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郝容华去了,很干净。”喜碧俯身在太后的床榻前禀道。
这类事,本就属于宫闱的丑闻。
彤史查证了苏贵姬的说法,回了太后和皇上,自然剩下的,只有处死这一条路。而奸夫是谁,联系先前的种种,已是昭然若揭。
但,这些,如今,都不重要了。
随着人死,前朝安抚得当,这宫里,缺的从来就不是人命。
只这一次,生生让太后卧于锦被中的身子出了一袭冷汗,她支起身子,喜碧忙掀开纱幔:
“小姐,可是要茶?”
“哀家,心里堵。”风初初的手抚着胸口的位置,卸去浓妆的脸色是苍白的。
“小姐,您千金贵胄,不论怎样,终是会化险为夷的。再者,皇上表面上那样,对小姐这么多年来,还是眷顾的。”
风初初摇了摇头,手死死地握住胸襟那颗东珠做的盘扣:
“他早不是当年的他了。就像哀家也变了,不是么?”
“小姐,别多想,不是皇上已赐了蒹葭一个机会,待到后日您寿诞一过,蒹葭正了身份,一切都会好起来。”
风初初闭起眼睛,发了狠地一攥,那东珠便骨碌碌地从她的指缝间滚落了下去:
“嗯,哀家不该再多想。这几日,她都按时服下那汤膳?”
“是,每日都按时服下了。”
风初初不再说话,仿似很疲惫地再次躺了下去。
喜碧放下纱幔的时候,终是叹了一口气。
两日,匆匆而逝。
宫里,并没有因病逝一位容华,添了一丝悲伤的气氛,反是在太后寿诞到来前,阖宫喜庆滔滔。
说是寿诞,可,今年,风初初也不过双十年华罢了。
而因着先帝驾崩,身居太后之尊的她,便当得起这个寿字。
这些,都不是蒹葭关注的,这两日,自她没有拒绝面具男子教授,进展是快的。
不仅吹箫的用气,在他的指点下,她收放自如。
甚至于,凤阙箫舞最难的环旋九天,她都成功了一次。
但,环旋九天的难度,是这舞曲在宫里失跳了十年的其中一个原因。
前一位跳这支舞的,是宫中一位高位嫔妃,也是在跳到环旋九天时,臂力再承不住,从高高的舞柱上摔落……
可,在寿诞当日,这,是容不得失败的。
“又出神了!”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才发现,箫曲吹到一半,竟是失了一回神。
抬起眸子瞧着他:
“今晚我想练通宵,你不必陪我。”
“不行,我必须在你身边看你跳最后一次环旋九天。”他坚持。
她放下碧玉箫,笑:
“难道,明日寿诞,你也陪在旁边不成?如果是,看来,你的真身是这宫里的人啰。”
“你想知道我是谁不难,我的脸就在这面具后。”
语音落,他的手执起她的,放到面具下,只需轻轻一掀,面具后的脸便会出现在她眼前。
她没有想到,对于她的试探,他答的如此直接。
一滞间,只从他掌心抽出手,起身,往垂挂的丝带处行去:
“你是谁,对我并不重要。”
“得到圣宠,对你才是重要的。”他突兀地说出这句话,却似含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其他什么。
她的手此时已缚上垂挂下的丝带,借力,轻盈地飞起,她的身子娉婷,随着旋舞将裙裾飘洒开来,刹那间,足以迷乱任何人的心。
然,他必须保持着清醒,收回目光,不去瞧那舞姿时,她的声音清亮地传来:
“对我来说,只是不想辜负任何事、任何人……”
空中完美的九个回旋,当她的身子轻巧地落在舞柱上时,他才微仰起脸,瞧向她。
那样无双的眸子,熠熠地闪着紫色的辉华,圣洁无暇地让人只能这般仰望。
此刻,这双眸子低徊,对上他没有五官,没有表情的面具:
