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对于高寒广袤的赤锦来说绝非金秋,但它却与温润的南国一样,草盛鹰飞、天高气爽。
翠绿的草原一望无垠,碧色横流,与如黛远山遥相呼应,透出自然清灵又大气磅礴的味道。
“驾!驾!”
清脆娇女敕的女儿声银铃般地自远处渐渐飘近,夹杂着肆无忌惮的调笑声,巾帼豪情隐然可见。
“呼!呼!你们两个,真人不露相啊,看起来娇滴滴,马上功夫却不容小觑啊!”
我停缰驻马,对着身后不远处的马背上的两道丽影轻喘气。
“哪赶得上文武双全、才貌俱佳的太子妃娘娘呢。”
身披藕色滚金边裘衣、更显楚楚风致的美丽女子美目轻转,黄莺出谷般的嗓音婉转娇逸戏谑之声。
“泉姐姐,人家才不是娇滴滴的女孩子呢。虽然我现在的骑术赶不上你,但我会加紧练习,一定要与你分出高下!”
那边厢,明黄锦帔的明眸少女轻挥马鞭,不服气地轻哼哼,刻意抬高白净可人的尖下巴,略带挑衅地睇着我。
“嗯,不久后你的骑术一定能赶得上我,我对此深信不疑。谁叫你有一个技艺高超、忠诚不二、随传随到的一等师父呢。”
我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远处雪白大帐外的俊秀男子,郑重其事地点着头。
“泉姐姐,说好了不许再拿我跟墨玉的事来逗乐的!”
小雨霍地跳下马,不依地跺脚,双颊染上一丝绯红。
“耶?谁拿你和墨玉的事儿来逗乐了?你和墨玉有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挑挑眉,无辜地看向低头抿嘴猛乐的彩儿。
“彩姐姐,你看她!”
小雨神色忸怩地偷偷抬眼望向大帐,又迅速折回目光搬救兵。
“咳,咳,你们继续辩论,我没意见!”
彩儿轻咳一声,狡猾地选择明哲保身。
“好哇彩姐姐,你跟泉姐姐学坏了,都不帮我!”
“是啊是啊,我们都坏,你去找对你好的那个人来帮你出气啊!”
我得意洋洋地腆脸坏笑,表情夸张地对着大帐猛甩头。
“不管,今天的午饭你请!”
小丫头跺跺脚,耍赖地娇吼。
“你个小没良心的!”
我伸出手指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额头。
“要不是我替你求情,你表哥能答应提前解除不许你踏进凌空宫的禁令吗?”
“哼,凌空宫有什么稀罕的,不进就不进咯。”
耶?
我吃惊地张着下巴凝视苗微雨。
时过境迁碍,移情别恋碍,这丫头拐着了和尚就不管庙了。
“好啊,那我就叫墨凌风下一道命令,以后再不许你踏足凌空宫半步。”
“你就去呗。”
俏丫头无所谓地耸耸肩,表情一派轻松。
“然后不许墨玉踏出凌空宫半步。”
我慢条斯理地拖出后半句,嘿嘿奸笑。
小丫头的俏脸蛋顿时煞白,不可置信地捂住心口。
“好,这顿我请!”
苗微雨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嗓子,杏眼瞪着面前笑得春风得意的娇媚女子暗骂。
花钱事小,情郎事大,这女人长得一副人见人爱的善良模样,肚子里不知装了多少损招呢。
“不行耶,这样我不就出尔反尔了。这不像我的作风啊。”
我边笑边摇头,忙不迭地否定小丫头的挽回方案。
这就是你的作风!说话算数在你身上应验才有鬼!
雪玉彩不停地在心里翻白眼,表面上却笑得和和气气,举步迈入四目相对、火花闪烁的两人之间,努力以维护和谐为己任。
“你们俩谁都别多说了。这顿午饭,我请客行了吧?”
“不行!”
我和小雨扭过脸,难得一致对外。
“好哇,刚认了姐姐,这会儿就一个个反了天,不听话了是不是?”
彩儿凶巴巴地叉起腰,露出罕见的恶状。
“不敢!”
我和小雨立刻乖乖低头作俯首帖耳状。
“那让姐夫请!”
