的,一旦宣扬出去,两广区委都承受不了这个压力,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也可能因此毁于一旦,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承受的。
几名负责维护会场秩序的jǐng察跑步来到台前接手了宪兵的工作。曹汝谦看着原告席上低头翻看资料的宋阳心里也一阵发苦,于公于私他都不想与宋阳站到对立面上,以子靖的xìng格想来也不希望看到这样。可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想和和气气地收场已是不可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设法降低这一案件所能造成的影响,将影响控制在顺德县范围内。
“曹部长,林主*席,不能让邓刚立案,县农委如果成了被告,农友们会怎么想?”,王德平恨恨地盯了宋阳一眼,“梁虎臣横行乡里,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我们县农委接受四乡农委的请求……”。
“德平”,林启闲伸手打断了王德平的话,这个时候已经不是立不立案的问题了,宋阳既然敢接手,想必便已经做好了准备,县农委想施压或者置之不理,那么下一个被告就是两广区委,到时候只会更被动,从曹部长带来的消息分析,苏联顾问团在这一案件的审理过程中很可能会保持中立不会向他们提供帮助,“曹部长,事情出在顺德县,我们县农委责无旁贷。同时也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曹汝谦沉吟良久默默地摇摇头,林启闲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并准备把所有责任都担过去,可事情岂会这么简单。只要一立案,那就不只是县zhèngfǔ和县农委的问题了,国民zhèngfǔ肯定要插手,而两广区委想要不被牵扯进来也几乎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即便宋阳想收手都不行。何况如果区委选择了妥协放弃顺德县农委。这对区委的威信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河南的工作就可能因此全面倒退,于以后各地的农运工作也极为不利,这是个两难的选择,如果处理不当将会引来诸多的麻烦。“尽量拖延时间,至少不能让县zhèngfǔ今天就判决下来”。一些问题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副部长所能决定的。必须要给区委争取一些准备时间。
听了曹汝谦的话,几位委员都沉默了下来,辛辛苦苦地组织人筑起高台,又号召各乡农友前来听审,没想到自己现在却成了被告。
“请曹部长和区委放心,我们县农委决不会让他们的yīn谋得逞”,林启闲转头看了台上的宋阳一眼。“对此我们有信心”。
曹汝谦点点头,昨晚的讨论已对可能发生的状况都做了相应的对策,虽然宋阳没有选择当法官而是当了林遇的律师令他们有些措手不及,但如果处理得当的话,情况也许不会象想象的那么糟,“法庭辩论须就事论事,不要涉及其他,不能因为这一案件影响到国*共合作的大好局势”。被告是顺德县农委,他这个区委宣传部副部长也只能旁听,林启闲、王德平因为宋阳受了不少的委屈,他担心这会影响到他们的情绪。
“曹部长,我们是共*产*党*员,党的利益高于一切,请相信我们”。林启闲明白曹汝谦的担心,自己在这方面肯定不会有问题,转头看向王德平,“如果再象刚才一样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建议你不要参加这次庭审了”。
“曹部长,林主*席,请相信我”,老师的话让王德平jīng神一振,暗暗咬咬牙,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这一次我们要堂堂正正地打败这个宋子靖。
“全体起立!”。
“请坐下”。
“本县应国民革*命军第五军十五师少尉林遇之请求,开庭审理顺德县农委和蒲洲、聚胜、凌北、北沙四乡农委杀害高赞乡民团队长梁虎臣一案,现在开庭”,邓刚平静地拿起法锤,“带被告顺德县农委、秦大柱、李前岭、范定、陈小武出庭!”。
“什么!”。
台上走马灯似的换了一拨人,台下的农友们正看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这是演的哪一出,忽然听到传唤立时炸了锅,不是审判林遇打人么?怎么现在要带县农委和几个乡的农委主席出庭?那个林遇怎么又会和那几个法官坐到了一起?
