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外,大火如同噬人的恶魔,令人心惧的火苗,正肆意蔓延。一堵堵火墙不知何时出现,已把绿洲围的水泄不通。
“前面有火,咱们往后走。”一个帮众,振臂一呼,无头苍蝇似的众人纷纷随着他向后跑去。
可没走多远,又是一堵火墙将他们的后路再次堵死。热浪翻滚,火势越来越强,几乎已经能感觉到皮肤被烧焦的味道,头发卷曲,无比的热量正呲烤人们的头皮。
彻底的乱了套,本就没有什么纪律束缚的马帮帮众,平时也就依靠当家的威望束缚着,可现在当家的都跑没影了,真就是一群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好不热闹。”当家的快走,现在火势不算太大,借助马力还可以出去,在等会儿,火烧起来了想走也走不了啦!”易无伤牵着十一当家的缰绳,焦急的说道。
十一当家上了马,朝他投来感激的眼神。
“你若能活着出来,回去后我定向大哥保举你。”十一当家重重的拍着易无伤的肩膀,诚挚地说道。
现在可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火势正急,时间稍纵即逝,哪怕耽搁一秒,也就少了一分出去希望。
十一当家,带着二十几名亲兵上了马,打马就走,却没看见留在原地的易无伤眼里露出了一丝冷然的光。
马队尚未走远,只听易无伤手指着十一当家离开的方向,跳着脚大叫着:“当家的在那边,他们往那边跑啦,兄弟们跟上呀,那儿火小。再不走就他妈的全栽在这破林子里啦。”
本就不知往哪儿跑的马帮帮众们,一听有人为他们指明方向,立马一窝蜂的朝那涌过去。
可惜,现实是残酷的,朱鸿jīng心炮制的这么一场年度大戏,会让你们这么容易就走吗?
跑在最前面的一名亲兵骑着马,正飞驰电掣的想冲出绿洲,这个方向的火势不大,却也在慢慢加大着火势,过不了多久这里也要被大火包围了。
这亲兵忽然一个趔趋,马倒了,人也倒了。
似乎地面无缘无故地裂开了,他往下摔下去了好一段距离,随即身上传来一股股剧痛。不知哪来的七八根尖锐木头,在他身上开了七八个筛子洞。
他咿咿呀呀地挣扎了一会儿,片刻就死得不能再死了。马也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嘴巴里不断喷着血沫子。
是陷马坑,这条唯一火势小一些的小路上,居然布满了陷马坑。
第一个骑兵的落马,引起了后面亲兵的jǐng觉,十一当家毕竟上阵厮杀多年,不论他的军事素养有多差,这么多年的仗可不是白打的,在战场上的直觉十分恐怖。
他立马喊了一声,让人停下,一头的雾水。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先是无缘无故的有人倒下,再是无缘无故的绿洲着火,这他娘的是谁在搞鬼?是内鬼,还是那群村民,如果是那种村民,哦不,他不敢想象,老子纵横半生,难道会yīn沟里翻了船,栽到这群破烂的叫化子手里?
十三当家瞪着灯笼大的眼睛四处乱瞄,看着后面跟上来的普通帮众们,也开始不放心了,这场火说不准就是那个遭瘟的内鬼干的。
他一把抽出大马士革刀,吩咐亲兵捡起地上的大石头,先用石头砸过去,碰到陷阱要嘛触发了,要嘛砸烂了,这就叫投石问路。
不得不说,十一当家能爬上当家的位置,也不全是一个草包。
一边走一边扔石头,打着马还不敢走太快,偏生后头大火都快烧着了,几十个没马的帮众追上了前头的亲兵马队,可这些平rì里的姥爷兵们这下却成了夹着尾巴的软脚猫,骑兵比步兵还慢,二十几号人把这条小路挤得满满当当,哪里还能让后头的大部队通过!
大火越烧越旺,后排的几个倒霉鬼被火苗沾到身上,这火似乎真的有灵xìng,沾沾到就着,着了怎么扑也扑不灭,除非躺在沙地里滚,不过现在沙地也被烤的滚烫,要是有胆子缩进沙子里,不被烫掉一层皮才怪。
后排烧着的那些倒霉鬼鬼哭狼嚎的,浑身是火的朝身边的同伴们扑过去,他们的潜意识里希望寻找一些依靠。于是又有十几号人成了着火的”烤鸭”
其他人慌了,抽出刀一刀把昔rì的同伴砍死,眼睁睁看着他们烧成一顿黑炭。再然后,红着眼睛,发疯了的往前头拱过去,恐惧已经让他们失去了理智。
骑着马的亲兵们抽出大马士革刀砍死十几个试图抢马的人,不过很快就被愤怒和恐惧的人们拽下马,一刀抹了喉咙。
后退就是一个死字,往前杀过去,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十一当家这么多年打生打死的,自然见过这种状况,兵溃如山倒,自己手下的亲兵虽然忠心耿耿,骁勇善战,可如果再找不出一条活路来,他们也很快就会发疯,倒卷珠帘的势头已经形成,天王老子也挡不住。
正当十一当家安排了七八人回后头阻挡一下溃兵以拖延时间的时候,借着火光,十一当家发现在这条小路的尽头,有一层密密麻麻的黑影。
这些密密麻麻的东西仿佛是一片着了火的森林,辉映着树林里的火光,令人不由得有些绝望。等看清这片所谓的森林,居然是几十杠四米多长的长矛组成的枪阵时,十一当家的一颗心,彻底跌落谷底。
他已经放弃了带部队回山寨的想法了。心思一转,开始思考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
这片破村子居然有种一把火烧了自己的村子和整个绿洲,这领头的人定是个狠人,决计不好对付。
如今自己手下一百儿郎死的死,伤的伤,大火已经烧到了,还有几十号溃兵正哭爹喊娘。可谓内忧外患,稍有不慎,恐怕自己这条小命也就交代了。
等等,溃兵?十一当家心思一转,对了,老子还有溃兵嘛!
