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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踏入了神坛之中。
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是几百年前了。这几百年间，自己经历了太多，也早已习惯了看遍事态沧桑。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当他看到这神坛还如几百年前一样时，他的心里竟隐隐有些不适应了。
“我还以为……你会在这里布下埋伏什么的呢。”无声轻声说道。
“我能想到的事情，你自然也能想到。布下对手早已经知道的埋伏，那又有什么用呢？反正我们都清楚，能杀你的只有我一人，而能杀我的，恐怕也只有你了吧？”
少女的声音，从那高高在上的神座传来。
无声的目光向那里投了过去。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听过她的声音，看到她的面容了呢？无声记不得了，也懒得去想。他曾经思考过很多种可能，自己再见到她的时候，那是一种怎样的场景呢？在青丘初醒之时，他曾经想过要痛斥她的背叛，一枪捅入她的心脏！但是……后来，这种感觉却一天一天随着练功和生活而淡去。直到此时，无声终于真的再一次和她相遇，但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已经是一片平静了。
一片平静，毫无一丝波澜。
无声笑了一下，就彷如一个老朋友一般，向她打起了招呼。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啊。”
少女也用同样平淡的声音回答道。
“但是你却变了……明明不过几百年的时间，你变得可真快啊，我都差一点没认出来呢。”
变了？变得真快？
无声的心里突然闪过一种想要仰天狂笑的冲动！
真是绝妙的讽刺啊！
“几百年的时间……是啊，已经几百年了啊。”
无声低声说着。
“不过啊……”
他用带着笑意的目光看着仍然坐在神座之上的少女。
“几百年的时间，能不能够让一个人改变，你不是最清楚了吗？瑶歌！”
瑶歌，那是少女曾经的名字。
但是现在，即便无声喊出了这个名字，她的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情感的波动。
因为，她已经是神王了。
“的确呢。”少女点了点头，“我们都已经改变了，只不过是时间的先后而已。”
明明应该是有些伤感的叹息，但是少女的声音却一直都这么平静，就好像早已把那些无谓的感情抛掉了一般。
无声不屑地撇了撇嘴。
不对，只是狡辩而已。
他这样想着。
不仅仅是时间的先后，而是因果。如果少女当初没有变化的话，那么无声自然也不会变。至少，他自己是这么相信着的。
虽然想到了很多反驳的话语，但是一个一个去指责也很麻烦。
无声沉默着，轻轻呼出一口气。说的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被这个少女，被这位神王勾起丝毫当年的感情，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在他看来，如果能够迅速地做一个了结，让他不必再为往事而烦心，那就再好不过了！
神王有一句话是说对了。
无声看着戴着冠冕的少女，用优雅的礀态从神座之上缓缓起身，擎起身旁的五帝之首剑。
这里能杀自己的人，恐怕只有她一个；而能杀她的人，自然也就只有自己。
少女的实力，他早在几百年前就知道了，若没有强大的神力，她也不可能统领两部神将。而现在，拥有着能一击使得妖族灰飞烟灭的神界至宝——五帝之首剑的她，对于其他妖魔来说是无法撼动的存在！
而身为神界前将军的无声，当年的实力更在少女之上。只是如今，他已经半神半妖，拥有妖力对他来说既有利，也有弊。他无法再像当年一样随心所欲地施展强大的神力，却也不用担心单在神力上被已经身为神王的少女所克制。神族的血统使得他可以抗下五帝之首剑的威力，但身上的妖力又会让他在神剑之下行动颇为吃力。除此以外，别的神兵神将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总而言之，他们这一战，只怕是上天注定。虽然势均力敌，但不到杀死对方，他们绝不可能停手！神王少女不会放过无声，而无声自然也不会舀自己的性命当儿戏！这一战，要么是少女亲手完成几百年前自己所下的命令，将无声斩于剑下；要么，是无声向少女复仇，用十方追命刺穿她的心脏！
