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非被送到加护病房一个小时后,同事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门外刘德志接了一个电话后,神色有些凝重。刚一转身就看到柏明语跟一个陌生男从走廊另一头走了过来。
“咦,之前去哪了?”见到柏明语他才想起来,好像有一会没看到他了。
“去接哥了柏明语走过来从玻璃窗看过去,问道:“非哥怎么样?”
“医生说还没月兑离危险老刘看了看柏明语身边的高富帅,“他是哥?”
“表哥柏明语答。
“哦表哥竟然长这么像,那亲生的得啥样?他伸出手,“好,叫刘德志,刑侦支队二组组长。叫老刘就成
“好,刘组长,是乔明峰乔明峰抬手与他交握,微笑道:“是叶非的好朋友,来看看他
老刘生平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大老板、政府要员、富二代、官二代、明星大腕,还真没见过像乔明峰这种货真价实的高富帅。英俊雍容的外表,温和官方的微笑,低沉柔和的嗓音,优雅平和的谈吐,风流倜傥的举止。让他瞬间想到了一个词,“东方汤姆克鲁斯”,不过他比那家伙条件更好些,他看上去更年轻,个头也更高,少说得有185,远胜于那个只有175的男。那一身衣服剪裁得体,搭配有致,连从不讲究穿着也没有任何审美的老刘都不由得赞叹,帅,真他妈帅。他不懂名牌,但他认得Ω的符号,乔明峰腕间那块表上就印着这个标志。
他之所以认识这个牌子是因为“詹姆斯邦德”就给这个表做了广告,听说十几万块钱的都有,可贵了。
柏明语竟然有这样的表哥,看来他的背景真的不一般啊。他表哥姓乔,乔……老刘瞬间想到一个名,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不会那么巧吧?
“哦哦,这样啊。那们看吧,队上还有点急事要处理,先走了老刘刚才接到队上的电话,说警察好几条线路上设岗,都没看到刘源浩的影子。而且碎尸案那边有了新的进展,方友宝有了不场的证,他要赶回去看看。
“哎,您慢走乔明峰道。
看老刘走远,乔明峰转头看了看柏明语,两四目相对,柏明语心虚的看向玻璃窗。这时医生和护士从里边走出来,柏明语忙迎了上去,“大夫,他的情况怎么样?们现可以进去吗?”
“现还不行,病没有完全月兑离危险医生道。
“会有后遗症吗?”柏明语问。明知自己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他还是忍不住问。
“这个很难说,像他这么严重的脑挫裂伤多数都会变成植物……”看上去很年轻的女护士接过话去。医生瞪了她一眼,忙补充道:“按照脑损伤的程度来说,留下后遗症的可能性比较大,但还要看他苏醒后的临床表现和恢复情况
柏明语皱眉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是他的……?”医生问。
“弟弟,是他弟弟柏明语说。
“开颅手术肯定会造成大量的脑出血,形成脑疝。所以一般脑手术后的患者苏醒的时间会比较长医生不确定他能不能听懂,但看他脸色有些吓,连忙道:“放心吧,病的情况还算不错,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的医生拍了拍柏明语的上臂,赶紧领着护士离开了。
“这次好像真的很严重啊乔明峰听不懂术语,他只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叶非苏醒的时间会很长。他站窗前看着满身绷带,全身插着管子的叶非,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轻声道:“上次医院见到他也是这副死样子
“14天柏明语突然说。
“什么?”乔明峰问。
“他这种程度的脑外伤,术后如果能熬过14天的危险期,以后就没有危险了。就是不知道14天后他能不能醒过来
乔明峰点点头,“那14天如果醒不过来呢?”
“那就再等上一周,还不醒就再等半个月,一个月后如果不醒,那三年五年,甚至一辈子不醒都有可能
柏明语说完,乔明峰脸色大变。他可从来没想过活蹦乱跳的叶非有躺床上爬不起来的一天,那样他还是叶非吗?
柏明语双手放玻璃上,看着床上的叶非,轻声问:“哥,问个问题
柏明语还是头一次这么郑重的叫他哥,他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什么问题?尽管问
“那个……”
“哪个?”乔明峰耐心的问。
“之前总跟说的那个,叶非喜欢的女,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现哪?她为什么不要叶非,却跟了?又为什么没跟她结婚,找了现这个嫂子?”
乔明峰愣了愣,“呃,好端端的,干嘛问这个?”
柏明语转过头来,上下看了看他,“好奇,好奇那女为什么不要叶非,偏偏看上了。站男的角度来看,觉得叶非比好
乔明峰笑了笑,“黄瓜白菜各有所爱,这跟谁好谁赖没多少关系
柏明语不置可否,“那女是谁?”
乔明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怪事,还以为只对尸体和破案感兴趣呢,怎么对女感兴趣了?难道真是长大了?发育了?开窍了?”
