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深垂睫,心底一叹,虽然佩服段言宸,但他也明白,此人是中周大敌,他一人之力可抵三军之勇,若让他逃过此劫,这八年的屈辱必将驱使他执戈而返,祸乱中周!
所以,无论如何,段言宸决不能活着走出雪原!
楚行深弹剑出鞘,剑锋闪着银光,一股彻骨的煞气缓缓弥散。
抬臂,剑尖直指段言烨,启唇,漫不经心道:“陛下有令,取七殿下首级者,赏黄金百两,良田百顷,封骁骑将军;取四殿下首级者,赏黄金千两,良田千顷,封郡王;生擒两位殿下者,赏黄金万两,良田万顷,封护国大将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果不其然,楚行深话音才落,段言烨便明显的感觉到对面的黑甲兵们望着他们一行的眼光更加灼热。
即便心里已经焦灼如一锅烂粥,段言烨依然面不改色,淡淡然像一抹天边的云,静逸翩然,嘴角笑意绽如夏花,成竹在胸的样子令楚行深的眉头皱了皱。
眸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楚行深垂了垂眸,心思转瞬间翻覆,却又尘埃落定,再不犹豫,他振臂一呼,喝声劈裂苍穹,直上九霄:
“杀!”
令起人动,除了楚行深及身边亲卫外,所有黑甲兵倾巢出动,向段言烨的方向攒射过去。
望着在厚重封赏之下依然不忘纪律,按照队形突奔的军队,楚行深眼中掠过一抹自豪与满意。
这就是他倾尽三年之力打造出来的军中利刃,鲜血浴之,刀兵磨之,战火煅之,信仰铸之,毫不夸张的说,这是整个中周乃至整个苍漠大陆独一无二、无与伦比的骁勇战队。
他身边一百亲卫紧紧护卫,百余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已被黑甲兵湮没的段言烨一行人,心微微一落,刚刚着地,却又隐隐感到哪里不对,变得不太安稳。
心跳喧嚣不止,有种不好的预感破土而出,于凛凛雪原中贯穿脚底直袭心脏。
楚行深握剑的手不由紧了紧。
兵戈激撞,血肉横飞,天幕在这一刻遮上云裳,敛去薄光,乌沉似铅,霍然暗了下来。
段言烨还在率众抵抗,但在巨大的消耗之下动作已明显有所迟滞,照这么下去,车轮战也能将他生生拖死在百余人的围攻下。
段言烨心中暗骂的同时楚行深也抿起了唇。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往日里一场大战也不过损伤几十人,战亡者不超十指之数。而今日,便在这样一场敌寡我众的奔袭中,他的军中兄弟已在囚龙阵中阵亡七人,伤者更甚。这一刻,他的心狠狠颤了一下,恍然中似乎有股粘稠流出胸膛,灼热了他的眼。
从来都是身先士卒的楚大将军终于被兄弟们的死给刺激的忘记了那人的殷殷嘱托,他不遑一瞬的盯紧了人海中奋战的段言烨,双脚一跺,飞过踏乱的雪,飞过凄烈的痛呼,飞过悲壮的尸体,飞过呼啸的朔风。
飞到段言烨所在的战圈,稳稳下落。
然后,他举剑,剑身反射的白光在他眼上描下明亮的影子,却照不透他眸底的深谙。
推手直刺,只要再用力一点,便可插入段言烨因无暇顾及而大露的后心。
楚行深眯了眯眼。
段言烨猝然回头,却已无力拦截。然而,一向不知畏惧为何物的段七殿下不曾露出半分惧色。他心转如电,在眨眼间判断出形势,而后眼神一狠,拼着被黑甲兵的长枪刺穿一条胳膊的危险将将转身,反手一剑,挑向楚行深持剑的手。
楚行深眸底一沉,这一手不可谓不狠,长枪穿臂,即使胳膊不废也肯定不会再这么灵活自如,一个身娇肉贵的皇子,能有这样破釜沉舟的勇气和狠辣,当真不能小觑。
由于姿态的关系,段言烨出剑的动作反而比楚行深要快,情势之下,楚行深剑锋一撇,压住段言烨的剑,然而对方剑气凌人,迅疾强势,还是擦着腕间的皮肤,冷气入体,血色洇开一条细细的线。
段言烨见此,嘿嘿笑了笑,神情得意而开怀。
眼角眉梢的肆意微笑还未舒展开,剧痛翻江倒海,沉了他的眉,深了他的眼,颤了他的肩。
段言烨猛然回首,一脚踢开握着长枪的黑甲兵,一脚之力,不仅踢翻了一人,连那士兵身后几人也被挫的连连后退,周密的包围圈瞬间被撕裂一道口子。
段言烨挥剑斩断长枪,仅留枪头插在臂上,而后虚晃一招,逼得楚行深后退的同时飞身急退,窜出包围。
举目四望,二十个暗卫已折了半数,遍地残腿断肢,鲜血绽如红梅,灼灼艳艳,将这一地狼狈,半方残怖染成忠诚与牺牲的一匹锦缎。
段言烨咬了咬牙,心中更痛几分。深深看了楚行深一眼,他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拉响旗花火箭。
火箭在空中炸响的同时。
一批初时就掩藏好的黑甲兵已经从后方雪坡下绕到了冰棺旁。领首一人的手已经搭在了冰棺一角。
焰火绚烂了远天的同时。
远远的有一人白衣如雪,与雪地浑然融为一体,坐姿闲逸,半睁的眸子听见声响懒懒抬了抬眼皮,唇微动,低声嘟囔了几句,起身拍拍衣服,迷蒙的眸光清朗一霎,身形一动,人已不见。
晶莹的雪上,一个脚印都没留下。
烟花冷却温度,黯淡下来的同时。
一道红光疾速掠过,径直跃起,在围绕着冰棺展开战斗的人缝间滑溜溜的钻进去,毫无形象可言的扑到棺上,吱吱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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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乃们再不收藏,小七就要伤心死啦!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