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二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时,却自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舒悫鹉琻
接着,房门开启,只见祝君豪轻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年近四十的妇人,看打扮该是一名佣人。
哥舒无鸾忙悄然抹了一把眼前的水雾,匆匆自榻边站起身,生涩的唤道:“义父……”
祝君豪在榻前站定,温和一笑,“你这孩子还是这么见外,快坐。”
不知为何,每次见这位义女他总是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也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吧,大概是因为郡雪喜欢她,所以他也便随之对她有了好感。
哥舒无鸾摆了摆手,道:“不了。坐了有好一会儿了,鸾儿想,晚间内宫还要举行祭月仪式,是以,也该拜别义父、义母,回宫了。”
祝君豪察觉到了女子每每见到他时都显得有些生分,倒也没有勉强,这便和蔼的点了下头,转首望向了爱妻,目光柔和的犹如一汪春水。
可裴郡雪这边一听她要走,心下很是不舍,忙拉起她的素手,声音里含着依依挽留,“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娘还想着一会儿给你做些桂花糯米糕尝尝呢!”
男人听出了爱妻语气中的不舍,随即配合着出声道:“你娘日日都盼着你来,今日又逢团圆节,你就多留一会,好好陪陪你娘,反正时间还早,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赶回去,等下为父会吩咐厨房早点将晚膳备出来,待用过了饭,你在回宫吧。”
他们的热情挽留让哥舒无鸾动摇了,再察觉义母将她的手攥的那样紧,紧到指骨隐隐发痛,才知她有多么的不舍她离开,终是不忍让她伤心,这便应道:“那好,鸾儿就晚些在回去。”
闻言,裴郡雪的面上一扫阴霾,露出了欣然的笑意,慢慢将她拉向了榻边坐下。
见爱妻心情转佳,祝君豪顿觉心下一松,随即问道:“安胎药喝了吗?”
裴郡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哥舒无鸾的脸上,轻声答道:“刚用完。”
男人安心一笑,抬手抚着她红润的脸颊,柔声道:“我瞧着你今日的气色不错,想是月复中的小家伙没有闹你吧!我晓得常大夫开的那些药很是苦口,但他是都城首屈一指的名医,最会照料孕妇,所以,要切记遵医嘱,按时饮药,若觉得口中不适,我会派人去落梅斋多买些蜜饯和桂花糖给你备着,要是吃腻了,就告诉我,我马上给你换。还有,你孕吐的厉害,偶尔想念酸食,是以,我便命人去了东山青梅园,采摘新鲜的梅子,听说鲜梅最爽口了,想必你会喜欢的。”
他温柔的说着,语气中带着将为人父的喜悦,但更多的是对妻子受孕中所苦的浓浓心疼。
这番体贴入微的话,何止裴郡雪的心化了,哪怕听在哥舒无鸾的耳中都不禁感到动容。
看来他真的很在意义母,几乎是疼到了骨子里!好在彼时,她劝和了他们,若不然,可真是让这一对有情人错失了彼此!
他的贴心关爱,令裴郡雪的脸上浮现了些许不自然的红晕,缓缓拉下了他的手,默默点了下头。
祝君豪观察出了自己的举动让她觉得在义女的面前感到不好意思,遂收回了大掌,忽然,忆起一件事,再道:“哦,对了。你身边的那些小丫鬟,虽伶俐,却稳妥不足,显得毛毛躁躁的,所以,我便想着给你换一位稳重的贴心人来服侍你,刚好这个人你也认识,呵,有她在你身边服侍,我也能彻底的放心了!”
说罢,便慢慢转首望向了身后的人。
顺着他的视线,哥舒无鸾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门边闷不吭声的那名妇人,一身朴素的妆扮,年近四十的样子,长相平平,看上去毫不出众,仅是生了一双还算明丽的眼睛。
不知为何,待那妇人接触到她的眸光的一刹,脸上倏的失了颜色,寸寸成雪,接着,就连那双明丽的眼眸都浮现了惊恐的色泽,对,就是惊恐,仿佛看见她就跟见到鬼一般!
却不知原因为何?!
