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王城一处凉亭内。
一道高挑的身影负手而立,丝丝夜风漫过他的身畔,只见一个一身墨色斗篷的男子正伏在他脚边。
“主上急召,不知有何要事交代魅影?”低沉的男声适时响起,打破了静谧的气氛。
然而,话音落了半天,也没得到一丝回话。
单见被称作主上的男人,只端端背身而立,沉默的背影,带来了莫名的压抑之感。
月光慢慢斜过,洒向了凉亭内,将地面投上了一层银沙般的光影,同时也照清了那主上的面容。
那是一张隽秀的面庞,凌厉隐于眉宇间。
拂袖间缓缓转过身,带过一股霸烈的王者之气。
商君瑾睿俯首睨着脚下的身影,淡淡出声,“寡人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虽是淡漠的嗓音,却满是无形的压迫,迫使魅影埋首于地间,沉沉回道:“魅影已经在逐渐接近她了……”
话未落,便被瑾睿冷声打断了,“寡人要的不是接近,而是彻底的征服,取得她的信任,将来为我所用!”
男人微微蹙眉,道:“但,她的信任里只有一个人——大妃。”
他的一番回答,换来一道冷斥,“所以寡人才交代你去吸引她的注意!”
魅影貌若不解,低道:“她忠于娘娘,不就等于终于陛下……”
“我的王朝,绝容不下武氏之流!”犀利霸气的口吻,致使魅影的心弦紧紧一绷。
大妃势胜,现下睥睨整个内宫,难保将来……
后宫乱政,是历朝历代君主都痛恨的事。
原是主上早已对大妃起了戒备之心,不然也不会命他暗中向哥舒无鸾检举二殿下行凶之事了。♀这一招投石问路,用的极巧妙,若大妃护子,便以此事适时弹压了她的势气,但倘若她弃子保车,那也正好由此证明了她的野心。
刚好,大妃的选择正是后者!
“我极尽所能的宠她,无非是看重她的头脑,与过人的智慧,以用来帮我对抗裴安,不是让她暗自扶植势力,生出不该有的觊觎之心……一个连亲子都能舍弃的女人,可想她的心有多狠,有多硬!这样至亲不认的她,又怎会对寡人心存一丝善念?她不是倚重哥舒无鸾吗,那好,寡人便夺了这枚硬子。皓月,即便你是棵强悍的大树,根下少了培土之人,终将会枯萎致死!”耳闻着瑾睿的声音逐渐急促,到最后的歇斯底里,魅影的心沉了又沉,丝丝恐慌开始在心底蔓延。
良久,瑾睿平复下了情绪,举目望向凉亭外的当空皓月,悠悠出声,“是不是觉得这任务很难完成?你要清楚,寡人隐忍这么多年,甘于被裴安压制掌下,不外乎是因他的势力太过壮大,难以连根拔起。前朝的暗涌越来越令寡人忧心忡忡,心力交瘁,眼下再加上她……倘能让哥舒无鸾顺利的为寡人所用,不但击溃了大妃的野心,更能借以来倾轧制衡裴安,如此可谓两全其美的一枚好子。”
此时的魅影不得不佩服主上的睿智,这样一箭双雕的手段,一来让大妃的觊觎之心受挫,二来更是将裴安的注意力全然引至了内宫,因为一向看不惯女子当权的他,定当不甘一个区区女官屡受青眼,届时必会出手打压,从而起到了让裴安松懈对朝堂的把持,一旦松开一点空子,主上便会不声不响的借机收缴大权。
如此深藏不露的城府,恐怕裴安直到权柄被移走,还被蒙在鼓里模不到头绪。
在男人走神之际,瑾睿的声音徒然传来,“但是,若这棋子不受主人的控制,与其留着,将来毁掉一盘好棋,倒不如……弃了。♀”
闻言,魅影猛地抬首,刚好望见他眼眸中闪过的一抹杀色,不禁心头一凛,“主上,要……杀她?!”
“为了宏图霸业,杀一两个人又何妨?”他的语气很淡,淡的犹如一道熏风绕耳,饶是如此还是令魅影的身子一僵。
他再次俯首地间,声音沉沉,却颤抖的厉害,“请主上三思!”
瑾睿慢慢收回视线,缓缓俯,将大掌扶在他微颤的肩头,凝声道:“你动摇了?”
男人强神压下紊乱的心绪,低道:“魅影不敢!”
