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皓月当空。
呈家村,西北方向,cāo练场内,四道白sè身影临风而立,宽大的斗篷随着夜风徐徐摆动,每个斗篷上,隐约露出“金、木、火、土”四个大字。
他们向先前cāo练shè靶的区域走去,步伐缓慢而稳健。
其中一位身材较为高大的身影率先在前方停住,金字斗篷盖住了他极为健硕宽阔的后背。
他俯来,冷眼凝视着地上如蛇形般的轨迹。
显然,这几道蛇形轨迹,是今rì呈飞最后单手截飞刀时留下的。
“果然是蛇影步!”披着金字斗篷的人转过头看向其他三人。
这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他身材高大健硕,长得极为平凡普通,唯独扎眼的,是他衬着夜sè,显得更加冰冷的双目。
披着金字斗篷的少年继续说道,“修炼该玄决的门槛至少要元阳境第七重,看来这小子先前一直在隐藏实力。”
“大哥,我看这呈飞实力应该还在七重之上”,不远处,另一道披着土字斗篷的身影,望着地上通体都是飞刀的木靶,微微一笑,道:“三十把飞刀,一柄都不少。而且,你们过来看。”说完向着其他三人招一招手。
火字斗篷大步而迈,靠前而行,金字斗篷稳健居中,木字斗篷步伐曼妙绰约,最后而至。
“我观察过”,身披土字斗篷的少年望着身旁的三人,继续说道:“今rì最后shè靶的三十人中,至少有五位实力达到了元阳镜第六重,而这呈飞单手冲截飞刀,无一漏靶,同时仍有余力护住这不堪一击的木靶,使其不被劲气崩裂。我看这呈飞应该是有元阳镜第八重的实力了。”
火字少年不耐的撇撇嘴,道:“唉,我说三弟,你啰嗦这么多,这小子也就是八重元阳的实力,明rì我去会他一会,等我把他打趴下了,或者我被他打趴下了,你们就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火候了!哈哈,哈哈哈哈…”
火字少年说完话后,也不看众人,哈哈大笑,仿佛很满意自己的提议。
其余三人皆是眉头微皱的看着他。
“哈哈哈哈…”
粗狂的笑声在偌大的cāo练场上传荡而开,配合着其余三人的鄙视之意,场面略显尴尬。
“呃,好吧,当我没说。”
火字少年终于发现其他三人不屑、以及诧异的目光,讪讪的模了模鼻子,悻悻的说道。
“这么好的对手,不要先打草惊蛇。不管是高手还是狗熊,到族比的时候,自然就知晓了。”金字少年甩了甩手,忽然向着百米外的朱红高墙冲去,只见他身形几个闪烁,便是轻盈的掠上高墙,转瞬便不见了。
另外三人也是脚掌点地,飞掠而上。
“看来这次族比,除了我们四人和那个怪物,又是有些好戏看了呢。“土字少年微微一笑,对着一同飞掠的火、木二人说道。
“嘿嘿,有意思。这个小子是我的菜,小妹、三弟,你们可别跟我抢哦,实在想抢的话,先得过我这关,哈哈哈哈……”
依旧响亮的笑声回荡在夜空里,合着没有任何人应答的场景,或许这钟情况,这几人都早已习惯了吧。
“哈哈哈哈……”
依旧无人应答。
“呃,当我没说……”
破风之声,陡然变大了许多。
“哎!喂喂,你们倒是等等我啊!”
「吱呀」
破败的木门裂着大小不一的缝隙,被呈飞缓缓的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极小的屋子,屋中有两张一大一小的木床,一个木桌,一把槽木椅,还有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子。
“爹,我回来了。”
呈飞望着几年如一rì、始终保持这个姿势的中年男子,心中暗暗叹息,招呼一声后,便是自己躺在了屋中略小的木床上。
中年男子同呈飞一样身形消瘦,后背略有些弯曲,头上或灰或白,长了不少与之年龄并不相称的白发。
只见他身子微微动了一下,木然的双目突然有了一丝浅浅的波动。眉宇间依稀可见些许凌厉,只不过他好像有伤在身,脸庞略显苍白,将那凌厉之sè遮掩了大半。
他便是呈飞的父亲,呈唤。
“飞儿,听说你今天在shè靶场接飞刀了?”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嗯。”呈飞望着破败低矮的屋顶,低低应了一声。
随即,屋内陷入沉静。
半晌后,呈唤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飞儿,想见娘么?”
躺在木床上的呈飞闭起双眼,身体不受控的颤抖着。呈唤的询问触动了呈飞心中最重要敏感的一块区域,但不知为何,呈飞仍旧竭力抵住心中复杂情绪的翻滚,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回道:“想!”
声音,也似乎因为内心的激动,而略显颤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飞儿,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要再显露功力了,咳…”呈唤似乎因为这句话触动了一些隐秘的情绪,而他的脸,因为刚刚的咳嗽而显得更苍白了。
屋内一片沉默。
呈飞并没有应答。
“等到族比吧,如果你晋入了前五,参加完白岳城的跃门大赛,只要能进凌云宗,那离见到你的母亲,就更近一步了。”咳声止住后,呈唤低沉的声音再次回荡在略显狭小的破屋中。
“虽然我不知道她在哪……可是,凌云宗有一尊异宝回天镜,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得到。飞儿,你有信心么?”呈唤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就仿佛,一个垂危的老人,面对自己未了的心愿,如此的不甘与遗憾。
“爹,放心吧,孩儿一定把娘找回来,跃门大赛,我一定会参加的!”
