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万岁!”“帝国万岁!”
如cháo般的欢呼响彻于这间餐厅内。人人面sè激动,有些人甚至眼角都渗出了泪水。
似乎是因为看到了“军心可用”,约瑟夫-波拿巴赞许地轻轻点了点头。
等人们欢呼了一会儿之后,他轻轻抬起手来示意大家暂且安静,于是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大家重新看着他等着下文。
“客套话我就不再多说了,大家都很忙,时间有限。而且,大家一起聚的时间越长风险就越大。”他的声音平稳而且温和,但是又不乏气度。“所以,我就捡一些紧要的事项来说,请诸位先认真听我说,可以吗?”
虽然他用的是询问的口气,但是显然没有哪个人会无趣到站出来反对,况且他的话也确实很有道理,因此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
“好的。”看到无人再出言后,约瑟夫-波拿巴继续说了下去,“首先,我要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
所有人眼中都充满了探询。
“我是在和我的堂兄告别了之后,从英国乘船过来的。”他低声说。
夏尔皱了皱眉。
自1846年5月从牢狱中逃出开始,路易-波拿巴就一直旅居在英国当中,他和首领在英国告别这并不奇怪。但是,他为什么要特意这么说呢?
难道……?
不只有他一个人想到了。
“也就是说,英国人已经默许了法国发生一次把路易-菲利普搞下台的革命?”一位与会者轻声问。
“是的,如今法兰西的形势英国人也看得很清楚,他们明白七月王朝活不长了……”约瑟夫轻声解释,“他们也无心干涉这件事,只要七月王朝结束后,法兰西不再像过去那样被雅各宾所掌控、对欧洲张牙舞爪就行……很自然地,我的兄长能够对英国做出这样的保证。他答应了,只要自己上台一天,法兰西就会一直同英国交好。而英国zhèngfǔ,也接受了他的这个保证,于是我从英国过来时,是得到了女王zhèngfǔ的默许……”
“太好了!”很多人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之前大家在筹划大事时,一直都隐隐然有一个担心:
如果波拿巴派再度执掌法国,之前被吓坏了的欧洲列强合起伙来强行用武力干涉怎么办?
继续带领法国同整个欧洲开战吗?显然是不可能的,已经没有一个拿破仑皇帝了,而且法国人民也不会干。
如今组织的首领让英国默许了波拿巴派的行动,这让大伙彻底放下了心。
只要英国不来干涉,其他国家前来干涉的底气就会小上很多——或者可以说,根本不会来干涉,即使来了也不怕。
这显然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虽然英国肯定不会主动帮忙,但是只要不带着人来坏事就已经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只有夏尔再度微微皱了皱眉,只是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不管路易-波拿巴在其他问题上是否出尔反尔,但是在“与英国交好”这一信条上,他是遵守了一辈子的。那种对英国的逢迎和隐隐间的恐惧,贯穿了拿破仑三世的第二帝国的始终。
可是,能说服英国相信一个拿破仑的侄子会不反对英国,天晓得这几年来他花费了多大的jīng力和代价!
不过,只要能达到最后的目的,花费一定的代价也算是可以接受的吧。
“英国现在也已经答应了,如果七月王朝倒台,而我的哥哥上台的话,将会继续维持对法友好政策不变。”约瑟夫继续说了下去,然后微笑了起来。“所以,先生们,不用再有所顾忌了,放手干吧!”
不出他意料之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人人喜形于sè。
哦,不,还有一个人几乎没有什么表示,而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的面孔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年轻。
他想了想,然后记起了这个人的名字,肯定不会错——在组织的这个层级内,能有这个年纪的只有这一个人。
很不错,镇定,不为所动。
似乎是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那个年轻人抬起头来看向约瑟夫,
约瑟夫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微笑着,然后转头看向其他人。
“那么诸位,我现在已经将我要带过来的重大消息告知给你们了,你们有什么意见要提吗?如果足够重要的话,我可以带回去给我兄长商量。”
在座的这些人,都是波拿巴党的优秀成员,久经考验的波拿巴主义战士,这么多年的黑暗期他们都没有抛弃波拿巴家族,可见其对波拿巴家族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他们的能力也在“两个王朝整肃多年之后仍能存活下来”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同样无需置疑。
因此,他们也肯定是未来波拿巴家族统治法国——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的话——的关键助手和支柱,在重大问题上,他们的意见是必须要听取和考虑的。
这也是他特别参加这次集会的重要原因之一。
餐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几个与会者对视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开口了。“先生,我们之前曾认真考虑过推翻路易-菲利普之后,我们所应采取的行动……”
“很好!”约瑟夫赞许了一声,“打倒七月王朝只是我们长征的第一步而已,我很高兴大家都清楚这一点,并且还在为那之后的行动作出考虑。那么,先生,您是怎样打算的呢?”
