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宽心?她如何能宽心!她忧的并不仅是这件婚事的成与否,而是因出了这件请婚,会令国君更容不下她,以致最后的斩草除患!
不过,她也真没料到,为了他的一厢情愿,竟不惜低段去找娘娘做主,这倒是着实令她意外的,可就是因为如此,她断定,殷朗那个混蛋势必不会轻易罢手的,若他继续折腾下去,不知以后的局面还会变成什么样呢?!
哥舒无鸾一直深蹙着丽眉,陷在自己的那片糟乱的思绪里,并未察觉男人那莫名低落的情绪。
沉吟一瞬,她猛地抬首望向对面垂目无声的夏雪风雷,动了动眉,缓声道:“前些日子,本官命你去督导女宫侍巡守内宫的事宜,近来宫禁一片安宁,倒是辛苦你了!从即日起,你不必日日再去宫侍苑当值,且返回本官的身边吧。”
因为禅州的那次救驾,因为他莫名带来的那队救兵,令她生起了猜疑心,她觉得他是被谁委派来监视她一举一动的,若是娘娘的人还好,但倘若是陛下的人,那她便不可不防,是以,一回宫,她便将他刻意支了出去。
但现在,她却不得不将他唤回来,因为,若他当真是陛下的人,又逢眼下出了这件请婚之事,没了他为陛下传递她这里的消息,定然会令陛下心生疑窦,继而会在派来其它人监视她,那些人不比他在明,而是会在暗处,会令她难以提防!
与其时刻提着一颗心警觉着四周,还不如直接面对明处这个!
再者,好歹他们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她隐隐感受到他不会害他,所以她这样的猜疑他,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有些难安。
夏雪风雷一直垂着眼帘,遮盖了眼底的一些情绪,不知此刻都在想着些什么,只轻声应道:“是!”
哥舒无鸾见时已傍晚,遂,出声道:“晚膳的时间快到了,你下去准备用饭吧。”说着,慢慢坐回了椅间。
男人应了一声,刚要离开,却突然问道:“你……你身上的那些伤好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低,有些吞吐,语气中夹杂着一些担忧,还有一些其它的情绪隐含其中。
他的眼帘一直是敛着的,像是不敢直视她的双眸,更不敢面对她面上任何的表情。
虽是这淡淡的一句问候,却还是令哥舒无鸾的心隐隐一暖,笑道:“倒是全好了,不过就是多留了几道丑陋的疤痕罢了。你呢?上次在禅州,你也受伤不轻,现在怎么样?”
因为她的关心,男人心里显然是悸动的,然而,却未回答她的问题,仅是紧张道:“我那里有一盒除疤的凝露,是御药殿张御医所赠,虽然我没用,不过听他说还是很管用的,等下我给你送过来。”
女人都是爱美的,所以他怕,她因落下一身疤,会不开心!
说罢,完全不等女子答复,便急匆匆的跨出了门去。
哥舒无鸾这边则是半启着朱唇,睨着那道健硕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彻底消失,也未出声唤住他。
刚才,她不过是无意的自嘲了一句,没想到他还真的上了心!罢了,由他去吧,免得他心里不安。
低叹了一声,这才无奈的收回了视线。
其后,用过晚膳,哥舒无鸾便一直窝在自己的寝室,忆起白日里听闻的那件事,她无论如何也难以安定下来,心里总是浮躁一片,经思量再三,她终于坐不住了。
这便于掌灯时分出了耳殿,急匆匆的赶往了延朗殿。
此时的天色已然暗下,从殿门口望去,里面的烛火一片清幽。
略有几名宫娥正自殿内走出,个个脸上愁云惨雾,手中捧着刚刚撤下的精致佳肴,从那托盘上纹丝未动的膳食来看,显然是长王子因婚事被驳郁结在心,连晚膳都用不下。
哼!他吃不下饭,她这里还食不下咽呢!
几名宫娥见女子跨上了台阶忙要行礼问安,却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戾气所煞到,惊得大气不敢出便急匆匆的逃之夭夭了。
哥舒无鸾对着殿门黯眉一瞬,终是迈入了门内。
刚刚进门便迎来一名内侍,是个面孔陌生的中年太监,她这才忆起,早在几月前,殷朗身边的那两名随侍太监已被她打发去了暴室服役,想是现在还未被放出来。
那名太监一脸喜色的施了个礼,还未等开口问安,便听得一声冷喝响起,“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别堵在这碍我的事!”
