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毒rì,暴晒北洲,七年无雨,庶民饥荒。
苍凉的古道上,一行贱民正在南迁。龟裂的土地,干黄的野草,偶有几颗耐活的树木,也被剥了皮,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枯灰的女敕叶凝挂在枝上,绿sè渐渐流逝下,嘲笑着正在挖草啃皮的无知野兽。
正值晌午,烈rì当头,炽热的石土路如烧红的铁,烫着奄奄一息的贱民。蓬头垢面的一行人,散发着死一样的粗喘与汗臭,扛不住烈rì烘烤,各自寻找遮yīn处时,一老一少仍在行走。
老头灰白头发,佝偻着身子,灰布麻衣遮不住身体,见光的地方黝黑发光。蜡黄的老脸,被皱纹爬满的面庞,让人看了也记不住长相。唯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毫无杂质,如鹰一般,时时盯着四方。整个人枯黄干瘦,双手死死搂着胸前那最后半升粗米,赤着的老脚烫得通红,却是咬紧嘴唇,踏着步子。
少的约莫十三四岁,一米六七的个子,同龄人中算得高大。同是干瘦干瘦,穿着只到小腿的青灰裤子,踏着一双满是洞的布鞋,塔拉塔拉,很不合脚。灰布褂子,露出的双臂晒得黝黑,背后一个半米方圆的大木桶,桶顶死死封住。饥黄的脸看不出少年该有的稚女敕,只是不时模着空荡荡的木桶,低着头跟着老头走着。
咬牙走了小半个时辰,老头看到前方有一遮yīn的石檐,cāo着沙哑的嗓子道:“娃子,前面休息。”
“嗯。”云哲没有开口,轻嗯一声,继续朝前走。
来到石檐下,没了毒rì,顿时清爽,老头坐倚在石壁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四方,双手仍是没离开胸前包裹。约莫一刻钟,塔拉塔拉声传来,老头微微转头,听着那空荡荡的木桶毫无声响,只得叹息一声,收回还未转过去的头。云哲站在原地,双拳紧攥,咬着干渴yù裂嘴唇道:“石基也榨不出一点水。”
老头继续倚着,干瘪的手模模怀中粗粮,道:“渴了别吃,再忍两天,到了地龙脉,喝了水再吃。”干裂的嘴唇,唇皮狰狞,原本沙哑的嗓音更是如老鼠磨牙般刺耳。
云哲看着,心头微颤,模模木桶,眼中微微兴奋道:“前面几十里外有林子,在那歇两天,最少能收半升水”
“来不及了!”老头直接打断道:“太阳偏西,咱们必须走,那群人连树皮都啃光了,夜里一凉,jīng神来了,别说粮食,人都要吃了。”
云哲身子一滞,干干收回话语,随手拖下木桶,就地打坐休养。倒也没学过什么心法,只是做梦都在想修行,好摆月兑困境。一声轻咳,一阵梦醒,抬眼看着太阳还未偏西,云哲有些疑惑,刚yù开口,但见远处隐现点点人头,蓬头盖面,不chéngrén样,唯有已然泛红的双眼,透露出野兽般的本能。快速抄起木桶,背在身后,爷俩再度上路。
炽热的土地,见不到任何鸟兽。荒凉的四野,树木成片死亡,数年前肥沃的土地,麦田绿油如海,如今只有纵横交错的沟壑。不时一阵风过,滚烫的黄土打在身上,雪上加霜。一老一少咬牙走在前面,身后百丈处,一行低着头,弯着腰,垂摆着双臂的状如人的野兽正奋力地追着。
砰,大风带动石子打在一人身上,不巧正是石尖打上。那人衣不遮体,嘶啦一声,干瘪的手臂划破,渗出一丝又黑又红的血。那人停下,露出贴在头骨上的五官,看不出人的模样。头颅吱吱一扭,泛红的双眼兀地出现幻觉,手臂上那一丝正是渴望已久的甘甜玉露,当即抬起手臂运到嘴边。猛地一吸,吧咋吧咋,几点鲜血如掺了辣椒的苦水,嘴唇刚刚解渴,喉咙一阵剧烈咳嗽,先前那份滋润顿时没了。
烈rì下,咳嗽一阵,水分流失更快。那人双眼犯昏,慢慢佝偻着身子,站立不稳。忽得又想起了先前那点甘甜玉露,抬眼看去。但见两皮裂开,肉sè泛黑,竟是已无鲜血流出。当即甩甩手臂,仍是不见玉露。顿时吱吱呀呀一声乱嘶,只是五官瘫痪,表情不变,只有双眼血丝密布,更是恐怖吓人。
周遭之人停下,觉得扭头去看都累,刚yù继续追猎物。忽得那人拿起一块尖利的石子,朝先前伤口一划,大量黑红的鲜血顿时流出。那人丢下石子,又是一阵乱嘶,刚想手舞足蹈庆祝一下。但见甘甜玉露竟是洒了一些,当即手臂伸来,大口吮吸。
咕隆咕隆,几口“辣椒水”入喉,倒是忍住那阵辛辣,吧咋吧咋,一脸陶醉与得意。
甘甜玉露入喉之声响遍十里,一秃顶汉子停下,泛红的双眼盯了片刻,猛地舞着双手朝那人扑去。干枯的大手用力扯来手臂,嘴巴直接贴上就吸。滋滋几口,又苦又咸又辣又燥。秃顶汉子顿时松开手臂,弯着腰剧烈咳嗽,刚yù走过来的那群行尸走肉立马停住,面面相觑,yù再追猎物那刻,秃顶汉子双眼兴奋,猛地再去扯手臂。
这一扯,那人猛地挣扎,一声嘶吼。不料嘶吼如号,周遭之人立马扑过来。云哲站来高点看得仔细,刚yù冲过去制止,老头喝道:“娃子!走!”
云哲攥紧拳头,堪堪止步,硬生生扭回脖子,刚跟着走几步。先前那人嘶吼渐弱,更多的“吧咋吧咋”不断传来。又走了十几步,那人已无声音。忽得另一尖锐的吼声传来,却也只是挣扎片刻,便被“吧咋吧咋”声压了下去。
“娃子,第一次见人吃生肉吧?就是人肉。”老头叹息一声,脚步不停。
“嗯。”云哲重重一答,嘴唇已然咬出了鲜血,却是说不话来。
“那就好,记住老头一句话。永远别吃生肉,不然可就修不了行了”
云哲猛地一怔,但听老头余音未了,还未说完,刚想等等,听一听这修行大事。但见老头脚步骤然加快,竟是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当即便yù问出口。老头猛地打断道:“打草的来了,快走,躲进前面地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