“在革命之后,不管采用何种政体,我们都必须要求施行一次全民选举以选出zhèngfǔ首脑。”那个人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必须死命坚持这一点,绝对不能动摇。否则按现有制度我们将一无所成。”
法国这时的选举制度是根据1820年颁布的宪法所规定的,纳直接税超过300法郎者方有议会选举的选举权,纳直接税超过1000法郎者方有被选举权——所以他实际上排除了底层平民参与议员选举的任何可能xìng,法兰西的议会并不代表法兰西最广大人民的利益。
当然,在实际上,波拿巴派并不关心法兰西最广大人民是否拥有平等的选举权,但是他们会盘算利弊得失:
在现有的选民中——也就是有产阶级中,显然会更希望维持现状,也对波拿巴派没有什么好感,而下层的工人和农民当中,拿破仑皇帝却仍旧代表着一个时代,拥有着巨大的威望。
如果革命成功后只在这些有选举权的有产阶级当中进行新的zhèngfǔ首脑选举,那么波拿巴派必败无疑,于是革命即使成功了对波拿巴派也毫无意义。
所以无论如何,也需要通过一次遍及全民的选举把路易-波拿巴扶上台。
之后再怎么镇压人民那都是上台之后的事,现在为了上台就必须先客串一把共和分子。
这是很明显的逻辑,几乎无懈可击。
于是约瑟夫只是经过了短暂思考之后就轻轻点了点头。“好的,我会转达给他的。”接着他又看向其他人,“还有别的意见吗?”
夏尔发言了,他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我认为,我们应该先暂时放缓当今王朝对长子世袭地产的限制……”
在帝国时代,拿破仑在《民法》中规定了一个人死去后他的财产将有所有孩子均分,废除了长子继承制,但是为了博取贵族的支持欢心,他给贵族们开了个后门:他规定贵族可以把自己的领地注册为长子世袭地产,每代由家族长子继承,不计入遗产分割行列。这样,贵族就可以尽量避免在一代代财产分割中把家产瓜分殆尽使得家族衰微了。
这项法令在贵族们的波旁王朝复辟之后得到了贯彻和实施,但是到了七月王朝时代,为了打击支持正统派的旧贵族们,zhèngfǔ颁布法令,规定从1835年开始禁止注册设立任何新的长子世袭地产,同时旧有的那些也将在一定期限后自动废除。
夏尔的提议,就是在夺权之后暂时先放缓这种限制。
听到了夏尔的提议之后,约瑟夫看向夏尔,而夏尔则毫无避缩地回视对方。
“为什么提出这样的提议呢?因为您的贵族出身吗?特雷维尔先生?”
夏尔对这个问题并不吃惊,它在预料之中,他也并不惊奇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他仍旧看着对方,然后平静地回答。
“不,这是策略考虑。即使打倒了一个王朝和一个国王,我们的大部分敌人仍旧会存在着,我们需要拉拢一些盟友,至少让他们不倒向我们的敌人。而七月王朝对旧贵族的打击让这些人心存余恨,只要我们有一定的表示,他们会支持我们的,他们也有足够的东西来回报我们。”
顿了一顿他又继续说了下去,“况且,这只是一种策略而已,如果有一天有需求,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打击。同时,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在当前这个时代还把自己的眼光束缚在田地和庄园上简直是愚不可及的一件事情……但是这不妨碍我这样提议。”
约瑟夫仔细听着夏尔的解释,然后进行了一番思酌。
片刻后,他微笑着对夏尔点点头。
“好的,这个建议我也会转达给我兄长的。”接着他又问,“还有谁有别的意见要提吗?”
“我建议……”
接着又有好几个人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有些约瑟夫答应转达,有些他当场驳回了,场面既热烈又有序。
直到最后,再也没人发言了。
“没有人有其他建议要提了吗?”约瑟夫环视了众人一圈。
大家都轻轻摇头。
“那么,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大家干一杯吧?”约瑟夫举起了自己座位前的酒杯。
“干杯!”人人举起酒杯喝了下去。
喝完后,约瑟夫给了卡里昂一个眼sè。
然后卡里昂站了起来。“那么,我宣布,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祝大家好运!”
人人互相致意,然后纷纷离开。
夏尔正准备跟着离开时,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了一下。
他回头一看,是卡里昂,而约瑟夫仍坐在原位上,微笑着跟自己点了点头。
要留我单独谈一下吗?夏尔心领神会。
很好,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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