哥舒无鸾暗自猜测着。
这边,之前妇人一直震惊于眼前的恩爱场面,深陷在某些情绪中不可自拔,久久难以回神,直到此刻才发现女子的存在。
当她彻底看清她的样貌时,一种难言的慌恐霎时爬满了心头!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不!不会的!那个人该是早就死了的!再者,世间容貌相似的人比比皆是,所以,她不需要害怕,她只是在自己吓自己而已……
妇人就这样暗暗的安慰着自己,殊不知,面上的情绪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看在哥舒无鸾眼中诧异更甚。
这时,妇人好容易压下了惊悸的心绪,匆匆自女子面上移开目光,强强缓了缓面色,抬眼望向坐在对面的裴郡雪,急急上前两步,激动的唤道:“小姐……”
她的声音可比她的容貌出众的多,余音还在室内飘荡未散,眼神却已悄然落向了裴郡雪那还未隆起的月复部,一抹异样之色暗自在眸中掩去,快的让人难以察觉。
见裴郡雪只怔怔的睨着自己瞧,一时未出声,须臾,妇人动了动唇,再次开口,却是改了称呼,“夫人,难道您不认得奴婢了吗?”
声音是凄然婉切的,可心里却是在妒恨的嘶吼:不怪她认不出她,有些时候她对着铜镜中的自己,都觉得陌生无比,因为自己真的老了很多,青春的脸庞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沧桑、皱纹,就连头发都生出了些许白发,岁月是多么的无情啊,她本就生的不出众,可想现在的自己是多么的难看!
但是,为何眼前的这个女人却还是一点也没变,那张美丽的面容,让她嫉妒到疯狂的容貌,竟然连半分岁月的痕迹都未留下!
呵,老天爷真是偏心啊,将什么好的东西都给了她,高贵的出身,倾城的容颜,最最重要的是她得到了他全部的爱!他的一颗心即使被摔碎了也会为她奋力的拼凑完整,十几年来始终如一,装的全都是她!
可自己这里呢?原本,还以为将她暗暗逼出祝府,她便可以一点一点的将男人的心抓过来,熟料,即使她走了,他也根本不会看她一眼,最后,还将她赐给了那个别院的管家为妻……
可悲啊,她费尽心机,到头来却是什么也得不到!这太不公平了!
她永远也摆月兑不了低下的身份,永远也及不上她,更遑论取代她在男人心目中的位置?!
可是,她不甘心呐!
为何你走了还要回来?
为什么老天这样残忍,要让她看见他们那刺眼的幸福?
不!即使她得不到他,她情愿三个人都不好受,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个眷眷情深,而自己却在独受痛苦,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不会,永远不会……
眼下,看着岁月都独独眷顾她一人,那股妒意猛的燃成了一团烈焰,几乎能将她的胸臆烧穿,她岂能让她继续好下去?!
在她面前秀恩爱是吗?怀了孩子是吗?当初的那个孽种怎么消失的她便能将这个怎么送走!
想到这里,一抹阴狠悄无声息的掩下了妇人的眼底。
裴郡雪细细打量着眼前之人,不确定的唤道:“阿紫,紫珊?是你吗?”
“是奴婢。”妇人一下跪在了地间,眸中闪着涌动的水光,面上的表情貌似很是激动。
真的是她!她都快认不出她来了!
裴郡雪惊异的望着眼前凄凄落泪的妇人,眸中露出的满是难以置信。
紫珊是她的陪嫁丫鬟,彼时,她离府后,便将她留在了祝府,再到她上了山,入了庵堂,便没了她的音信,不过,她知道君豪不会难为她,会善待她,也便稍稍安了心,自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刻意的打探过她的消息。
没想到,多年不见,她的变化竟这般的大,那张脸已不复熟悉,布满了沧桑感,再看她的打扮,显然已嫁做人妇,而她却错过了祝福她的机会!
其实,紫珊虽为她的贴身丫鬟,但她却将她视为姐姐来看待的,因为,她从小父母早逝,唯一的哥哥又只关心自己的仕途,很少理会她,那时,陪在她身边的便只有她,她们从小便在一起,一起长大,直至她出阁。
她对她几乎无话不谈,就连她曾经心仪着谁,都悄悄的告诉过她,每次她偷偷出府与心仪之人相会,也是她暗自为她瞒着哥哥,替她支走府中的守卫……
后来,她嫁到了祝府,因那时对君豪完全无感,还曾提议将她纳为侧夫人,熟料,竟是被君豪又怒又气的拒绝了,再后来,她渐
渐发现紫珊好像是对君豪生出了那种意思,可那时的她却再也无心撮合他们了,因为,她爱上了君豪!
她承认她很自私,很贪心,在她的爱情里不能容忍第三个人的存在,否则,即使再爱,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