林启闲站起身面向愤怒的人群,“农友们,请安静,这是法庭,我们一定要遵守法庭的秩序。刚才的宣判结果大家都听到了,第五军军事法庭依法对行凶者予以了处罚,这个宣判是公平也是公正的。现在县zhèngfǔ审理的是另一起案件,县农委和四乡农委现在是被告,这很正常,大家不要认为作了被告就是做了什么坏事,我们要相信县zhèngfǔ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会场渐渐安静了下来,林启闲、王德平平静地走上高台,四名农友也从人群里站了出来。
“……民国十四年三月十二rì,顺德县农委下令处死高赞乡民团队长梁虎臣,当rì下午五时,秦大柱、李前岭、范定、陈小武四人带领数百暴民冲入梁虎臣家中将其活活打死并抢劫了梁家的粮食和财物,另造成高赞乡民团十数人受伤”,邓刚放下诉状抬头看向被告席,“被告对案情陈述有无异议”。
“法官大人”,林启闲站起身,“梁虎臣横行乡里,作恶多端,县农委接受四乡农委的请求下令捉拿梁虎臣……”。
“法官大人,请求发言”,于延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
邓刚皱皱眉转头看向于延,“原告若对被告的陈述存有异议,请在被告陈述结束后再发言”。
“对不起,法官大人”,于延躬身向邓刚致歉。
“没关系,于律师请说”,林启闲大度地一笑。
“梁虎臣若横行乡里、作恶多端,受害者可以拿出证据向县zhèngfǔ申斥,自有法律惩治他”,见邓刚点头同意,于延转身看向王德平,“县农委既不是司法机关也不是jǐng察机构,你们有什么权力下令捉拿一名公民?何况……”,于延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油印的小报,“这是贵党前广东区委刊印的一张报纸,这里很明确地指出了顺德县下的命令不是‘捉拿’而是‘处死’。请问王委员,国民zhèngfǔ什么时候赋予了你们县农委司法权?县农委又有什么权力下令处死一名公民!法官大人,这是谋杀!"ciluo"果的谋杀!”。
为了给姐夫报仇林遇准备得很充分,这张报纸出自当时的广东区委宣传部,报纸中对顺德县农委下令处死恶霸梁虎臣一事进行了大量的宣传,不过这个时候也成了梁虎臣案的一个有利证据。
“于律师,我想你应该注意到了这张报纸的出版rì期”,林启闲指了指于延手中的报纸,“这张报纸的出版rì期是民国十四年三月十五rì,正是东征陈炯明进行到最艰苦最关键的时刻,而杨希闵、刘震寰这个时候在广州也蠢蠢yù动。河南是东征军的大后方,河南的安全关系到东征的成败。蒲洲、聚胜、凌北、北沙四乡农委发现梁虎臣与杨希闵、刘震寰方的人员秘密往来,有重大通敌嫌疑,上报县农委后,县农委第一时间便与县zhèngfǔ进行了联系。当时县zhèngfǔ邓雄县长外出公干,梁虎臣yīn谋败露企图逃走,顺德县农委不及向上级报告只得下令捉拿梁虎臣,梁虎臣在反抗中连伤我四乡农军十数人,四乡农军为阻止其逃跑只得将其住处团团围住,捉拿过程中因为梁虎臣反抗激烈失手将其打死了”,林启闲看向宋阳,“宋律师,农军打死梁虎臣与贵部在紫金处死钱记商号钱德旺是出于同一个原因,因是当时杨、刘反叛yīn谋还没有暴露,为了保密,我们在宣传上只得如此处理”。
林遇用这份报纸作证据应该是很合理很有力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份报纸恰恰是出自林启闲、王德平等人之手。当时陈延年退*党远走法国,林启闲、王德平的处分被撤销又回到了广东区委宣传部,梁虎臣事件的宣传工作就是由他们办理的,俩人这一时期在顺德前后工作了不少时间,也正是因为他们在一事件中的得力表面后来才被分派到了顺德县农委。
滥用私刑案忽然变成了通敌案,这令宋阳等人都有些始料不及,邓刚更是一筹莫展,他是去年9月份才接替上任县长邓雄来的顺德,于此案的具体情况几乎毫不知情,而他接下此案是因为宋阳,确切是说是因为蒋校长。邓刚1891年出生,1904年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一期,蒋校长在粤军第二军当参谋长时他任蒋校长的中校副官长,他基本上可以算作是蒋校长的人(邓刚后来还曾担任过南京市jǐng察局副局长,如果不是蒋校长的亲信是不可能让他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的)。虽然昨rì宋阳在顺德县城前后没呆了半小时便匆忙赶去了容奇镇,两人没说几句话,之前更没有什么接触,但宋阳的身份他自然知道,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配合,宋阳也是从陈立夫那里知道了这层关系才放心地把案件交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