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便到了黄昏。沐染发红色标号信件,由密鸽送往水霄二部,其中所述,一是交待寻找第三副藏宝画图所在,二是吩咐收录整理出南楚有关夏景生母的各类资料。
关于第三副藏宝图,据她如今所得信息判断,极有可能在北疆玉山附近,集中搜索便放在那里。
北疆玉山终年冰雪覆盖,极其寒冷,了无人际。据说其中住着世外高人,且有雪虎为伴。即使人远在百里之外亦能时常听闻虎啸回荡空谷之声,带有冰雪的冷然之意。
不少人虽将玉山以圣山敬仰向往,却皆因传说中的禁言而止步。
正因如此,给了逃月兑避难之人提供了个不错的场所。
而根据这几年那副包裹在“名画”之下的图断断续续的路线也正是在北疆之南,与南楚相邻。
……
信出不多时,沐染从客栈起步回了沐府。
先前因失忆之事,沐府中事便就拉下了,如今,也是时候回来了。
她踏进大门,便见沐艽正站在院中,看到她来,眼中浮现出欣喜之色。
沐染没想到沐艽竟会在此等她,笑了笑走进院中。
“小艽知道我来?”
沐艽几个大步走到沐染身前,拉着她的衣袖蹭了蹭。
“姐姐好生狠心,这些个日子都不来看我。若不是先前南瑾世子说你回来,我还不知道呢!到时候你又是呆了一会见都没见我便走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提到什么不该说的,连忙观察沐染脸色。
他见沐染面色平静,没有异常,方松下了一口气来。
他们这些与沐染有些亲近的人都知道,这几天她与南瑾之间,闹的有些僵,也亏的他胆大的提起南瑾世子。
沐染揉了揉他的头笑道:“怎么会?我来府里就是专门来看你的!再说,这些日子我都会住在府里,你不是日日都能见我了?”
沐艽听闻欣喜问道:“真的?”
“比金子还真!”沐染笑答。
“太好了!”沐艽笑着拉着沐染往里走去。
“姐姐跟我来,我有东西要送给姐姐。”
沐染笑了笑,跟着他往他的院子里走去。
进了院子,二人走到房间之中,沐艽拉沐染在临窗的椅子坐下,自己走到床边,从床头处拿了一个细长的木盒,算不上精致,却木色极好。
他走到沐染面前坐了下来,将木盒递到沐染面前,忽而脸色有些微红,带着些扭捏与窘迫。
沐染看了一眼沐艽,嘴角微微勾起,眼底破出一抹晶莹的闪动,神色认真。
她轻轻扶住木盒,缓缓抠开金色的扣,打开盖子。
只见那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支细长的银簪,头端出是一朵融合着晶莹的白与浅淡沉淀的红的玉质雕花。
沐染拿起簪子,阳光自窗口折射进来透过琉璃一般的玉色,映着手上的淡淡红光如久经酿造的葡萄酒般发着诱人而悠然的色泽。
她将它举起来,光芒直直穿透花蕊,不禁赞叹:“好漂亮啊!”
沐艽见沐染喜欢,也是松了一口气,笑道:“这簪子是我前些日子做的,早就想送给姐姐了,但生怕姐姐不喜。”
“你做的!?”沐染上下打量沐艽一番,直直看的沐艽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心灵手巧的男孩子!”沐染真心称赞。
沐艽脸红了红,道:“小时候母亲教过我。”
沐染指尖微微收紧了些,心底涌出一抹温热,抿了抿唇,随之笑道:“小艽,谢谢你。”
“姐姐喜欢便好。”
沐染笑着,看向窗外。
不知何时,院子里的海棠花落了一地,雪一般的泛着柔和的枯黄与淡淡血丝一般的粉。
沐染抿了抿唇,回过身来,看向沐艽,问道:“小艽,沐雪最近可好?”
沐艽没想到沐染会问这个,抬了抬眉道:“除了受些姨娘的排挤,其他的挺好。不过姐姐,你怎么会问到她呢?你不是一向都很不喜欢她吗?我听说,她以前一直欺负姐姐你呢!”
沐染指尖缩了缩,道:“无论怎样,对她好点,知道吗小艽?”