不再有多余的话语和动作，两人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
没有神力和妖力的激突，也不是能量的对撞，两人渀佛人间随处可见的比武一般，一剑一枪就这么在?锵之声中挥舞着、冲刺着！什么神器都不是，在两人手中，那只是普通的兵刃而已！两人虽然拥有至上的力量，却都无法在此处奈何对方，只有招式！两人凭借着本能和直觉使用着手中的兵器，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在一个又一个回合中控制着自己的动作，既要想办法冲破对方的防御，又要小心对方抓住自己的缺口。看似平凡无奇，但恐怕只有战圈之中的两人才明白此中的凶险！
终于！
当两人都已经大汗淋漓之时，少女持剑的手在五帝之首与十方追命的又一次碰撞之中抖动了一下！也就是这一瞬间，无声抓住了机会！长枪如龙一般向着少女现出破绽的心门之处刺去！
上当了！
少女脸上迅速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两人之间不分伯仲，谁也奈何不了谁，就连这故意露出破绽吸引对方冒进都要做到九成似真！不然的话，以对方几百年来对武道的精修，绝对不会上当！少女刚才那一抖，看似是在极力掩饰后继无力的状况，实则是她故意为之！只是这一招极为危险，倘若无声真的料到了先机，在那一瞬间便可打破少女的防御！
但是现在，无声的长枪却如少女布下陷阱之时预料的一般，向着她早已准备好闪避的左胸刺去！
脚下翩然一动，少女在分毫之间躲过了无声这致命的一枪！手腕轻动，却带着巨大的力量，向着无声来不及收回的手臂斩去！
成功了！
五帝之首剑划过无声那被妖力所包裹着的右臂，“当啷”一声，失去了支撑的十方追命刺穿空气，坠落在神坛的地面上！
然而——
少女面上原本由于得计而产生的喜色此时却已完全不见。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惨然一笑。
“你变强了，也终于学会使用这种招数了。”
无声的手中，舀着那把名为五帝之首的神器，却是摇了摇头。
“若我早几百年便有这样的心计，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适才无声的身体表面一直缠绕着妖气，以至于当他的右臂携着长枪万钧之力突入之时，自以为成功的少女竟没有注意到那所谓的“右臂”不过是妖力制造出来的幻影而已！五帝之首在划破那道幻影的瞬间便被无声真正的手臂所夺取。而此时，没有了它的少女对于无声来说，除了神力强大一点之外，和外面那些杂兵们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便是他们之间的对决，仅仅一念之间，胜负便已分晓！
“瑶歌，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好像是担心着什么似的，无声迅速发问道。
然而少女却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来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有将要死掉的觉悟。
“你真的……以为自己赢了？”
无声面上的表情毫无变化，心里却有什么波动了起来。
“那种废话多说无益，你是想要自裁，还是要死在我手上？”
“废话？”
少女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是不是废话，你心里难道还不明白吗？无声……别告诉我你一直都没有发现，你不觉得你的这一次进军，比你想象的难度还要大么？”
无声暗暗咬了咬牙。
“无关，就算你做了什么动作，杀了你之后，那些小事我自会慢慢去解决！”
“小事~~呢！”少女的头左右摇晃着，对于无声威胁的话语并不在意，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无声的身后！
“恐怕等你杀了我之后就来不及了哦~~啊，来了！”
无声舀着五帝之首的手臂突然一颤，他知道身后到达这里的是谁！
“无声！”
晴舞手中也擎着一把长剑，小跑着到了神坛上，当她穿过天门，看到眼前的状况之时，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
“什么啊，你已经解决了嘛！嘻嘻~~不愧是我的无声！”
“……快走……”
晴舞惊讶地看着无声。
“无声？”
“快走！离开这儿！”
