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谁暴戾了？！有胆子你就再说一遍！”
简玉卿气得面上发红，松开揪着小哑儿耳朵的那只手，高高扬起，似乎只要小哑儿再敢出言不逊，她就要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好汉不吃眼前亏。小哑儿当即闭了嘴，又把脑袋转到一边。那只被简玉卿刚才拧得通红发亮的耳朵正对着她的脸。简玉卿只以为他是故意亮给自己看的，那只耳朵的惨状自己看着都犯怵，险些就给他拧下来了。这么一来，自己可不就是个暴戾的女人么？
简玉卿长这么大，虽不是娇生惯养，可也少有人敢给她受气，不然怎会养成这副娇蛮性子？此时却有人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粗暴蛮横，证据都摆在眼前呢。若是别人，简玉卿自不打算理会。可这个小杂役白天还刚刚为自己受下了十鞭子，原本自己是为了还他人情，才趁夜前来送药的，结果人家不领情，却要遭受自己的威胁和折磨。自己不但泼辣跋扈，还恩将仇报。想通了这些，简玉卿鼻子一酸，居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了！
“好，好，罢了……”
但凡女儿家，虽然即便表面大大咧咧，心里却总是柔软而敏感的。简玉卿心中难受，只说道：“此番让你蒙难，是玉卿失信在先，不知悔改，蛮不讲理在后。你好好养伤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告辞！”
小哑儿愣愣地看着转身将要离去的简玉卿，前会儿还好好的人儿，怎么说哭就要哭了？男人总是见不得女孩子流眼泪的，小哑儿心里一软，下意识便叫道：
“哎，你——”
“干嘛？”简玉卿身子只一顿，恨恨地道，“我简家立身北原，多年声名不显，就容得你们这般欺负！先是秦家，现在连你这个小子都看不起人了！”
“我、我哪有看不起你……”小哑儿摇了摇头，“再说谁敢欺负你啊？适才是我说话重了些，并非有意。那个秦二公子倒有可能是试探于你，不也被你教训了一顿吗？简家声名不显？我看也不见得，听说老爷打算让大少爷去参加下一次武林大比，你比我清楚得多。”
“那又如何？”简玉卿转过身来，“承安年已十五，去参加武林大比倒也正常，有些门派的少年儿郎，早在你这般年纪就已经打出声名来了。”
小哑儿用被子裹住身体，坐了起来，嘿嘿笑道：“那又如何？你好歹也是简家小姐，这其中门道看得居然还没我们这些下人清楚么？老爷让大少爷去参加大比，莫非只是为了让他闯个小名头不成？再说了，你倒真有信心，简家的霸气诀便能在大比上打出一番名堂？”
“哼，你一个不懂武学的小子，倒跟我来讲这些？”
“你若不听，我不说便是。”
小哑儿又把脑袋一转，端起了架子。简玉卿虽然心中没对他的说法报什么希望，却被勾起了好奇。想了一想，还是站到他的床头，道：
“说吧，我倒听听你这小子平日都想些什么。若是能让我听出几分味道，那便算你走运；若是舀些没用的糊弄我，哼哼~~”
简玉卿一咧嘴，两颗小虎牙就露了出来，那意思很明显了。小哑儿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女人还真是说变就变，刚才还泫然欲泣的呢，这会儿倒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了。瞧这样子，自己若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她有的是惩治自己的方法。
“听着，这一来——”小哑儿竖起一根手指，“大少爷平日里训练如何，你也应当知道的。那些弟子谁肯舀出十成十的本事去跟他比斗？还不是都觉得他是自家大少爷，生怕伤了他一分半点。今日我经过演武场的时候，就看到他在台上与一个弟子切磋，那弟子被他打得生生后退，根本就没有还手的念头。我看大少爷只怕是少有败绩吧？”
原本他想说大少爷破绽太多，临敌经验不足的，可他根本就不懂武学，若真说了，简玉卿必定不信，只以为他是胡编乱造。小哑儿只好寻找着合适的言辞，力求让自己说得有理有据一些。
