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惠犹豫了一下,随即回答:“三日后,我找人带你去滇国。”
卫云点了点头:“那我就再信王爷三日。”
南宫惠目中踌躇一闪,张了张嘴,想说的那句话却最终咽了下去。
三日后,南宫惠如约找人来带卫云去滇国,但找来的那人,却着实出乎卫云意料。
上回见他是多长时间以前的事情?卫云有些记不清。
依旧是那身熟悉的青衫,依旧是那股熟悉的兰草气味,依旧是那熟悉的清冷目光,但却仿佛从未相识一样的陌生;若在半年前,卫云恐怕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见到周子亚,自己竟然会如此无动于衷,就仿佛只是一个平常的朋友见面,抑或朋友都不如。
卫云垂下头,向周子亚淡淡福礼:“周将军。”
周子亚紧盯着卫云的双目似含着千万种情绪,半晌,哽咽着叫出口:“情依。”
卫云心中蓦然一动,那个熟悉的称呼仿佛隔着千万年的时间穿耳而来,在自己尘封的心底掀出一丝涟漪,但只有一瞬,又随即平静下来,问:“周将军不知有何贵干?”
周子亚心中一痛,她,仍旧如此疏离,从自己成亲那日开始,她就一直待自己如此疏离冷清,仿佛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难道她真如此记恨自己成亲那日所说的话么?
卫云见周子亚不说话,又兀自叹息了一声:“你来,虽在意料外,却也在情理中。我却会傻到相信陆寅又相信惠王爷,相信他们不把我的行踪告诉你。”
呵呵,卫云说着,又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
周子亚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的抓住卫云的胳膊,声音有些沙哑的质问:“你就那么不想再见到我?就那么想躲着我?你从宫中逃出来,难道不是因为我?!”
卫云愕然抬眼,有些吃惊的看着周子亚,随即又笑开:“就算我忘不了你,又能怎么样呢?你能娶我回去么?只怕就算我为妾为婢,你也不见得能让我进周家的门吧?且不说皇上能否成全我们,你父亲周衍那里,你又要怎么应付?你明媒正娶的木容清那里,又要怎么解释?难不成要我做你一辈子见不得光的禁脔?周子亚,你是这样想的?”
周子亚愕然看着卫云,抓住她手臂的五指渐渐松开:那个无忧无虑、摇着狗尾草戏弄着池鱼的小姑娘,那个满眼委屈、满带爱慕看着自己的青涩少女,何时变得如此带刺?就仿佛一只受伤的刺猬一样保护着自己,用如此针针见血的语言来刺痛自己的心?
卫云看着周子亚满脸错愕,忽然又笑:“周将军,我们回不去的。”
周子亚恍然后退几步,随即又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你说的都对。情依,我身上背负着整个周家的荣辱,我的负担如此沉重,以至于多你一个都嫌重。一直以来我的确自私,仗着你待我可以无条件的妥协,就总把你放在最后;一直以来我也的确怯懦,最初怕木家,后来又怕皇上——我总告诉自己因为他待你不错,所以你待他也不会不动心,可我却忘记你是因为我才到宫中去的,一直以来你最希望的都是我接你出宫。”
周子亚说着,忽然有些哽咽。成亲那日的种种情形又出现在眼前。
有些话憋在心中太长时间,说出口都带着几分颤抖:“情依,你可知我成亲那日,跟你说出那番狠话时心有多痛?你又可曾想到,第二日我看到你脖颈间留着他的印记时,心中有多妒忌?成亲那日,我跟容清洞房,脑海中却全部是你的身影。想着当日在凤凰台,我抱着你亲吻着你,你低声叫着我的名字,可我就那样放弃了你。情依,我很后悔,所以那日在甘泉宫门口就那样不由自主的抓住了你,因为我怕一旦松手,就再也抓不住你了;情依,你可知在西北十年征战期间我有多少次险些死在沙场上,却都不如那次在甘泉宫门口你甩开我时来得绝望?情依,如果他待你很好也就算了,可他害到你流产——”
“够了!”卫云忽然厉声打断周子亚,“我不想再听那些,我和他的事情你不懂也不可能懂;我在乎你,是因为你当年的救命恩情,而我们的缘分,早在凤凰台你对我说‘不能’的那日就已经被你亲手埋葬了。周将军,可就算如此,我却仍旧给了你两年的机会,甚至在你成亲那日我都依然抱有幻想,而你却对我说出那样的话!周将军,情依深爱的,是十年前那个舍命相救不离不弃的子亚哥哥,而非现在这个畏首畏尾的周将军。”
仿佛用尽了两年的劲头,周子亚和卫云说完了憋在心中整整两年的话,忽然都觉得身体极度空虚,目光空洞的望着对方,半晌,忽然同时低下头去。
周子亚黯然低着头,又回归了往日的寡言少语:“卑职护娘娘去滇国。”
卫云张了张嘴,也极度平静的回答:“不用。”
一问一答结束,卫云拒绝的干脆利落,周子亚无言以对,紧接着又陷入尴尬。
萧瑟的秋风带着阵阵寒意拂面而来,卫云冷得打了一个哆嗦,向周子亚福礼告辞。
来到南宫惠书房,卫云愠怒开口:“我现在就要动身,独自去!”
南宫惠此刻正在书房中和陆寅下棋,抬眼看到卫云满眼愠恼的神情,心中对结果已猜测到几分,随即温言相劝:“今日已经晚了,你休整一下,明日动身吧。”
卫云一恼,刚要开口,就听到陆寅反问:“怎么?你的心意那样不明确?跟周子亚单独待一日的勇气都没有?见一面就会怕自己心意动摇?”
卫云无奈:“别跟我用激将法,今日再待最后一晚,明日必须离开。”
南宫惠点头答应:“我明白的,你好好休息,明日必会护你顺利离府去往滇国。”
卫云意味深长的看了南宫惠和陆寅一眼,随即离开。
陆寅问南宫惠:“看来,她对周子亚真的没有兴趣了么?”
南宫惠叹声:“只可惜子亚,心中又一直放不下。”
陆寅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看来,周老爷子的确用错了功,总想办法在那女孩身上动心思,却不想人家早已移情别恋,只苦得周子亚一颗痴心。”
南宫惠感慨:“感情的事情,最由不得人,怪只能怪子亚和她没缘分。”
陆寅看着南宫惠:“那你呢?你跟她可有缘分?”
南宫惠神情一黯,怅然仰头:“她,是我要用生命去保护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