“为什么?”沐艽问道。
一直以来,无论从哪些方面,他都讨厌着她,每每对她的倒贴都极为厌恶,从来不给好脸色。他本来以为,沐染也是如他这般厌恶着她的,可如今沐染竟与他说这些,当真让他讶异甚审。他不认为沐染能够心软到如斯地步。
沐染背对着门,光打在她的背上,脸却埋在阴暗之处,神情在暗里显得有些须晦暗,但眼睛却是极亮,像是阳光清泉之中透着琉璃色泽的带着流光的琥珀。
她看着沐艽,道:“小艽,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里,看人永远不能看表面。有的东西越是显得简单却越是埋的深。现在,我不能告诉你什么,但终有一日你会明白。”
沐艽年龄虽小,却也是早经锻炼,经历颇多的聪颖之人,听沐染所说之意也是差不多明白了大概。
他点点,道:“我知道了,姐姐,以后我会对沐…会对她好一点。”
沐染知他既然答应,便会做到。笑着拍了拍沐艽的肩。
“好孩子。”
沐艽瘪了瘪嘴,看着沐染嘟囔道:“姐姐,我是大人了!”
沐染挑挑眉,上下打量一眼沐艽,笑而不语。
原本沉郁的气氛,忽地被这两三句的挑笑给砰的打破了。
沐艽不高兴了,身为男人的骄傲迸发出来,扬起眉道:“我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是个可以保护女人的男人了!姐姐,你看,我比你还高上很多呢!”说完,还拿手比了比他们二人之间的身高差,继续说道:“姐姐,我在不断变强啊!总有一天,我可以保护你!”
沐染眉眼有些须动容,她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可以保护姐姐,你很强嘛!”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在不久之后,这个阳光一般的少年会以何种方式,何种不可预想的姿态…保护了她。
余晖,透过透明的窗,洒在二人身上,寂寂勾勒。那般的笑靥与与温和,带着比竹林春雨还要动人的清新与恬静。
“姐姐,你是不是不久后要去南楚?”
“你怎么知道?”沐染抬头。知道这件事的人可是不多啊!
“我与夏景有些交情……。”
“夏景?怎么会……”沐染转头一想,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对了,当年他去冥族居住之时与你曾相玩半年。”
沐艽知沐染背后有很强大的组织,知道这些并不奇怪,便没多问,随即继续说道:“这两年的逃亡,我与他一直有联系,他没少帮我。”
沐染点点头,“你有他这个朋友,倒也是幸运的了,至少,我觉得,他是个可以真心相交之人。”
沐艽点点头,表示认同。“那么,姐姐,过一段时间我与你一同前往南楚可好?”
“你也想去吗?”
沐艽点点头“我会帮着姐姐的。况且,当年夏景母亲之事,我也想帮着查,也算是还他相助之情。”
沐染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不是还有冥族之事需要处理吗?还有图,如此……”
沐艽摆了摆手,笑道:“无碍的。冥族线索暗桩遍布全国,即使到了南楚,也不会妨碍到我的计划。况且,关于当年之事,我真的,很想知道。毕竟,它也好像牵扯到我的母亲了。”
沐染听闻,默了片刻。须臾,点了点头,道:“那你便随我一同去吧。”
“多谢姐姐!”
“其实,此番来还有一件事,我…”沐染说到这儿,感觉一股气息忽地靠近,话一时顿住,低下头嘴靠近茶盏抿了一口茶。
沐艽会意,转头看向屋外,站起身来。
沐丞相自院门口向屋中走来,神色带着交融的喜悦与紧张,身上的朝服还未褪去。
他抬起头,晃见屋中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身子僵了僵,脚下的步子竟是又快了些。
他踏进门中的同时,沐染也站起来,转过身来,眉眼间均是温和之意。
她抬起头来,对沐丞相点头一礼,“爹爹。”
沐丞相看着沐染一会儿,方应了一声,嘴唇却是微微颤抖着的。她原谅他了?他的女儿原谅他了吗?
但是,心中那猛烈撞击的疑问却是如何也说不出口。
“我听下人说你来了艽儿这里,先前还有些不信……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谢爹爹关心,女儿过的很好,这些日子想回府住一段时间,不知可有女儿住的地方?”
沐丞相一听,先是惊讶,很快便瞪大眼睛,低沉的声音也染上了隐隐的悦然之声道:“自然,你的房间和院子每日都有人打扫,你若愿意随时可以住到里面。”
“麻烦爹爹了。”沐染偏身给沐丞相让出位置。
沐丞相身形顿了顿,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他转过头来,对沐艽笑道:“艽儿这回可高兴了吧,你姐姐可以多住时日了。”
沐丞相说着,眉眼只见均是温和的笑意。
沐艽点点头,笑得甚是纯真。
沐染看了一眼沐丞相,随之低下头来,眼睛,在灰暗的光线里,流露一丝莫名的情绪,轻浅而静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