十一当家当即打马向后,吩咐亲兵让开,放溃兵先过去。
溃兵们本被亲兵阻挡,又被大火相逼,可谓是正宗的死路一条,逃无可逃,正急得哇哇叫,忽然堵在前头的亲兵让开道路,哪里顾得了这么许多,撒开丫子就往前跑。
这段小路只有几十米,可布满了机关陷阱,虽然被亲兵们投石问路的解决掉了不少,却也不是可以贸贸然冲过去的。
于是,陷阱,绳套,狼牙夹……七八种不重样的机关陷阱轮番上场,一下子就放到了十几个人。
跑在前头的溃兵们傻眼了,停在原地,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这时亲兵们回到路zhōngyāng,抽出腰间的大马士革刀,冷幽幽的泛着火光。
溃兵的退路已经被堵死了。
十一当家躲到一个亲兵身后,用他的身体挡住自己,大喊一声:“兄弟们往前冲啊,往前冲还有活路,往后走只有一个死呀!”
溃兵们听了话,嗷嗷乱叫的照死了往前冲。
…………
小路尽头,三十名年轻人,举着四米多长的长矛排成了三排整齐的队形。这种阵型,他们自出生以来,就在兵营里不知道训练过多少次了。
第一排蹲下,将长矛杵在地上,斜指向上,第二排半蹲,长矛架在第一排同袍的肩膀上,第三排站着,举起长矛架在第二排的肩膀上,三十根长矛组成的钢铁丛林,令人心悸无比。
在这枪阵后头,还有三十名举着斧头和短刀的人,全都身体半躬,眼神紧紧凝视小路那头的乱兵们。
朱鸿胸前挂着一块护心镜,这已经代表着西西帝国的最高铸造水平了。他手里拿着一柄短刀,身边还有两位拿着短刀的中年健壮男子,这两人就是兵营里的基础教官,西西帝国的所有人都是他们的学生。包括朱鸿。如今上了战场,他们就成了朱鸿的亲兵。负责保护朱鸿的安全。
朱鸿站在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包上,身后跟随着整个西西帝国唯一的五名骑兵。雄双山手持一柄短刀,带着三名骑兵,与朱鸿并肩而立,刀出鞘,马蒙眼。
…………
看着那剩下的几十号溃兵不要命的冲锋,最前排的几个年轻士兵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
此时溃兵已经只剩下二十来号人了。二十多人,从数据上看是如此渺小,可如果这二十多人是一头头已经被恐惧吓傻从而忘记了恐惧的溃兵时,这二十几号人冲锋的力量将是’二十’这个数字的几何倍数。
沙漠里的血,既珍贵,又廉价。这是我在这个世界唱响的第一首曲子,一场带来血的歌剧。
朱鸿看着远方嘶吼着的溃兵,握紧手里的短刀,双眼冒着光,冒着和这场大火相似的光。
终于,失去理智的溃兵撞上了看似坚不可摧的长矛大阵。
噗噗噗,利刃入肉时令人牙酸的声响,不断想起,献血瞬间染红了大地。被长矛戳了六七个窟窿的士兵身体插在四五根长矛中,却依旧红着眼一步步往前挤着。长矛透体而过还带着猩红的血渍,枪尖仿佛拧开的水龙头,不住淌血。
枪阵里的西西帝国士兵们都被吓傻了,这些真的是人吗?为什么被戳了七八个洞还不死?
前赴后继的溃兵们早就忘记了自己疯狂的理由,同时也忘记了自己冲锋的理由,他们只知道冲!冲!冲!
被吓傻了的西西帝国的士兵甚至忘记了抽出长矛。傻愣愣的看着溃兵冲进枪林,朝自己飞快靠近。
直到疯狂的溃兵用手里的武器狠狠的砍碎了好几个第一排枪兵的脑袋,这些士兵们才做梦般猛然惊醒。挥舞起长枪抵抗。
“长枪阵撑不住了,让我们上吧!”雄双山握着短刀的手,骨节都泛白了。
朱鸿沉着脸,一言不发,其实他的心里比现场所有人都要紧张的多的多。他和所有人一样,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如此**果的面对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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