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亚亦紧紧盯着南宫裔:“微臣,洗耳恭听。”
南宫裔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微臣?!朕可受不得你一句微臣!恐怕自朕踏入蜀郡开始,你便沒打算让朕活着回去。既然如此,你我今日,也不必以君臣尊卑相待!”
心中一凛,卫云蓦然抬眼看向南宫裔,又哀求的看向周子亚。
君臣纲纪尊卑礼节,一直以來彼此伪装的面具此刻终于被撕得粉碎。周子亚多年來的隐忍蓄谋,终于在今日爆发的淋漓;南宫裔孤身來到西南地界,南宫惠、周子亚和木广龙怎么会让他活着回去?一直以來最担心的事情,却终究发生在眼前。
周子亚对上卫云哀求的目光,心中蓦然一痛,因她眼中的伤痛而怜惜心痛,却更因她舍不得南宫裔的伤痛而心痛,短短几个月而已,她……就对他用情至此?!
南宫裔凤眸微眯,看着周子亚冷声开口:“既然你已挑明,那我也不再隐瞒。的确,早在第一次见到云儿以前,我就已经得知她的身世以及她和你的关系。”
卫云一惊,抬眼看向南宫裔,只见他正坦然看着自己:“云儿,我早知你即十二年前满门抄斩的苏州县令苏正清遗孤,也知你曾被周子亚所救后又被周衍设计卖到凤凰台;凤凰台最初见到你时,我的确存着试探的心思,可后來给你玉佩,却也有三分原因是因为你长得很像素儿姑姑。再后來念红娇给你玉佩的事情虽然并非我授意,但我却的确知情。但至于那年重阳念红娇派人杀你以及后來你小产……我的确毫不知情。”
卫云瞪圆了眼睛,有些愕然的看着南宫裔,他的回答干脆利落,神态坦然自若,并沒有丝毫想隐瞒的意思,他的意思……利用自己制衡周子亚是真,可利用自己试探玉佩的秘密却动了几分恻隐,念红娇的事情并非他授意,胡材慵也并非他的亲信。
那么……念红娇和胡材慵的事情,真的另有蹊跷?
南宫裔又接着说:“云儿,我知你心有困惑,我也同样心有困惑。念红娇到底为什么会有周家的玉佩?又为什么会把玉佩给你?胡材慵为何离间我们引诱你离宫來到滇国?你偏听周家一家言辞,却可曾想到,或许此事正是周家设下的圈套?”
“一派胡言!”
周子亚冷声反问,“念红娇于你的感情谁人不知,又怎会背叛于你?何况念家和周家素來无交情,周家又怎么可能让念红娇替我们做事?胡材慵是你的亲信,就更不必说。何况宫中规矩森严,胡材慵在宫中深居简出,我又怎么能和他接触密谋?”
心中一凛,卫云抬眼看向周子亚,他说了谎话!
记得当年初见胡材慵,那老头儿就曾暗示他和周子亚交情匪浅;后來陈武叛乱,胡材慵也曾替周子亚向自己试探南宫裔的口风。周子亚为何说和他沒有交情?!
“子亚说的不错!”
卫云惊措中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
紧跟着木广龙壮实的身躯愤然破门而來,身后跟着尝蒙颂和尝千黎。
南宫裔紧缩的凤眸从周子亚身上缓缓移向木广龙,嘴角不禁抹上一丝嘲讽:“木将军别來无恙。自登基以來,朕尚未见到木将军,不曾想会在这儿碰上。”
木广龙冷哼一声:“承蒙皇上挂念,老夫好得很!”
尝千黎“啊”的一声:“你就是皇帝?”
南宫裔转向满脸惊讶的尝千黎:“你可是滇王的掌上明珠千黎公主?”
尝千黎瞪圆了眼睛:“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出宫來,是为寻你的妃子的?”
南宫裔目中阴骜一闪,但随即转而笑答:“不错,妻子负气离家,所以特來接她回家。”
卫云心中“咯噔”,抬眼看向南宫裔,又不禁动容。他把自己比作寻常人家的妻,亦把他自己比作寻常人家的夫君,轻松的语调仿佛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能的事情,一如他从來不在自己面前自称为“朕”那样习惯自然,他……对自己,终究不一样的吧?
尝千黎瞪了卫云一眼,又指着周子亚问南宫裔:“你可知你的妻子和他私奔?!”
南宫裔凤眸一紧,但随即又扯了扯嘴角:“千黎公主,你想必弄错了。妻子的情性夫君最为了解,云儿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她心中只有夫君一个。”
卫云身体微微一颤,愈加动容,抬眼看着南宫裔,心想他竟信任自己至此,自己却仍旧不相信他对自己的情意,感动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愧意。或许……自己真的应该给他机会,听他亲口解释自己离宫以來查明的种种事情,所有的一切说开讲明,才能坦诚相待。
心中想着,又听到尝千黎怒然:“哼!但愿如此!”
南宫裔勾着嘴角,似笑非笑的冲尝千黎点了点头,凤眸阴沉又扫向尝蒙颂,伸手将卫云拽到怀中,一字一顿开口:“那么,朕,现在要带卫美人回宫。”
依旧不容置喙的语调,并非商量和询问。
真正拿出尊贵威严的身份來,南宫裔依旧是那个让人畏惧害怕的帝王。
自推开门的瞬间,尝蒙颂的目光一直都在跟着南宫裔,此刻正对上南宫裔的目光,细细打量着眼前素未谋面的年轻帝王,霸气而果断,沉稳而有城府;虽然身着夜行黑衣,却仍旧挡不住身上散发出的尊贵气质,他身上有一种与生俱來的王者风范。
尝蒙颂看着南宫裔,心中有些明白南宫冻为何让他继位。
南宫惠和南宫裔相比,多了几分谦和儒雅,却也少了几分霸气果断;南宫惠求稳,而南宫裔求盛。现大盛朝外有匈奴时來侵扰,内有诸藩众将拥兵自立,南宫惠“内重亲王、外倚门阀”,显然不如南宫裔“内驭亲王、外制门阀”來得应景。
既然如此……就算他对亲兄弟有一颗虎狼心,是否仍然该让他执掌江山呢?
心中想着,却仍旧出口阻拦:“既然來了,皇上怎能轻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