想起彩儿的那个文武双全、英俊潇洒的如意郎君青阳紫光,我就忍不住想狠狠A他一顿。小雨话一出口,我立马见风转舵地放下成见,赞赏地拍拍她的肩。
“本来就该他出钱嘛,哪有女人请男人吃饭的道理。”
彩儿努努嘴,开心地笑眯了眼。看这架势,她要顺便请一请她那位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义皇兄了。
回城的路上,我脑袋里盘旋着那个关于“姐夫”的称谓,边想边皱眉,越想越犯晕。
我被彩儿强迫认其为干姐姐,彩儿受封飞焰公主,拜赤冽心为哥哥,而赤冽心又已认定我是他不二的太子妃人选,于是我向来缜密的脑袋瓜得出以下绕缠缠的古怪结论:我干姐姐是我义妹;我是我干姐姐的嫂嫂。那么,我该称呼青阳紫光干姐夫还是义妹夫呢?
这时代的人爱认干亲,搅得世界乱了套了。
“怎么样,这里的菜肴是不是很棒,很合你口味?”
宽敞高档的贵客厅里,就见赤锦国尊贵高雅、美丽动人的飞焰公主雪玉彩小嘴碎碎念、小手没个闲地替身旁连连点头、奋力拼杀到无暇开口的豪放派美女奋力夹菜、隆重介绍。
“唔,唔。”
我嘴里咿咿唔唔,眼角瞥过彩儿的可人脸蛋儿,不动声色地将她期待万分的表情收入眼底。
想要我开口称赞你老公眼光独到,得等姑娘我吃饱喝足、A够了他的钱再说。我可是你们这对金童玉女的大媒呢。
“这些菜好吃是好吃,不过也没有什么独到之处。跟我前些日子吃的菜味道很相像。”
吃完东西抹抹嘴,我毫不客气地提出“中肯”的意见,满意地瞥见干姐夫(唉,纠结半天,还是决定叫姐夫,充分显示出我小你老婆一岁的优势,哇哈哈!)淡然自若、笑意盈盈的脸庞。
嗯,不错不错,不急不躁、宠辱不惊。
“姐夫,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姐姐的?”
吃完饭,我笑眯眯地跟青阳紫光搭腔,换来心的闷哼和彩儿的脸红娇嗔。
“如果我说,是一见钟情呢?”
青阳紫光锐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回忆般的笑容。
“‘一见钟情不隐藏’,很好啊。”
我点点头,慢悠悠地转着眼珠。
“那你是刹那间就对我姐姐钟情了么?”
“倒也没有那么快。如果非要说出个具体数字来,我想应该是八个刹那。”
青阳紫光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眸光深情地转向但笑不语的彩儿。
好家伙!
我心中暗叫一声,开始心算。
古人的一刹那是一秒钟,八个刹那就是八秒钟,这恰好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一见钟情的最短注视期。
“那,姐夫,拿来吧。”
我收回看好戏的目光,笑嘻嘻地摊开手掌。
“拿什么?”
状元姐夫一愣,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媒人金啊。你第一次见到我姐姐的那晚,她可是由我全权负责盛装包装倾情推出的,难道我不应该拿到这份媒人金吗?”
“应该,当然应该。”
状元姐夫反应过来,笑眯眯地递上两张银票。
“耶?难道我的一声‘姐夫’,姐姐的一声‘相公’就值这点钱?你是看轻我们姐妹,还是瞧不起你自己的眼光?”
我收回钱一瞅,立刻柳眉倒竖、冷下脸来。
跑堂送菜的店伙看到这一幕,圆嘟嘟的脑袋不自觉冒出数条黑线:两万两银票叫作‘一点钱’?
“那你觉得多少媒人金才合适呢?”
状元姐夫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水放到彩儿面前,表情从容不迫中不带丝毫不耐烦之色。
“嗯,四四如意、六六顺意、八八合意…”
我满意地晃着小脑袋念念有词,尔后蓦地一顿,以雪亮的眼神盯着对座的帅哥。
“都不如‘十全十美’来得好。那我也不跟你来虚的,就十万两了!”
拍桌定案,惊得来不及撤离的店伙又是一阵心惊肉抖。
十万两,实,很实。不过姑娘您比起十万两银票,更实!
“姐姐你看你,姐夫光顾着给你夹菜自己都没吃几口饭呢,你怎么老在那发愣,不知道给人家夹菜呢?”
拉起冰雪太子爷的手站起身,我不悦地皱眉冲着小嘴微启、嘴角微翘、不知想哭还是想笑的彩儿穷嚷嚷了几句,旋即露出微笑,开心地冲状元姐夫摆了摆手。
“姐夫啊,小雨出去这么久了我们不放心,想去找找她。你们不用急,在这慢慢吃东西,谈谈情、说说爱。姐姐晚点回家也没关系,不回去也可以商量,总之一定要尽兴啊!”
“小柔!”
“呃,不打扰你们恩爱,我们先撤了!”
眼看彩儿脸蛋酡红、语气焦躁地要起身辩驳,我赶紧长话短说地念完结束语,飞快地拖着心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