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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内城某处宅邸。一间很是疏朗轩敞的花厅,窗户上镶着洁净明亮的玻璃,外面的花园是一片洁白的雪景。花厅的地砖下都通了火龙,屋子里暖烘烘的,还摆了一桌精致的酒宴,宴席之上,只有两老一少还有一位中年人,周围也没有一个使唤人儿。
“介春,这次和法兰西交涉的差事办得是极好的……这可是万岁爷的原话。”
说话的是个老者,生得贼眉鼠眼,两个颧骨高高隆起,还留着八字小胡须,怎么瞧着都有那么点奸诈小人的样子。
“这都是穆相居中调停之功,耆英只是遵照穆相之命行事,如今能得到圣上如此恩眷,实在愧不敢当。”
另一个老者恭敬地拱手说道,此人正是进京面君的新任两广总督耆英,介春乃是他的字号。刚才同他说话的人,则是道光皇帝跟前第一重臣,军机大臣,文化殿大学士郭佳.穆彰阿。
“皇上还说了,这次差事办得最好之处,还不是同法人的条约没有折损大清颜面,而是探得了西洋虚实,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知道了西洋内情,将来就不会再吃亏了。”
说着话,穆彰阿就把目光投向老老实实坐在耆英身边的白斯文,“白恩铭,是吗?”
白斯文拱拱手,笑道:“回穆相话,卑职正是白斯文。”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恩铭,你现在是行十万里路,游历西洋十数国,所见所闻,都是满朝文武所不知,而且,又是旗人,好好做,将来封疆部阁总是有望的!”
白斯文忙站起身,朝穆彰阿就是一揖,“卑职谢穆相栽培!”
穆彰阿点点头,语气忽然放沉,“恩铭,对朱济世此人,你似是极为忌惮?”
“穆相,此人是朱明之后,又得英吉利王夫阿尔伯特亲王的提携,对西洋的奇婬技巧又极为精通,且家财百万……我朝不得不防啊!”
白斯文这话出自肺腑,穆彰阿人老成精,自然听得明白,呵呵轻笑出声。
“所以你就想暗招刺客,将其刺杀?”
白斯文又是一躬,“卑职都是为了朝廷……”
穆彰阿笑而不语,回头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中年人,那中年人冲穆彰阿拱拱手,道:“恩相,学生以为,明抚之策可行,暗杀之计需缓。”
“何也?”穆彰阿笑问。
“朱明后人颇多,散落四方者何止万千?国朝200年来,犯上作乱者何几?何况朱济世此人早已是夷狄之臣,非我华夏之人,此所谓入夷狄者夷狄也。学生观其书信,虽言语失敬,但其中所提之法倒颇为可行,其意似乎还是想和我朝为善的。况且如今中西议和方定,海疆方安,谋刺夷狄大臣之事,最好还是慎重一些,以免再起边衅,搅得中外不安。”
穆彰阿又看看白斯文,笑道:“恩铭,你以为曾涤生所言如何?”
曾涤生就是曾国藩,涤生是号,眼下的曾国藩官拜侍读学士,文渊阁值阁事,和白斯文一样,都是从四品的官衔。不过却是京官,又是三考出身的清流,而且还是穆彰阿的得意门生,深知清朝官场规矩的白斯文当然不敢怠慢,忙冲曾国藩拱拱手道:“曾侍读所言具是正理,下官佩服。”
曾国藩的话当然是代表穆彰阿的,而穆彰阿又最能揣摩圣意,看来道光皇帝真是被英国人打怕了……
白斯文心里叹了口气,便没有再提朱济世,他不过是个知府,又不是军机大臣,何苦皇帝不急太监急呢?
“不过朱济世若真到了香港,还是要严密监视的。”穆彰阿又低声吩咐一句,朱济世的事情就算翻过去了。
其实他和耆英、白斯文说这些话,真是出于好意,耆英也是穆党,白斯文又是耆英门下,当然算是穆党一员。这两位圣眷正隆,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耆英早晚要入军机的,白斯文的前程也是一片坦途。如果不出意外,数年之后,穆彰阿一党又能多一位督抚了。所以穆彰阿不希望耆英和白斯文在面君的时候乱说话……明抚暗杀什么的根本不是皇帝老子想要听的,人家英夷的大臣爵士难道会让你白杀?别杀完之后又是大兵讨伐,到时候没有几千万两银子的赔款兵费根本过不去。谁要是在这个问题上踏错了步子,林则徐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
“穆相,那么……洋务上面的事情……”
耆英的话锋也转到了洋务上去,毕竟他也没亲眼过朱济世,也不知道朱济世在西洋的市面到底有多大。
“洋务的事情不急……西夷既然远在数万里外,来回一趟也不容易,所以咱们也不用着急,徐徐推进即可。”
穆彰阿的回答,让白斯文怔住,这洋务之事,原来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涤生,你怎么看洋务之事?”穆彰阿又问身边的曾国藩。
“恩相,学生以为,其他的洋务都可以缓一缓,唯有练兵选将应该速行,如能依西洋之法练成数万精兵,国朝就再不怕海疆有警了。”
曾国藩的话似乎是理所当然,八旗绿营的朽坏早就是尽人皆知,同英夷一战更是把脸丢到西洋去了,如果不赶紧练成一支精兵,将来再有西夷来犯,大清朝要如何对付?
穆彰阿却摇了摇头,道:“练兵选将也需缓行,西夷兵强,首在械精,国朝的大刀长矛,终究不是西洋枪炮的对手。因而欲练精兵,必先把造枪铸炮之法学到手……”
“穆相,法夷已经答应传授了。”耆英笑着提醒道。
“这个不能急。”穆彰阿又重复了一遍“不急”,说道:“法夷传授造枪铸炮之法是好意,我国朝岂能没有表示?而这造枪铸炮之法又干系重大,必须由内务府选派能工巧匠去和法夷学习,学会之后,再回北京开办枪炮工房……这内务府是怎么办事儿的,介春老弟想必是知道的吧?”
耆英模了模胡须,低声道:“广东佛山素来是冶铁重镇,能工巧匠颇多,上一回英夷来犯之时,还铸造过一位八千斤的大将军。”
八千斤的大将军指一门八千斤重的大炮。这个时代西洋的冶金工业也就那么回事儿,转炉钢还没有发明,坩埚炼钢的工艺难度不高,一学就会,至于西洋铸造之法也不比中国先进多少,如果让法国人的技工去佛山带徒弟,要不了几年,佛山的枪炮就能不亚于洋货了。
“介春啊,这西洋枪炮之犀利,可非**土炮可比!如果被民间工匠所掌握,这天下还能有宁日?”
耆英顿悟,拍了拍额头道:“一时糊涂,一时糊涂,若不是穆相提点,面君的时候就要说错话了。这西夷造枪铸炮之法,必须由内务府牢牢掌握!这西法所练的精兵,也必须是八旗精锐!”
听到这话,曾国藩心里面却是一声长叹,内务府的一个鸡蛋都敢要道光皇帝几十两银子,补个龙袍都是几千两上万两的开销!要是让他们来造枪铸炮,这枪炮还不得天价?至于这八旗精锐……这个西法之兵,不练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