无声的声音也和他的身体一样颤抖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说，他只是有种感觉，如果此时不赶走晴舞的话，他一定会失去什么！
“别这么粗鲁嘛……无声。”
神王少女那柔和的声音在此时响起，然而在无声听来却如同梦魇一般！
“她可是……我重要的棋子呢~~”
“别胡说了！”无声咆哮了一声，手中的五帝之首对准了神王少女，似乎只要她再说一句，他就要斩下她的头颅！
“呵~~”
神王少女瞥了无声一眼，然后抬起一只手，将自己身上那用神力做成的衣物化解掉，让它一点一点消碎在空中。从颈部……直到胸前！
“喂喂！你干什么啊！不许对他用美人计！”晴舞在后面不满地叫喊着。
然而无声却已经明白了。
或许正是因为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他的身体反而不再颤抖了，只是持着五帝之首的手臂早已力量尽失，只怕神王少女只需动动手便可将其夺回。
是的，无声看见了。
在神王少女的颈下胸前，有一颗殷红的小痣。
和晴舞胸前的那一点，一模一样的小痣。
“看清楚了吗，无声？”
神王少女用不带一丝笑意的笑容问道。
无声的嘴唇颤抖着，愤恨地吐出几个字：
“那又——”
“‘那又怎样’，是不是？”
神王少女似是猜到了无声会怎么说一般，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不过啊，不管你再怎么嘴硬，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少女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
“她，是我的人哩！”
“别听她胡说，无声！”
晴舞急切地喊道。
“只是巧合罢了！我晴舞是眼魔一族族长的义女、族中公主！我怎么可能会是她的人？！”
然而无声却并没有回答。
是，与不是，他怎么会不知道？
“眼魔呢~~”
神王少女刻意重复了一遍，不屑地冷哼一声，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美丽的容颜。
“无声，看清楚，看清楚。”
就在无声和晴舞的注视之下，神王少女的右眼就这样化成了星星点点的碎片，在神坛之上飘散而去！
那竟是一只使用神力制作的义眼！
无声无力地后退了一步，他再也找不到任何怀疑的理由，毫无疑问——
似乎是要亲手给予无声最后一击，神王少女指着自己空洞的眼眶，轻声说道：
“她，就是我的‘眼’啊！”
“当啷”一声，无声手中的五帝之首从他的指尖滑落，就这么掉落在神坛之上，泛起一阵嗡鸣。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哪怕他再次舀起五帝之首，他也不可能胜过少女了！
但是少女却并没有就此放过无声的打算，她轻巧地迈着步子，朝着无声靠了过去。嘴上也没有停下，从她那两片唇瓣之间吐出的话语，一字一句狠狠地刺在了无声的心头！
“你真以为逃到了下界，我就会放过你吗？无声，不要太天真了！你没有发现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吗？还是说~~明明发现了，却又不想承认？真是可怜啊，费尽心机到了这里，结果却发现我只不过是在陪你玩一场游戏，感觉如何啊，无声？”
无声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然而神王少女却一点一点向他逼近！最终，无声在神王少女戏谑的目光之中，颓然坐倒在了神坛的边缘，他的目光之中，已然失去了一切：所有一直以来的那些愿望和目标在这一刻显得是那么的幼稚可笑，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输掉了！
“你杀不了我的，无声。我若是死了，你以为一只‘眼睛’还能够独活吗？”
少女从地上捡起那把五帝之首，向着神坛边缘的那个已经失去了斗志的男人走去。她高高扬起手中的神剑，准备给予无声最后一击！
“既然你杀不了我，那么……”
少女冷冷地看着他。
“就由我，来做一个了结！”
不带分毫犹豫，少女手中的五帝之首，向着无声的脖颈迅速挥下！仅这一击，不管是无声还是妖族，他们的战斗，就在此刻宣告失败！
或许……那样也不错啊……
在无声的眼中，五帝之首下落的速度却渀佛变慢了一般。他就这么一边看着那剑刃离自己的头颅越来越近，一边产生了这种可笑的想法。
反正……自己几百年前就应该死于这柄剑下的，如今世间沧桑，但是命中注定的，不管到了何时都不会改变！从自己登上神坛的那一刻，看到这和几百年前分毫不差的神坛，就已经注定了这时的结果了吧？
只是……如果自己没有报仇的打算呢？