“少转移话题,那女是谁?”柏明语固执的问。
“啧,到底想干吗啊?不说清楚可不能告诉
“不说算了,自己查柏明语冷冰冰的说。
脸变得真快!一旦没了利用价值,就把老哥踢开,真够绝情的。
乔明峰向来撒谎都不眨眼的。可面对柏明语他却实不忍心编瞎话骗他。但那种事儿不是他一个的秘密,是三个的。他再没道德没节操,也不能把家的私生活拿出来说不是?
乔明峰温和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柏明语的肩头,“生气了?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这事关叶非的**,如果真想知道,等他醒了当面问他不就得了?”
乔明峰的话对柏明语没起多大作用,倒起了反效果,柏明语脸一沉,低声说,“先回去了
“好,送
“不用了,自己走
乔明峰看着柏明语的背影叹了口气,真是的,用得着的时候就是棉花糖,又甜又软。用不着了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臭小子还挺势力。
他转过身,双臂撑住加护病房的玻璃,小声说:“宝贝儿,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否则李长莲会诈尸的
※
柏明语回家后洗了个澡,躺床上睡到了当天下午,起来吃了点冯桂枝中午做剩下的饭菜,又回床上继续睡,再次睡醒后天已经黑了。
他坐电脑前看了会新闻,却发现一个字都没往脑子里进。翻了会杂志和书籍,也是一个效果。
心烦,意乱,盗汗,燥热。很难受。
伏地挺身、仰卧起坐、打沙袋、耍飞刀,又绕着灵境胡同跑了十几圈,出了一身的汗,把自己搞到虚月兑,那种心慌的感觉才好一些。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睡不着了。
他跑步去了**。
跟医生打听了叶非的情况,得知他仍然没醒,是啊,才一天,怎么会醒呢?
他挣扎了一会,还是决定去加护病房看看他。可是腿像灌了铅,怎么也走不动。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加护病房所的位置。他觉得比他从家里跑到这里都长。
正迟疑着,听到了抽泣声和说话声,他从转角处探头看了看,见到加护病房门口围了一群老幼妇孺,还有几个陌生男。
这个位置他能清楚的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都是劝其中一个中年女不要太难过太担心,叶非会好起来之类的话。
玻璃上趴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鼻尖通红,眼睛肿胀,强忍着不要哭出来的样子,无比深情的看着房间里头。
中年女旁边站了个清秀的男生,搂着她的肩膀安抚,脸上也挂着刚哭过的痕迹。
中年女和这个男生长得很像,一看就知道是母子。可他并没从两身上看到叶非的影子。如果不是见过他们的照片,单从外表上看,他根本猜不出这俩是叶非的妈妈和弟弟。
很显然弟弟长的像母亲,而叶非随了父亲。
其实对叶非的第一印象有一点判断错误,他以为叶非无子。可没想到,他竟然有个女儿,是他前妻庄瑶生的。窗前那个年轻女就是庄瑶吧?她不是跟叶非离婚了吗?为什么还一副旧情未了的样子?因为他是第一个男?因为他是孩子的父亲?离婚之后才知道叶非是个好男对不对?哼,叶非是不会再要的,哭也没用!
四下看了看,叶非的女儿现没这里,应该是怕小孩子看了会不舒服吧?
真是的,叶非竟然有孩子。有点麻烦,不喜欢小孩,小孩一般也不太喜欢。
不过不要紧,反正都是一家,叶非的就是的。的也都是叶非的。会努力让他的孩子喜欢的。
对了,叶非跟他的家提起了吗?他们会不会喜欢?会不会接纳?现要不要上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可说什么好?节哀?放屁!乌鸦嘴!
柏明语蹲墙角,使劲抓了抓头发。
阿姨,二哥,别难过了,非哥会好起来的。
算老几啊?凭什么这么说?又不是医生!
可是学医的!知道,非哥一定能好起来的。
医生都这么跟说,可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醒?现心很乱,不想听这些,只想让的儿子醒过来,不需要安慰,们都走开,让一个静一静!
好好,走,您别难过了。们大家都走开,别再烦他们娘俩了,她只想多看看她的儿子,安安静静的。
柏明语光滑的墙壁上滑上滑下,一会蹲着,一会站起身,口中振振有词。走过路过的医生护士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远处的小护士掩面窃窃私语,红着脸暧昧的笑着。
“那个男生好帅啊
“就是有点傻
“他干什么呢?”
“发神经呢吧?”
姑娘们嘀嘀咕咕,银铃般的笑声不断传来。柏明语却沉浸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等叶非的亲戚都离开了,他才缓步走到叶非的窗前,看了看包得跟粽子一样严实的叶非,那种心慌的感觉又来了。
他是学医的,他很清楚叶非伤的有多重。他还记得冲进去看到叶非满脸的血,白衬衣都已经变成了红色,像个死尸一样蜷地上,真的吓傻他了。那景象就跟他当年看到自己父母的血肉一样恐怖。
怎么长这么大了还是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家?柏明语,怎么有脸活着?为什么不去死?!