霎时,喝的那太监不自主的打了个激灵,原本,他还以为锦衣侯是刻意来探望殿下的,心想,这下殿下总该一扫阴霾,重获欢颜了吧,却没想到……眼下看这情形,这锦衣侯突然来此,像是明摆着来兴师问罪的!
惊悸间,却察觉女子早已风一阵的闯入了殿内,这便忙跌跌撞撞的追了上去。
步入正殿圆厅后,哥舒无鸾边酝着火气,边立于地间,叫嚷道:“殷朗,你给我滚出来!”
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过,男人已自内寝奔了出来,一袭素色丝质软袍罩身,玉冠已卸,墨发披肩,这副随适的样子,显然是打算沐浴就寝。
在他一行一动间,顺势带来一阵杜鹃花熏香的味道,因为太过浓馥,已到刺鼻的地步,惹得哥舒无鸾颦眉连连。
见到她的一刹,殷朗的俊面上明显一喜,疾步跨到她面前,激动的拉起她的素手,连声音都含着满满的惊喜意味,“鸾儿,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对不对!你不知,我真的好高兴,好开心……”
这声‘鸾儿’唤的险些令她的鸡皮疙瘩落满地。
还特意来看他?啐,这男人的脸皮简直比城墙还要厚!
一把冷冷的拂开了他那双不安—分的大手,强忍着刺鼻的香味,和要打喷嚏的冲动,屏息寒声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上次我都跟你说的明明白白了,我根本不愿做你的王子妃,你怎么还能舌忝着脸去请婚?”
眼下,哥舒无鸾的耐性已全部被眼前这个男人磨没了,再也不顾什么地位,尊卑,只想好好的,清清楚楚的警告他一番,令他打消念头!
这番劈头盖脸怒骂,和毫不客气的质问,让殷朗脸色瞬间变了颜色,一会儿黯一会儿青,耳闻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传来,阴郁着嗓音对着那名于女子身后追来的太监,厉声喝道:“给本殿下滚出去!传本殿下的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殿门半步,违令者直接扔进暴室去服役,直—至—老—死!滚……”
话到最后,已是怒火炎炎,不可遏制。
声音刚落,那名太监便已连滚带爬的奔出了门去,那副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接着,传来一道沉闷的殿门关阖声,殷朗缓了缓情绪,回过脸来深情的望着女子,貌若委屈的说道:“鸾儿,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上次,是我的错,是我太唐突,吓到了你,更对你说了那些不受听的话……你先消消气,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要再说那些不愿嫁给我的话了,好吗?那样我会很难受的!”
边柔声哄着,便栖身向女子近前蹭了过来,显然一副赖兮兮的架势。
男人的言行着实令哥舒无鸾反感的不可忍受,她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他仿佛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是以,冷下脸,忙退了两步与之拉开距离,耐着性子再次将自己的意思重申一遍,“你难受也是你在自作自受!之前我自觉跟你说的很透彻了,但是你却一点也没往心里去,现在我再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一遍,请你给我记好了,我不喜欢你,更不会做你的王子妃,一切都只是你自己在一厢情愿罢了!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向陛下提起请婚的事情,否则,我会让你好看的!”
这样直白的当面拒绝,且是再一次拒绝,令殷朗的脸上甚为难堪,也难以接受,声音继而变得激动起来,受伤的反问道:“你非要这样绝情吗?”
哥舒无鸾冷冷回道:“是你自作多情!”
这时,殷朗的脸色已经黯如黑云压城,愠怒的吼道:“你这个死女人还有没有半点良心?我那样的在意你,为了你不惜去求大妃……我为了咱们的婚事四处碰壁,连饭都吃不下,你倒好,非但没有安慰我一下,反倒是……”
她的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而他却还是没有弄明白状况,到底是她的表达无力,还是他已迟钝到了痴傻?或是,在装傻充愣吧!
哥舒无鸾当即嗤笑了一声,紧跟着眯起眸子,寒声打断了他的话,“安慰?我想你的脑袋着实是受伤不轻了,我来这里是来警告你的!还有,你吃不下饭,那是你活该!我郑重的再告诉你一次,别再打着什么歪脑筋,去琢磨怎么请婚,即使国君最终点头,我致死也不会同意!而且……哪怕世间的男人死光光,仅剩你一个,我,也不会嫁给你!坚—决—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