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睿温和的抚了抚妇人的发,点住她的睡穴,站起身来向二人道谢。
“多谢二位,若不是你们,我母亲断然不会病好起来。你我素不相识,还能此般相助,上官睿感激不尽。若二位有何难事用得着在下相助,在下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必谢了。”沐染挥了挥手,“好好照顾你母亲,我们也不多留了。”
云珈也向上官睿点了点头。
“那,在下便也不多留二位了。”上官睿点了点头,向窗外道:“福生,送一送二位公子。”
“是,公子。”一个与上官睿差不多大的清俊少年应声走了进来,看见地上的血腥脸色僵了僵,很快恢复了常态。
少年的皮肤小麦一般微微发黄,一双黝黑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透着精明和灵性。
上官睿解释道:“母亲刚醒,我怕再有人来此打扰便不送二位了,福生从小跟着我自是个伶俐的,就由他送二位可好?”
“好,那便多谢了。”沐染道了谢,笑了笑,转身与云珈一起随福生走了出去。
屋中,上官睿看着愈发远的背影,眸光闪了闪,转头看着院子中鲜女敕的开着小花的枝头,嘴角微微勾起。
“是她么?”
上官睿身子僵了僵,有些惊讶的转过头来看向软榻。
那妇人虽是躺着却已然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上官睿微微笑道:“我身上的穴位都还在麻痹着,点穴没有用。”
上官睿大步走到榻子前,看着她,嘴微微张了张,许久,方开口:“您可都听见了?”
妇人缓缓点了点头,眼睛向上看着天空。
“那,您……”上官睿仔细的打量妇人面容上的情绪。
妇人的眼睛,无神的一点一点聚起光亮,笑了笑,“这么多年也够了,而我,也够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况且,如今时机也差不多了吧。”
“母亲……”
“是她吗?”妇人转过头来,看了铺满鲜血的地面,面不改色,转头看向上官睿,“是那小丫头吧。”
“是。”上官睿点了点头,“母亲还记得她?”
妇人点了点头,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目光温柔,“她和她的母亲,长的真像啊。”
“是么?”
“嗯。不过,那小丫头性格倒是硬了些,狠了些,比她母亲果断些,倒也是好的。不过可惜……”
上官睿的手猛地一缩:“可惜什么?”
妇人叹了一口气,手缓缓抬起,轻轻抚上他略微发白的脸颊,“…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不过有一天,你定会知道的。”
上官睿的头缓缓垂下,手指缩了缩,手附上妇人的附在他脸上的手,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微弱而低沉,“母亲,从小我便觉得,您有什么秘密藏在身后,如今还是一直在守着,
即便自己遭遇如此多的苦和委屈也依然只是守在这小片地方,柔弱的承担着所有的欺凌,对于父亲的宠爱也是尽量的躲避着,您……”
妇人叹了一口气,面上严肃而镇静,大而黑的瞳仁如一股深不可见底的漩涡,深深的旋卷,带着遥远的记忆与深刻的心痕。
“那个你所不了解的黑暗的视线无处不在,它的强大远远是你不可想象的…咳咳…它所涉及之人连一个小童,一个更夫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我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妾?!我不能露出一点的锋芒!睿儿,你明白吗?!”
“您……”上官睿怔了怔。
这是他这么些年来第一次与母亲有如此的交心,那是一个,从很多年以前都印在背后不敢碰触的东西……却没想到母亲会说出这些。
“它,比遍布细密的皇家暗卫还要强大?”
“是。皇家,远远不及。”
上官睿的手指又是猛地一缩,心也跟着颤了颤。
此时,他感觉到母亲的手在微微颤抖,身子也在轻微的晃动,全身的血液似汹涌浪花爆破穿透雷雨暗空,却又被狠狠压在浪底的抑制的颤动,那种情感,狂暴,而平静。
他抱紧妇人,闭了闭眼,模了模妇人的眼角轻声道:“母亲,还有我呢!我永远都会在您的身边保护您!”
妇人模了模他的头发,笑道:“傻孩子……”你是保护不了我的吧……
“母亲…现在的我,弱小,无能,势力单薄,但请您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强大,强大到足够保护您!请您……一定要等我啊!”上官睿看进妇人的眼眸里,坚毅而执着。
“好,母亲等着那一天,我相信我的睿儿。”妇人眉眼温和,笑了笑。
她看向窗外,目光迷离而遥远。
总有一天,真相会暴露在人们的眼前,而那真相,对于有些人来说,太过残忍与血腥。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
沐染与云珈走出了上官府,商量着便往醉傾楼去。
自走在街上,云珈便一直盯着她看,眼睛像是钉在沐染脸上似地。沐染脸皮就算是再厚也是有些受不了了。
她转过头来看着云珈,歪着头邪笑道:“本公子知道自己有人见人爱,倾城倾国,甚至于惊天地泣鬼神之貌,但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吧?”