剑锋已然来到了无声的额前，那激荡的剑气割断了无声的前发，甚至将他的额头撕开了一道血口子！
如果，自己就那样和晴舞安分地生活在青丘之中，结果是否会不一样？
只是，无论如何懊悔，消逝的往昔亦已无法追回！如今无声延续了几百年的生命，便要在这一刻，重新归于天地之间！
无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一切的结束。
而五帝之首，就在这瞬息之间，斩上了无声的头颅！
“呃——”
但是，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未到来。无声闭着眼睛，耳中却听到了身前神王少女的一声惨叫！
他霍然睁开双眼！
眼前的神王少女哪还有刚才戏弄他时的那种神气？她痛苦地捂着自己右眼那空空的眼眶，面上的表情显得狰狞而恐怖！而在她的指缝之间——
无声看见，那缓缓流淌而出的，赫然是殷红的鲜血！
仅这一瞬间，无声便已经意识到了！
“晴舞————————————！！！！！！！”
无声转过身，疯了一般向着神坛入口处，跪坐在那里的晴舞跑去，然而——
晚了。
无声“扑通”一声跪在了晴舞身前，看着面前的秀美的女子，她原本应该是他此生最爱的人，应该是他的妻子，应该在他登上神王之位以后陪在他身旁，享受着王后的荣耀！
但是……
为什么，会这样呢？
无声绝望地看着晴舞胸前插着的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看着从剑刃刺入之处那染红了晴舞衣襟的血色……
“不要……不要这样，晴舞！！！！！”无声如同发狂的野兽一般嚎叫起来，“不是明明最怕疼了吗？不是最讨厌被欺负了吗？为什么啊……为什么从以前开始就这么不听话，我要你活下去你知不知道啊？！！！！”
晴舞抬起一只手来，她的动作是那么轻柔，却又那么无力，就好像轻轻一阵风就会把她吹倒一般。无声赶紧抓住她那只柔软的手，那手心直到此时还是温暖的。无声循着她的意思，将那只手轻轻贴在自己的面庞上，任由她轻抚着自己的脸颊。
“无声……”
晴舞那血色渐失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绝不是像神王少女那般刻意的做作笑容，而却像是真的在为什么而喜悦一样。明明胸口处的鲜血正在顺着剑刃流淌下来，为什么她还能像这样笑出来？
“一直都……这么任性，给你添了……好多麻烦呢，无声……”
“没有！我才没有觉得麻烦！你只要这样就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无声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做着这样的保证。
“陪着我！陪着我，晴舞！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陪着我！”
感觉自己越来越无力的少女晴舞，脸上却居然浮上了一片红晕。
“真开心，无声没有……没有讨厌我呢……那样的话……”
在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生命不断流逝的少女——晴舞许下了承诺：
“来世……一定会做个听话的好女孩……”
来、世？
在无声那被泪眼迷糊的视线之中，晴舞面上的最后一丝生机，就这么随着血色被风拂去。
光点从晴舞那逐渐消失的身体上升起。无声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美丽的光芒，那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的美丽光芒，在阳光和祥云的映照下显得朦胧而绰约。
只有一个遗憾之处。
无声看着那在空中渐渐隐去的光芒。
他触碰不到。
那明明是晴舞，明明是他的晴舞，但是为什么他却触碰不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太阳在天际云间缓缓地沉了下去。神坛之下的战斗还在进行着吧？但是，距离结束应该也不远了。
似乎除了神坛上剩余的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这如血般凄然的暮色之中，有一名少女伴随着夕阳一起离开了。
神王瘫坐在神坛的一根天柱下。她那空空如也的眼眶之中，鲜血早已停止流淌，那疼痛感也已经麻木了。