呈飞望着父亲的憔悴和眼中迫切的期望,年方十四的小脸上再次罩上了与之年龄极不相称的老成与冷静。
只有这样,爹才会重新振作起来吧?
自己的这点艰难算些什么,即使,即使真的无法压抑心中的痛苦,也一定不能再让爹看到了,因为,爹一定比我更想见到娘……
所以,忍一切常人之不能忍吧,呈飞!
收尽锋芒!
收尽锋芒!!
收!尽!!锋!!!芒!!!!
呈飞在心中狠狠的喝了三遍,脸上透着坚毅之sè,他缓缓的,闭上双眼,眼角似乎有着一滴晶莹一闪而过,不过却不知为何,始终也没有滴落下来。
随即,屋内也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子夜,一声浅浅的鸡鸣在呈家村响起。
此鸡名为荒鸡,每rì于子夜鸣叫。
此时,除了碧淮河旁,琴瑟阵阵的温柔乡依旧灯火通明,呈家村的其他百姓居所均是渐渐安静了起来。
子夜,也是刚刚入眠,渐入梦乡的时候。
夜sè里,一道身影缓缓的扣上破败的木门,望了望高耸入云的碎青山,缓缓走去。
呈飞年方十四,舞勺之年。因为身世,他从很小的时候便深知自己不同于他人,渐渐的,他便习惯于一个人穿梭在这呈家村之中。
在其他孩童玩耍的时候,他会默默的躲在角落,偶尔流露出向往与羡慕,但更多的,是一种孤独与常年积累的平静。
因为血脉jīng纯度不及十分之一,他不能同其他少年一起在呈家村cāo练场训练。
不过,不知从何时起,每一rì的子夜时分,他便一个人,没入夜sè,孤独的迈向修炼之路,不论风雨,从不间断。
是怎样的一种信念和希冀,让一个本该无邪玩耍的孩童,数年如一rì般,独自一人的走在这单调枯燥的修炼之路上。
久而久之,呈飞也逐渐适应这样的节奏,而在修炼之途中,偶然也会遇见一些奇异的门道与说不清的奥妙,这让年龄只有十四的呈飞,也隐隐有些痴迷了起来。
而说起这修炼一途,甚是讲究。
先是元之境,即为炼yīn阳,女子为元yīn,男子为元阳,分为九重。
不论是元yīn还是元阳,只要每rì强身修炼,牢固筑基,皆可靠常年积累达到九重之顶。譬如昨rì在cāo练场上指导众人shè靶的呈钟,已经在十六的年纪达到元阳境第七重了。
而元之境待到九重之后,便可碎之成气海。
气海是储存玄气的必备之物,藏于丹田之中。有了气海,也就到了修炼的第二个阶段,炼气。
到这一阶段的修炼已经开始不分男女了,皆为玄气,分为九股。
炼气与炼yīn阳不同,前三股,称之为玄蓝,必须在江河湖海内修炼,吸取并锻造成气,同时引入浩荡磅礴的自然之力稳固气海;而后五股称为玄绿,则是要在森林草木之处修炼,吸取rì月草木之灵气,纳为己用。
最后一股被称为玄未,而这玄未之气,则是要靠各自本事了。
炼yīn阳只是修炼一途中最为基础的,在这个阶段的,基本都是刚刚修炼入门的少年。
到了第二阶段练气,依旧是有不少人可以通过努力慢慢修炼,不过这第二阶段的最后一股玄未之气的修炼,却是修炼的分水岭。有些天赋差的人,穷其一生也无法凝成这玄未之气,而修炼之士,大多数凝成的也是下品的玄未之气。
这修炼而成的玄未之气分为上、中、下三品,因最后一股玄未之气的修炼本就艰难,故而一般的修炼之士皆为下品,少数有天赋又肯努力的人则能炼成中品,而这上品之气,则是需要大机缘了。
玄气境大成之后则为羽化境,之后就是登堂境、太上境、神宫镜。
当然,这登堂境的高手已经可以称为老妖jīng了,而且各个都是一方巨擘,比如先前酒馆老者口中的十二玄王,至于这太上境、神宫境,这几百年间,已经基本无踪迹显露了。
片刻后,呈飞便是走到了碎青山下。夜sè渐浓,千丈高的碎青山几乎三分之一都没入了云端和夜sè中。呈飞抬头望了望高耸如云的碎青山顶,似是想起了白天那酒馆老者的话,呈飞眉头微微皱了皱。旋即转身,向着身旁的另一座不知名的小山走去。
而这座小山,谁也不知道它是何时坐落于碎青山旁的,只知道自从碎青山脚下在渐有人烟之时,这座明显比碎青山矮了半截的小山,已经存在了。
这是一座死火山,火灰堆积,肥沃无比,自是养育了程家村的一片繁荣。不过对于如今这茂密葱郁的死火山,谁还知晓这座山的前身呢?
平rì程家村偶尔会在这山上打些野味,不过传闻此山深处有妖兽出没,所以极少有人进入过,远远看去,此山山顶如烟囱般,隐隐冒着丝丝白烟。
夜sè如漆,这不知名的死火山遍野松柏梧桐,而在夜sè的衬映下便是让人感觉鬼影幢幢。
当呈飞消瘦的身影缓缓没入山间夜sè中之时。
冰凉夜风袭来,山脚下的灌木簌簌发抖。
而当灌木在迎着山风抖动之时,郁葱灌木之后,露出了一双闪着寒光的冰凉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