瑾睿唇边勾起一抹残凉的冷笑,声音于他头顶幽幽响起,“你不是不敢,而是,清楚自己的身份。”
“是。魅影致死不会忘主上的救命之恩与知遇之情!”这话是一片肺腑,也是他冲不过的魔障。
瑾睿像是很满意男人的回答,慢慢直起身子,扫过亭外烟波缭绕的湖泊,径
重生之誓不与你相同帖吧
自踏出了凉亭,“在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期限一到,若她的心还是摆在他处,那便——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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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哥舒无鸾愤怒的赏了燕七杀一巴掌,本以为将娘娘交给她的差事彻底搞砸了,却不想次日早朝后竟传来了男人自请晋升督座之事,一时令哥舒无鸾既愕然又费解。
就在昨日,听闻国君已经为他颁下了官印,眼看着一把手的位子差点落到自己阵营的裴安,愣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势逆转,气惨了!
几日后的晚间,空气闷热异常,四下没有些许风,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此刻,龙渊宫外的玉阶下,正跪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随着‘轰隆’一声沉闷的响声适时传来,那道纤细的身影不禁微微一僵,慢慢抬首望向赫然大敞的殿门,憔悴的面色没有一丝动容。
大妃随着国君慢慢踏出殿外,低首扫过跪在台阶下的终乐公主,视线落在她剪得的参差不齐的秀发上,眉头霎时一皱。
悄然望向身畔的国君,却见他的面色是铁青的,双唇紧紧抿着,嘴角隐现丝丝冰冷的裂纹,深知怒气待爆发。
“乐儿,快向你父君认错。”大妃沉声提醒,希望她趁着局势没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况下即刻软下态度,到时还要回缓的余地,若不然,便是以卵击石。
然而,大妃的一番苦心却是徒劳白费了,只见终乐公主倔强的扬高头颅,声音微哽道:“儿臣不愿嫁给裴英暝,若父君坚持如此,那儿臣只好落发为尼!”
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拿此作注,迫父君收回成命。
但,她哪里晓得如此意气用事,只会彻底激怒国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是要断发割亲不成?”国君寒着一张俊脸,冷声反问。
此话一出,大妃的面色不禁一惊。
国君的意思在明白不过了,若是她敢落发,那么便是在割断父女间的血缘亲情。
终乐公主闻言也是面色一白,然而,却还是抵死不肯服软,“这也是父君逼的。”
这番拧着性子的回答,顿时让国君满颜怒色,“给你两条路;一,依旨嫁入裴府。你的犯上举动和忤逆之言,寡人便权当没看到,没听过。二,废黜封号,贬为庶民,父女亲情就此了断,你,致死不可踏入王宫半步!”
耳闻这样的选择,国君无疑是给她留有余地的,大妃忙声打起圆场,“乐儿定是选择安然待嫁……”
熟料,话还未说完,便被女子接了过去,那是决绝的口吻,“庶民在此叩谢国君成全。”
言罢,深深俯首,恭恭叩了三个头。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父君是天,逆天是不会得到好下场的!
王兄说的没错,她对哥舒的爱恋,根本不受世人所容,若此事被人揭发,这种畸恋只会让王室蒙羞,害哥舒沦落险境。
但她也不能放下执念,嫁与不喜欢的人,如此,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好的,至少她挣月兑了世俗的眼光与宫闱的束缚,可以自由的躲在角落里,偷偷恋着心仪之人。
至于哥舒那边……她对她的情意,她不知道也罢。毕竟,她也没有把握,她会接受的了。
想到此,女子唇边勾起一抹苦涩又欣慰的笑意,与此同时,耳边赫然传来一道暴躁的吼声,“唐喜,即刻将她驱逐出宫!”
紧接着,是大妃惊骇的嗓音,“请国君收回成命……”
渐渐的声音搁浅了,取而代之的是道道嘈杂的脚步声,‘轰隆’,殿门阖实……
内侍唐喜叹了一声,上前几步,沉道:“公主请吧……”
“公公忘了,我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女子苦笑着挣扎站起,拖着跪麻的双腿,踉跄的离开了原地。
四下开始沦落一片寂静,沉闷的静。
站在阴影处的哥舒无鸾,望着那道凄凉落寞的背影渐行渐远,一挥手,吩咐道:“雷,替本官出宫一趟。”
近日才伤愈的夏雪风雷面色还未恢复如常,微扬起苍白的俊颜,凝眸望了望远去的背影,低眸抱拳,会意道:“属下明白。”
七月末,中伏。
时下暑日,天气热的发狂,炽烈的阳光焦烤着大地,令人不愿出门。
自早间起,知了便隐在树梢扯着嗓子,烦躁的鸣叫,四下没有些许风,空气闷热的紧。
因由近来少雨,民间的庄稼逢大旱,大多枯萎致死,引的国君满心忧虑,这才想到去相国寺祈福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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