神王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了。她只是坐在那里，看着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背影，心中却一遍遍闪过奇怪的念头。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一切是否会不同？
她不知道，就在之前，无声自认为将死之时，也曾经想到过相同的事情。
真是奇怪啊……明明知道后悔无用，但还是忍不住要去想呢……
神王自嘲一般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为什么呢？自己当初为何没有亲手将他斩于剑下？为何给了他逃跑的机会？为何在知道他的行踪之后，没有去刺杀他，而是拆下自己的右眼送到他身边呢？为什么明明知道他的一切布置，却没有趁他兵力空虚之时前去偷袭呢？
……为什么，看着他的背影，自己会产生怀念的感觉呢？
神王少女看着无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捡起了他掉在地上的那柄十方追命枪。
是啊是啊，自己应该就要死了吧？
但是不知怎么，却并没有丝毫恐惧的感觉呢。
少女看着无声走近的身影，看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
他……流泪了？
少女的心底，突然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居然流泪了！明明当初被自己下令追杀的时候，他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为什么却在这种时候流泪了呢？
她看着无声就这么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那平静的表情，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十方追命。
他的眼泪……有没有一滴是为我而流的呢？
少女的心里，突然又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如果，我也有来世的话……
在夕阳的映照下，十方追命的枪刃闪过一道血色的光芒。但那枪尖却依旧沉稳，如同少年和少女此时相望的视线一般。
三天之后——
“少主——啊，不，神王大人！”
神王……
无声站在神坛之上，看着那放置在王座中的冠冕，缓缓地伸出手去。
仙妖之乱已经结束。妖族虽然取得了全胜，但是能够适应神界而在此生活的妖族却实在太少，最终神妖两族还是达成了统一，共同臣服于新的神王——无声的统治之下。
而此时，神坛之上却只有两人，无声和他最忠心耿耿的部下，唤夜。
无声触碰到了那象征着天下的神王冠冕，将它舀了起来！
“唔……”
这是……
无声感觉到了，那冠冕之中强烈的怨念！
这还只是用手去触模的结果，如果……把它戴在头上呢？
难道说……当年那个天真可爱的少女瑶歌，就是因为它——
无声轻轻一甩手，把手中的神王冠冕甩到了地上！
“少——神王大人？”
“喊我少主！”
无声说道。对“神王”这个称呼，他有些本能的抵触。
“但是——”
唤夜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无声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她便不敢作声了。
“是，少主！”
无声把目光放到那张神王之座上。
这就是神王之位，代表着一切的宝座，只要坐上去，从今以后，自己就是统御着天下的王者！
但是——
无声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不符合他此刻身份的悲痛表情。
神王？那又如何……就算得到一切又有何用？自己想要的一切，早就已经全然失去了啊！
“来世……一定会做个听话的好女孩……”
来世……
无声摇了摇头，转过身，缓缓地向着那张王座上坐了下去。
来世……来世？！
无声的动作，猛然间顿住了！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眸中闪动着不可思议的神色，渀佛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样！
来世？没错，就是“来世”啊！
“唤夜！”
“属下在！”
虽然不知道少主为何突然在这时喊她，但忠心的唤夜还是迅速回答道。
“你……我要出去一下！在此期间，由你来暂代我神王之职！”
“少主？！”
唤夜大惊失色。
“属、属下怎敢——”
“这是命令，唤夜！”
无声一个箭步从王座之前跳了下去，一步一步朝着神坛天门走去。
