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凝梦随意地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嘴中不住称赞:“姨娘,这菜的味道甚好,姨娘也一起吃”。
苏承媛的神色立时多了份不安,任由那不听话的手抬起夹着手边的青菜,木然地送入口中,心下是一片荒凉。
慕凝梦含着思索的目光投向苏承媛,微微一笑,不错,关键时刻能够对自己狠,可惜她面对的是自己,自己两世为人且都身怀绝技,若是换个别人,苏承媛倒也能将这如意算盘打得漂亮。
忽然听得不远处有低沉的男人声音传来,苏承媛的心便更加地收了紧,疑惑这药为什么还不发作,不由得慌乱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筷子。
慕凝梦心中冷哼,早在苏承媛跪自己之时,她已将两副筷子对换,只是,不知道苏承媛此番想利用的是谁。
等到那说着话的几个男人离近了,慕凝梦这才了然,原来是西北将军司旭及他的几个副将,作为蓝衣教的教主,慕凝梦的脑中便是一个博物馆,存了有这片世界里的上千个人的详细资料,画像自是少不了的。
慕凝梦目光乍冷,突地将筷子郑于地上,捂着肚子:“有毒”,慕凝梦痛苦的模样深深地疚住了慕徙司的心,也不知是真是假,紧张地跑到她的面前:“梦儿”。
环跳连忙拿出一粒类似于“百转丹”的药丸,对慕徙司道:“将军快给小姐服下”。
慕徙司二话不说塞入慕凝梦的嘴中,这才气急败坏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没有看到苏承媛吓得惨白的脸,她的身体抖动得如筛子一般,眼中是绝望的死寂。
路珍儿撇下悄脸,狠狠地说:“一定是姨娘办的好事,小姐只吃了几口姨娘准备的菜便成了这样,可怜小姐才刚中毒好了没多久”。
苏承媛扬起视线混乱的眸,眼中的恨意丛生,本得到了司旭到将军府的消息,想要借他的嘴指证慕凝梦对自己下毒,那毒就抹在自己的筷子上,她若中了毒,司旭必会不顾私交地质问慕凝梦,此人非常正直,绝不会徇私。
计划很好,任是谁也不会想到是她自己给自己下了毒,而那毒还可以在半个时辰之后自动消失,到时候,慕凝梦只会自认倒霉,就算不能置她于死地,却也能让慕徙司有愧于她,从而保全慕凌雨。
世事难料,反倒是慕凝梦算计了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她不知道,慕凝梦是如何将筷子调换,她也不知道。苏承媛知道自己完了,甚至凌雨,还有大哥,她有口难辩。
慕凝梦作戏自然是作足了全套,吃过灵药后,她渐渐地恢复了平静,抬头看向苏承媛,眼底是阴冷与嘲笑:“姨娘就是这样向我悔过的吗”?
苏承媛双腿一软,如无骨的鱼摊在了地上,闭上眼时已是泪流满面,“大小姐,奴婢的确只是想要自裁于您的面前,这毒本是抹于奴婢的筷子之上,奴婢实在不知为何会这样”。
慕凝梦不理会苏承媛的狡辩,眼角的尾光看向司旭:“姨娘明里拿出一把匕首要自请谢罪,暗里又在筷子上抹了毒,是不是只有姨娘自己知道是何居心”?
司旭果然如众人所知的那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扫过石桌上摆着的匕首:“居心不良,的确可疑”。
慕徙司一指司旭,对慕凝梦道:“这位是西北将军,与为父正在交流领兵心德,在书中太久,便想出来透透新鲜空气,不成想倒是遇到了你们”。
慕凝梦带着抹深思看向司旭,“不知司将军今日来慕府是事前安排,还是突然的心血来潮”?
司旭的眸光沉了沉,很不自然的瞳仁里闪了闪,却还是想了想回答,“我今日本是让几个副将陪同一同为家父上坟,他们原来都是我司家的家将,后来临时起意才转至慕将军府”。
慕凝梦眼里的冷光一寒,尖锐的眸光快速瞟了眼站于司旭身后的一位副将,哼笑:“小女冒昧,还请司将军见谅”。
司旭看着慕凝梦,心中倒是暗赞了一翻,此女遇事沉着冷静,将有可能的因素都考虑在内,巾帼不让须眉,颇有大将之风。
慕徙司转眸对向司旭:“旭弟,今日……让你见笑了,家门不幸”。
“哪里,”司旭淡漠无波的眸子看了一眼苏承媛,“司某就不再耽误慕兄处理家事了”,之后扫过他带来的一票人,又补充道:“他们也定当守口如瓶”。
慕徙司侧头瞥了眼苏承媛,回道:“司弟不必退避,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既然苏家之人屡教不改,我慕府也不会总是退让”。
司旭的眼神冷了几分,点点头,“也好,苏丞相近日称病在家,也不知他是否清楚这事儿”。司旭说的随意,可听在苏承媛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惊恐不已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本已惨白的脸此时再也没有一点人色。
雪上加霜,是慕凝梦的最爱。
慕凝梦的眼睛一直盯着司旭身后的那位副将,就在他们转身想要离开之际,慕凝梦再次开口:“传闻司将军公正严明,向来不会徇私舞弊,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司旭的脚步一滞,再转身时已是一片复杂之色。
慕徙司无奈地看向慕凝梦:“梦儿休要无礼”。
司旭一摆手,阻止了慕徙司的再次责难,面露愧色:“慕家小姐明察秋毫,司某人实在佩服”,他刚毅的脸上划过深深的自责:“司旭终究不过是一介凡人,还请小姐手下留情”。
论年纪,司旭不算太长,也只是三十岁左右,但与慕徙司为同辈中人,作为司青流的小儿子倍受世人爱戴,不仅为人正值,且是有真本领。
慕凝梦微微一笑:“苏姨娘好算计,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位苏副将并不是司将军府上的家将,他原本是苏丞相府中的远房亲戚,不过是将军爱才将他收为己用。若此番姨娘自行吃下毒药嫁祸于本小姐的计划成功,是不是这位苏副将会鼓动司将军指证本小姐暗害姨娘,欲将本小姐送至衙门以正视听”?