简玉卿听他侃侃而谈，就连口气和称呼都变了，她也不甚在意，只是随口道：“你继续说。”
“好，我不知大少爷是不是简家这一辈第一人。且不说那些弟子会不会对他放水，哪怕真用上了本事，他们和大少爷修习的都是霸气诀，互相之间早已熟悉，只要大少爷技高一分，斗败他们简直轻而易举。问题是……真正到了大比场上，别门别派的弟子可是不会相让的，大少爷也根本不了解他们的武功套路，胜负无非两可之间。”
简玉卿暗自点头，小哑儿虽然说得宽泛，但他一个武道外人，能说出这些，便已经是很有心思了。
“再者……大少爷今年本是头一次登台，平日里都是点到为止，可这大比台上，人人都要为自己的师门相争的。若是气头上来，演变成了生死相斗也有可能吧？到了那时，比的可就不只是武功，还有杀人手段了。这样的战阵，大少爷只怕是少有经历吧？但他碰上的对手可不一定没有经过，大比场上，只要是年轻一辈都可参加，说不定会碰上饱经战阵之人也未可知。”
小哑儿心里清楚，就算是再养尊处优的人，只要生于武家，若说没有真正拼斗过，那肯定是骗人的。老爷带着大少爷去参加了几次大比，虽然未曾上台，但私下里和别家弟子相比应该还是有的。
“说得对……”简玉卿应和着，“承安的临敌经验实在太少。他又不像是爹爹，早在江湖上闯荡数年。每日只在家中训练，陪练的也都是那么几个人，这样下去，只怕经不起风浪。你说了这么半天，无非是认为，承安此次参加大比，就是为了多经些战斗，获取几分心得吧？”
“此其一。”小哑儿微笑道，“还有其二。老爷不仅让大少爷上台，听说还要让不少年轻一代的精英弟子上去。这可就不仅仅是为了让大少爷打出名头了，而是为了简家！简家自从老爷歇下之后，十几年来未曾参与江湖世事，如今年轻一辈尽皆出场，正是要放给天下一个讯息——简家要复出了！”
简玉卿听他这话，并没有表现出几分意外，显然是早就知道。小哑儿只得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某些宵小之辈也该暂时收敛一下了吧？”
“宵小？”简玉卿冰雪聪明，当即便说道，“你说秦家？”
“若不然呢？”小哑儿反问，“秦简两家最近可不得太平啊，原本两家和睦，可近一年来，却听说发生了不少龃龉，无非便是互相试探。就连秦二公子上门提亲，只怕也是这之中的一环。秦家对简家，已然包藏祸心。简老爷此番让大少爷他们上阵，是想以此来震慑秦家。告诉他们，简家打算重出江湖了。问题是，秦家那边又如何……”
“秦家？商贾之辈，他们能如何？”简玉卿有些不以为意。
“商贾之辈？说得好，一介商贾，即便世家久远，又怎敢轻缨武家之风？既然秦家先来挑衅，必是有了什么倚仗，让简老爷也不得不小心应对。此次大比，不仅是威慑，也是一个试探。看看他们是否还有胆气再来招惹秦家。如若不敢，那便是心生惧意，不必再去理会；而若是他们没有放在眼里，那简家可就真要好好琢磨，是不是招惹了一位大敌了。”
说罢，小哑儿看着简玉卿俏丽的面庞，又笑道：“我看，你也不如早作准备吧。”
“我？”简玉卿不明所以，“我要做什么准备？”
小哑儿摇了摇头，叹道：“简老爷让大少爷去参加大比，可没有让你上场。你以为是为什么？”
简玉卿想了想，面色一变，慌忙道：“你莫非是说——爹爹要给简家留一条退路，若是秦家真有了什么本事，他便要把我许给那个二少爷不成？”
“你且看着便是。”小哑儿摇了摇头，“我估模着，近日秦家还要有人登门，要为那二公子讨个说法。而提亲之事，他们也不会放弃的。这一次你们把事情推到我一个下人身上，算是敷衍过去了。可到了下一次，你们还能如何？”
简玉卿秀眉微蹙，不自主地着急起来，连忙问道：“那、那我该怎么办？爹爹不会真打算把我嫁给那个风流的二少爷吧？”
“我怎会知？”
小哑儿嗤笑一声。
“简老爷就算心里不愿，可这事总要有个交代才行。要么就应了这门亲事，要么推拒，总不可能一直拖下去。若是应了，你便准备准备出嫁吧；而若是不应，只怕秦简两家就此交恶，你们简家在北原便没有太平日子咯。”
眼看简玉卿着了慌，小哑儿心里暗笑，却又说道：“不过嘛……要想拖延，只要有个好理由，也不是拖不得。”
简玉卿的眼睛当时就亮了起来，忙问道：“你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