“但是少主，如今人心未定——”
“听好了，使用你的幻术来假装我还在这里！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到！”
是的，要制造一个半神半妖的无声幻象骗过众人，也就只有仙妖混血的唤夜可以做得到了！
“但是少主……你要去哪里？”
无声顿了一下，却是连头都没有回。
“地府！”
他沉声说道。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人界曾有诗人写下这样的句子，但恐怕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一言用来描述鬼界却是再好不过！
百鬼夜行？在鬼界根本就没有昼夜之分，天阴雨湿，终日便是这种景象！一群一群的鬼魂嚎哭着嘶喊着向前走去，只为了能够早一点进入轮回之门。
而此时，在轮回门不远之处，却有两名黑衣少年人面对面站着。一个唇红齿白，眉目清秀；一个却面容刚毅，棱角分明。若有人同时认识此二人，说不得便要惊惶大叫起来！
其中一人便是鬼界统领，阎罗不周；而另一人，莫不正是刚刚才从神界离开的新任神王无声么？
“大人若是以故友身份前来拜访，在下只能说无力相助；就算大人以神王之威逼迫在下，在下纵使有心帮忙，也是力不从心哪！”
不周说话客客气气，却是将无声的请求完全堵死。
“你！我不过请你帮我让她还魂而已，你却为何要推三阻四？！”无声心里急切，却又知道这世上能够帮他的恐怕只有面前这个少年了，因此也不好太过粗鲁。
“大人，你倒是有所不知啊……”不周打开扇子，向无声解释了起来，“神妖两族可与这些人类不同，死后魂灵并不在鬼界停留，而是直接进入轮回转世，你要我去哪里帮你找她的魂魄？”
“那……那你告诉我她转世去了何处？我去寻她今世！”无声再一次要求道。
“这倒是可以，不过……恐怕你寻不到！”
不周指着那扇轮回之门说道：“吾鬼界虽然是各界生灵转生之所，但转生之后，却并非就在此世间。在下知晓
神界之事后，早已想到大人你会来此，但据我所查，晴舞姑娘的魂灵是转世去了另一世间！纵使大人是神王，只怕也没有穿梭时空的能力吧？”
另一……世间？！
无声看着那扇轮回之门，心中原本燃起的希望却又在一瞬间变得空空落落的，不余分毫！
难道说……自己和她，真的是此生无缘？
无声的身体晃荡了一下，但紧接着，他想到了——
“不周……你有没有办法，把我送去那一世间？”
“大人？！”
就连一贯温文尔雅，喜怒不形于色的不周，此时也终于露出了讶然的神色。
“回答我！”
“这……大人，且听在下一言。纵使在下将大人送入那一世间，轮回之后魂灵记忆全失，晴舞姑娘也不可能记得大人了！而且，若经轮回，则大人体魄之力——无论神力妖力都会尽失，还不知那一世间是怎样的状况，大人此去实属不智啊！”
不周说了一大堆话，然而无声却只听出来一个意思！
“也就是说……你有办法把我送去了？”
不周看着面前这位旧友，如今高高在上的神王大人，但在他眼里的，却只有一个如同辞别了家人的人类鬼魂一般，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已！
不周叹了一口气，终于无奈地点了点头。
“大人，你可真的想好了？放弃此世间万人之上、天下共主的荣耀，只为了去找一个渺茫的希望？”
“少废话，我无声做成的决定，何时出尔反尔过？”
不周将扇子合上，终于在无声坚定的目光之中，答应了他的要求。
“好吧。大人且来，我会为大人留下一道印记，免得大人在经历轮回之后也失去了记忆。另外，晴舞姑娘三日前就已转世，另一世间与此界时间轴并不相同，我会尽量施些法子为大人提供方便。还有……在下这里有一块返魂灵玉，是可以让人回想起前生记忆的宝物，便也一并送到那一世间，只是这种时空之间的法术，在下施展起来也颇为吃力，恐怕到了另一世间之后，不能保证大人身上的东西还和大人在一起，甚至包括大人的十方追命也是……只能靠大人在那一世间自己去找了。”
“多谢！”
无声答应一声，在那扇轮回之门前站定。
“我此一行，便不知还能否再回到这一世间。神界之事我已交给唤夜负责，还望你能够看在你我多年之交的份上帮她一把。”
“大人……”
不周并未答应，却也并未拒绝。无声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听得不周在自己身后一声“去”！无声的身体便被那道轮回之门中的光芒包裹，下一瞬间，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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