“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出这两个字。
只这两字,不负他特意熬到最后两天,才来找她。
因为,唯有在她屡次练习,不得要领,屡次失败后,或许,方会接受他的帮助。
这些,他知道,她懂。
所以,她会对他说出这两字,却不代表,她对他真的卸下心防。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你成功了。明日过后,你将是他的宠妃。”
简单的一句话,从容地自他口中说出时,他选择回身,朝殿外行去。
即便,她不会看到他面具后的表情,可,在这瞬间,他没有办法面对她。
身影在烛光的背离下,拖得很长很长,浓浓淡淡地洒满霓裳殿的青石砖上,终将明日的寿诞,提前湮出一丝不祥的阴霾来……
太后寿诞,只邀请了内眷与席。
近支的王爷除了被废黜流放的太子西陵枫、临时有军务去岭南,未及赶回的隆王外,悉数到场,当然,也包括公主。
其实,先帝膝下的子嗣并不多,除西陵夙、西陵枫、翔王西陵垣之外,仅有筱王西陵筱、隆王西陵隆、宝王西陵宝三人,公主也不过八位。
源于,先帝在西陵夙生母康敏皇贵妃逝后,风初初出现之前,没有再专宠过一人,每月宿于嫔妃处的次数也甚少。
如此用情,在坤国历代的帝王中,并不多见。
可,也正因此,使得先帝立下遗诏,传位给西陵夙并不奇怪。
毕竟,先帝曾有意在元后薨后,立康敏皇贵妃为继后,但碍着祖宗的规矩,需待一年的时间,才能另立新后,却不知,当年六月,先帝只携康敏皇贵妃一人于避暑行宫避暑,很快便传来,康敏皇贵妃诞下翔王后,难产逝去。
储君之位从那之后空悬了若干年,后来,直到先帝日益老迈,方听从群臣的谏言,以长为尊,册立惠妃所诞的楠王西陵枫为太子。
而这些前朝的往事,最终只化成手足血染江山争。
如今,虽距离那次厮杀仅过了月余,宫内因着太后的寿诞仍是一派祥和。
寿诞宴饮设在凤汀台。
凤汀台,四面环水,水旁,设立观戏台。
此刻,观戏台早张灯结彩,喜庆非常。
戏开锣前,照例是各位王爷、公主献上寿礼,这些寿礼,比的就是奇,比的就是新。
纵然,太后并非他们的生母,可,太后就是太后,是他们必要尊称一声母后的人。
风初初身着绛红的礼裳,头戴华丽凤冠,微微笑看琳琅满目的寿礼呈上。
除西陵枫之外,包括西陵夙都奉上一颗璀璨至极的南海夜明珠做为寿礼。
入夜时分,这颗夜明珠耀眼夺目地甚至抵过周遭的宫灯熠熠。
当祝寿完毕,歌舞登场时,方把这层耀眼稍稍转弱些许。
蒹葭的凤阙箫舞是作为压轴戏登台的。
当司礼太监报上这名字时,四周一片寂静。
凤阙箫舞是康敏皇贵妃生前最擅跳的。在她薨逝后,曾有一嫔妃试图吸引先帝,复跳,却是不幸摔落,从此,这首箫曲和舞蹈便成了宫闱的禁忌。
如今,要得到西陵夙的赞叹,或许,也唯有这一支舞曲。
是的,只要她跳到最好,哪怕,他不悦她的大胆,终究,在众人跟前,是要赞一声的。
源于,这里,有他生母的痕迹。
凤汀台的宫灯在蒹葭上台后,陷入一片漆黑。
漆黑中,随着点点烛光亮起,蒹葭蒙着天水碧的面纱,一袭同色的裙衫婷婷站在最高的一根雕刻成金龙翱翔的舞柱上。
四周,垂落无数根雪色的丝带,这些丝带微微随风摇曳间,她宛如谪仙般圣洁美丽。
而,在诸王的位席中,却是站起一人来……
作者题外话:这几个王爷,合起来就是南翔小笼包了。扑哧,是不是很容易记住呀?
好了,下场就是阳谋登场了……也会有狗血沸腾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