只见那位苏副将防备地看向慕凝梦,神色也不知变了多少变,撩衣跪倒:“属下有负将军的栽培”。苏承媛本是他的远房表姐,于自家有恩,当年自己的家生意失败,多亏这位表姐路经此地,赠与一百两银票,方才渡过危机。当她派丫环找到自己的时候,他便无条件地答应了。
“糊涂”,司旭本欲私下惩罚于他,没想到慕凝梦不依不饶,虽然有些埋怨慕凝梦的凌厉处事,但心里也非常欣喜她的果断,有些事情不能退让,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位苏副将抬起头,怨毒的眸子里是不甘心的痛恨。狠狠地直视着慕凝梦:“慕家小姐心肠歹毒,容不得苏姨娘与庶小姐的存在,处处针对我家表姐,她死有余辜”。
慕凝梦轻声一笑,声音并不高,“噢,我倒是不知道原来自己竟如此恶毒,若我真的恶毒,便不会被苏承媛害得五年不曾出府,一直静养于慕府后院,从不过问家中种种,苏姨娘屡次给我下毒竟是换来了我恶毒的名声,看来苏副将的价值观很奇特”。
这位苏副将难以相信地反驳道:“不可能,我家表姐心地善良,怎么可能给你下毒,定是你颠倒是非”。
慕凝梦懒得再看这个愚蠢的人,转头笑呵呵地看向苏承媛:“想不到姨娘的手段这等了得,不过,我向来没有兴趣解释,也没有什么耐心”。
苏承媛浑身发着抖,没有了血色的脸上空空洞洞,如一只被扒光了毛的鸡,瑟瑟着身子磕头不停:“我错了,大小姐,求你不要为难凌雨,求你,我给你磕头……”
苏姓副将一个健步上前就要扶起苏承媛,刚才没有动手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暴露,到了这一步,已不容得自己后退。
“表姐不要这样,我们去找表哥,我倒要看看这个恶毒的女子能怎么样”。
大哥!
苏承媛一想到苏承白的警告,几乎是扯着脖子喊道:“不要,我不要找大哥,我不要找大哥……”,对上慕凝梦那嘲讽的眸子,便是歇斯底里地叫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你,不要伤害凌雨,让我大哥带她走……”
苏姓副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进间也不知当如何是好,只是呆呆地看着印象中善良娴淑的表姐。
司旭长叹一声,抬头看看这片阴郁的天空,痛惜地说:“五年前,苏承媛伙同上官家的二小姐害死了苏丞相的长子,毒伤了慕家的大小姐,这都是众所周知的所谓的秘密,苏丞相将一切过错推到了上官家二小姐身上,而苏承媛则躲过了那场事变。你当初正在边关杀敌,不知道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你不该啊”。
苏姓副将傻傻地听着从将军嘴里吐露出的实情,一时间是百感交集,终于是跪到司旭面前:“请将军责罚”。
司旭看向慕凝梦的眼光里就存了祈求之意,慕凝梦轻声冷笑:“本小姐对于这等愚蠢之人向来没有兴趣理会,司将军大可以放心带走”。
司旭深叹了一口气,缓了缓心中的郁闷之情,这丫头的嘴真毒,苏副将虽说算不得十全十美,但也是人中翘楚,只是被亲情蒙蔽了眼。
司旭领着众位副将一抱拳,十分抱歉地说:“慕兄,小弟此番为兄长添了麻烦,还望兄长见谅”。
“无碍”,慕徙司是司青流的得意门生,与司旭向来交好,想起十年前与司家父子一同驻守边关的情义,便是十分怀念,那时候的司旭还只是个孩子。
慕徙司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两眼苏承媛,抬步跟上欲走的司旭,背身对慕凝梦道:“这里的事情就交于梦儿处理,为父送送司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