“非哥,别死,就算是植物也没关系,养一辈子。给出气了,给报仇了,看对这么好的份上,再给一次机会,别丢下,啊?”柏明语瞳孔放大,嘴唇颤抖,稀里糊涂的说着,也许连他自己都记不得说了些什么。
他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知道自己又掉进过去的阴影里了。
他知道这样不行,他不能再任它摆布,他得尽快走出来。
他擦了擦满脸的冷汗,又看了看床上的叶非,转过身,魂不守舍的离开了医院。
眼看就开学了,这个季节,深夜的北京没那么热了。再加上刚下了几场雨,还有了一些凉意。柏明语走回了家,这一路的凉风吹得他终于恢复了点理智。
洗完冷水澡,他彻底平静下来。
像今天这样发疯,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过了。
坐书桌前,翻开四年前那宗碎尸案的资料看了看。当年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察早就退休了,案件也因为四年来一直未破而成为了尘封的悬案。现恐怕只剩他一个继续追查凶手了。
沾染了乔明钧指纹的菜刀,擦过血的白布,现场搏斗的痕迹,都显示凶手是乔明钧。乔家和他都不相信乔明钧能做出这样的事,可铁证如山,当时的刑侦技术有限,很快将案件定了性。由于乔部长的关系,案子没有被大肆宣扬,被压了下去,让市局的警察暗地里调查。
警察认真找了乔明钧一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他就像从间蒸发了一样。一年后,老警察退休,专案组宣布解散。案件被放入档案室,渐渐被遗忘。
乔家似乎也遗忘了,或者说刻意不去记起。但他从没放弃过寻找乔明钧的下落,对乔家来说,他们失去的只是一个可能还活着的养子。而对他来说,他失去了一对养育自己的父母,一个朋友、一个大哥,还有整个童年。
程度不同,态度当然也有不同。
其实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乔明钧之所以找不到,是不是已经死了?这还是付夏炎的案子提醒了他。
假设他已经死了,那他是畏罪自杀,还是被害死?杀死爸妈是有陷害,或者真是他亲自动手?
现医学和科技都发展了,想让一具尸体从间蒸发其实非常简单。比如他,比如任何一个从事医疗行业的。
几种微不足道的化学试剂,即使被警察搜出来也完全无法证明它们是危险化学品,不构成作案证据。所以放家里也很安全。
他抬眼注意到阳台上有一只肥胖的蜘蛛正东张西望的往里爬,站起身捻起它,拆掉它的腿,让它只能老老实实的呆桌子上。
他拿出几种化学药剂,用吸管分别吸了一滴,滴蜘蛛的身体上,蜘蛛瞬间变成了起泡的血沫,血沫一点点的变成了一汪清水。再用抹布抹掉,一干二净。
只要不给做dna检测的机会,那他杀掉蜘蛛的秘密将永远成为秘密。
“是这么消失的吗?就像那个刘源浩一样?”柏明语眯了眯眼睛,轻声道。
沉思了很久,柏明语推翻了自己的推论。不会的,普通的工夫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社会关系调查也没有发现异常。这么迂回又高端的杀手法,有必要用他们身上吗?简直是“大材小用”。
那就是,真的杀了父母,然后远走他乡?这恐怕是目前唯一站得住脚的推论。乔明钧得知自己不是乔氏夫妇的儿子后,曾患上过抑郁症,还去青少年心理调养中心呆了大半年。出来后变得很叛逆,学校经常跟打架,性格也变得暴躁偏激。案发前一天,还有邻居看到他跟家里吵架。这样看,乔明钧能出手杀了与自己并不亲近的父母,似乎不是没有可能。
可他就是不相信乔明钧能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没有理由,说不出的感觉。
柏明语深吸了几口气,将资料收好。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那是叶非和庄瑶的恩爱照,他从叶非家里拿的。
他歪头看了一会,怎么看怎么觉得旁边的女很碍眼。索性拿出剪刀从中间剪开,将女的那半用火烧掉,剩下一半不知道往哪放,就比了一下尺寸,裁好后塞到了钱夹里。反复开合欣赏从钱夹里看到叶非的瞬间,他的心情突然变得特别好。
他把钱夹放到一旁,拿出浴缸碎尸案的案卷资料翻看起来,看完后本子上画了一个于淼的社会关系图。
先帮叶非把浴缸碎尸案解决再说吧,叶非醒来第一句话肯定会问:案子怎么样了?
如果还没破,他肯定会闹着要出院。真是一个孩子似的老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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