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殿内立刻噤声,声音渐小,直至死一般的寂静。
父皇对自己的失望,北堂墨宸又岂会不知道,然而宁儿是他的心头肉,他永远不会再让宁儿受委屈。
“皇上请息怒!”太后执起桌上的翠绿茶盏,慢腾腾的抿了一口,才出言道。
而后,她将目光转向北堂墨宸,淡漠的声音掺杂着不满和指责:“墨宸,哀家体谅睿王妃初经人事便也不追究请安迟到一事了,可她身为一国公主,怎么一点礼数也没有,这也罢了,你却任她胡闹,这话要传出去,你睿王府的脸搁哪去?”
“皇祖母此言差矣,宁儿是孙儿的王妃,请安迟到一事怎能怪宁儿呢。”北堂墨宸面无惊澜,望着北堂修的眸子里仍然含着淡淡笑意:“父皇,宁儿是儿臣的王妃,请父皇恩准!”
“睿王对皇妹真是体贴,可是皇妹你也不能恃宠而骄啊,毕竟你已经嫁到南祁国,就应该遵守南祁国的宫规,而不能像在北宁那般胡闹了”北堂墨宸话音刚落,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沐如星。
沐清宁偏头望向她,经过昨日的新婚之夜,她已然褪去少女的清纯,蜕变成一个妩媚成熟的女子。只见她一袭粉色宫装,头上简单的挽了个发髻,簪着支八宝翡翠菊钗,犹如朵浮云冉冉飘现,眉如翠羽,秋波流转,樱桃小口,真是妩媚动人。
沐清宁打量沐如星的同时,沐如星暗含阴骘的眸光也紧紧锁住沐清宁,看到沐清宁美若天仙的娇脸,她就恨不得上前撕烂那比她美千万倍的娇脸,她不甘,明明沐清宁七年前就在那场大火中毁容,明明她是北宁国第一美女,为何,一夜之间她就突然变美,还比她美千万倍。
更可恨的是,她心仪的睿王不惜触怒龙颜仅是为沐清宁争取见圣不需跪安,这样她心中多有不甘啊!
想起今日王嬷嬷今日送来的锦帕和禀告给太后的话,还有昨夜北堂墨宣残暴的对自己发泄兽性,她满腔的愤怒与不甘。
沐如星心中不甘,同被赐婚给北堂墨宸做侧妃的上官悦心里愈加不甘。
她自打第一眼看到北堂墨宸就立誓今生非他不嫁,结果他却亲自求旨沐清宁为正妃,她虽伤心却认为沐清宁丑陋无盐而她却是南祁国第一美女,终有一日北堂墨宸会回心转意,而她终有一天也会成为睿王正妃。
可是,今日亲眼目睹沐清宁的真颜,她的一颗心宛若从天际跌落至低谷,特别是看到那个男人为了沐清宁不惜触怒龙颜,她只觉得浑身生起一股凉意。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不甘,太后对她投以稍安勿躁的目光,暗示她一切有她做主。
得到太后的支持,上官悦心里犹如吃了定心丸般,太后姑婆自入宫以来一直被立为先皇的皇后,不承受一丝动摇,说明她必定精于算计,有太后姑婆这老谋深算的人帮助,她必能做北堂墨宸的正妃。
太后无声的安抚完上官悦后,转眸望向沐如星,淡淡出声:“哦,星儿,睿王妃在北宁是如何恃宠而骄的?你且道来,让皇上和哀家明白,这睿王妃是如何的目无尊长的?”
太后特别加重“目无尊长”这四个字的咬音。
“回皇祖母,我北宁皇子皇女、后宫妃嫔、太监宫女乃至文武百官谁人都知五皇妹见过君王从未行礼跪安,甚至累次抗旨不尊。”
满意瞧见北堂修愈发深沉的脸,沐如星心中冷冷一笑,她今日势必要沐清宁难堪。
“父皇,皇祖母,星儿此番说辞并非挑拨离间,只是想让五皇妹明白既然是以北宁五公主的身份嫁到南祁皇室,就应该规规矩矩的遵守宫规,切莫给我北宁国丢脸,让天下人误以为父皇教女无方,枉费父皇对五皇妹的宠爱啊!”
不得不说,如今的沐如星再也不是北宁皇宫那个任性单纯的三公主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看似是劝沐清宁顾及北宁国的颜面,实则却是向在场中所有的人暗示沐清宁根本就是一个心无宫规、恃宠而骄的人。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北堂修盛怒的脸上暗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气息,看到帝王脸上这般肃然的脸色,沐如星心里满意一笑,却感觉迎面一种阴冷的视线传来,顺着目光过去,北堂墨宸的眼眸正冷冽的望着她,那神色,带着危险的气息。
她心中一惊,将目光收回,却恰巧望见她身旁的北堂墨宣眼中闪过的一抹阴骘,她的心跳突突加快,难道又让北堂墨宣猜透她的想法了?
“哀家曾听闻睿王妃曾经当着我南祁国几位王爷和北宁文武百官的面火烧北宁皇帝赐婚的圣旨,哀家原本以为是有心人企图玷污睿王妃的名声,如今听着星儿这番话,哀家不得不信啊,皇帝,你认为呢?”太后适时开口道。
北堂修如狼般狠厉的眼眸分别从北堂墨宣、北堂墨凌身上扫过,而后定在北堂墨宸身上:“睿王,你的王妃火烧圣旨一事,你该做何解释?”
北堂修对北堂墨宸的称呼是“睿王”暗喻着此时他心里对北堂墨宸的失望,在他看来,北堂墨宸是将来继承皇位的人,他怎能如此偏袒一个目无尊长、目无礼法的女人,甚至,那女人心里还装着其他男人。
“父皇、皇祖母,你们误会宁儿了。”北堂墨宸无事般的淡淡一笑,而后,他双手抚上沐清宁的双肩,强迫她面对自己宠溺的目光:“赐婚之前本王已经向宁儿坦白本王的心意,而宁儿不曾拒绝本王,她只要求本王待她过了十六岁生辰再向北宁皇求亲,本王答应了她的要求,同时主动提出若是本王提前提亲,她便将那赐婚圣旨烧掉不作数。”
言至此处,北堂墨宸眼中带着浓浓的歉意:“然而,本王终究按捺不住,违背对宁儿的承诺而提前请旨北宁皇将宁儿嫁以本王,故而,宁儿误以为本王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伤心欲绝之下才错手烧了圣旨。”
“宁儿”他宛若身边再无旁人似的,深邃的瞳孔紧紧的锁住面前的女子:“是本王的错,本王不但言而无信,甚至让众人对你产生了偏见。”
他低沉的语气中,含着歉意、疼惜。虽然这是他为宁儿火烧圣旨寻找的借口,可是他的歉意却是千真万确的,他亲手拆散宁儿与楚寒,这是他这辈子唯一对不起宁儿的地方。
他渴望的眼神紧锁着她,她想转开视线,却因为他紧紧摁住她的双肩,她的眸光不得不与他牢牢的缠绕在一起。
她怎么也没想到,北堂墨宸会在这大殿之上,当着当朝皇帝和太后的面说出这番深情的话。
心乱了,真的乱了,她愈来愈看不透北堂墨宸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