云珈挑了挑眉,笑道:“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你穿男装,还挺像个样子的吗!”
“那是。”沐染得意洋洋笑道,用一脸算你小子有眼光的表情看着他,惹得云珈嘴角也抽了抽。
“我觉得你像一个人。”
“嗯?”沐染笑意一凝。
“千鎏。你跟他很像。”
“哈哈哈~”沐染眼睛笑得都快成一条缝了。
她拍了拍云珈的肩膀,道:“你说的莫非就是那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绝世美骚年千鎏?”
云珈干咳了两声,道:“你这么说我会以为是你喜欢他呢。”
“呵呵,那样的人谁会不喜欢?我自是喜欢的。”
“嗯?”云珈眼睛眯了眯,“我怎么听说千鎏之前一直追着你来着,后来被你伤了心,寒了心之后自己在府中一直养心伤来着?”
“是,是么?哈哈~”沐染笑了两声。她失忆期间与之前上演的是不同的情感戏码,如今可算是矛盾撞头了。
她正了正面上的颜色,有些认真,有些真挚还有些半真半假道:“喜欢可以有很多,但却都不是爱。在我心里,对于千鎏的喜欢与喜欢一个物品,一道好菜也是差不多的。”
云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那你爱谁?南瑾吗?”
沐染手指不自觉的缩了缩,面上的嬉笑之意早已不见。
她望向天空,忽而笑了,如同一朵在春日里开放的小花,舒缓温和,却带着冬日一般飘零透骨的悲伤。
她的声音如同风,浅浅融化,随之散去。
“我,这一生,都是不能爱人的吧。”
云珈下意识心猛地痛了痛,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觉的很难受很难受。
她有记忆,便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她,所要做的艰巨,困难而危险。那失忆期间的动心,接近,进而亲近的美好都会随着那些责任,仇恨,压迫等等而如同镜花水月一半的破碎。
她的失忆,就只是为了做一个单纯而美好温暖的梦罢了。
几年了的辛苦铺路,也就在此时真正上路了吧。
她拉着云珈飞身而起,坐到不远处十米高的大树上坐下,转过头来,看向云珈,道:“几年前花族盛宴九歌与你交手的那人,你知道是我吧。”
云珈点点头,“当时我并不知道是你,还是一年之后根据探查的信息知道的。”
“云珈,我问你,若有一天我与你再次拔刀相向,不是以比赛,而是以不同立场的性命,你会如何?”
云珈默了片刻,方开口,道:“我也不知,人生在世,变数最多。若真的有那么我们不得不对立的一天,沐染,千万不要对我手软。”
沐染看了云珈一眼,忽而开口笑道:“你说的对,人生在世,变数最多。我有何必杞人忧天,想这些有的没的呢?!云珈,我们多少也是将近三年的交情,虽不深刻却也是身后的,若是说起来,我最不愿伤害的人便是你。”
“哈哈。”云珈笑道:“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呢?”
沐染挑了挑眉,回以一笑:“你说呢?”
话落,忽而想起什么,又道:“流月与南楚之事你可想好如何处理了?”
云珈点点头:“也差不多有些眉目了,我想在政权纷争这一点,流月是占不了多少便宜的,也亏的那人有这种野心!”
沐染点点头,“不管怎样,若有难处,说出来我自当相助。”
云珈咋咋嘴,道:“从一个女人嘴里听见这样的话当真觉得奇妙啊!”
沐染切了一声,道:“我可是认真的。”
“是,只不过如此有男子气魄的女子还真是很少见呢。”
“自然少见,我可是奇葩!”沐染嘴角勾了勾,道:“喂,你什么时候去南楚?我可是估计过几天便就要去了。”
云珈想了想,“我估计会比你迟一段时间去南楚,我现在说白了就是被流放的状态。”
“流放?”沐染打量了他两眼,“我还不知流放也能流放的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风流潇洒悠哉哉的。”
“呵,这话倒是有趣儿。”云珈笑着,眼睛看向树下,忽而一凝,嘴角缓缓勾起,偏头对沐染道:“你看下面,挺有趣儿的。”
“嗯?”沐染低下头,嘴角的笑意忽的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