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淡笑着摇头,不答反问道:“你是在盘问我的行踪?”
哥舒无鸾还他一道冷笑,言语犀利,“不敢回答?还是一时编排不出理由来答复我?”
魅影哈哈笑起,轻雾在他周身弥漫,仿似薄纱飘舞,朦朦胧胧,衬得整个人更加让她捉模不透,“听你说话就是有意思。不是不敢回答,也不是‘编排’不出理由,只是……怕你吃醋罢了!”
他将‘编排’俩字刻意咬重,有些反讥的意味。
一声调笑令哥舒无鸾再次颦眉,“哦?!”
男人顺手揽了揽飘飞的斗篷,包裹住了身体,像是因清寒的夜风频频,觉得有些冷,声音慵懒道:“最近些日子啊,我看上了一个女人,魂都被她摄走了,哪还有心思顾着管什么闲事?!一心围着她转,追在她身后做跟屁虫,只想着早日俘获芳心……呵,你是不知,那个女人的脾气当真是臭的很,简直和你有一比!不过,还好,以我的魅力,她早晚会拜倒在我的这袭斗篷下。”
语气中似含着一汪深情,只不过,某些人只顾得对那些轻浮言语扯唇连连,根本给忽略了。
他的这番话到底有几分真假,哥舒无鸾自觉听得出来,之前还在口口声声说着想她了,刻意在等着见她,说的简直是煞有其事,眨眼就变了口风,这男人当真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
还有,他那拐着弯的讥讽,令她一时愤愤然。
话落,见女子没做声,只直端的睨着他瞧,魅影貌若郑重的问道:“怎么?你莫不是,真的吃醋了?”
随后,妖娆一笑,笑声甚是魅人。
他这是故意的,意在戏弄她!要淡定,淡定!哥舒无鸾心想。随即冷笑道:“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自相矛盾吗?”
魅影不以为意,“会吗?”接着,似试探,又似促狭,“对了,之前你去哪了?去了那么久!难道是和情人去幽会了?”
哥舒无鸾愤然扯下飘起的衣摆,负手而立,声音异常冷厉,“你少给我废话,我去哪,做什么你管不着!你之前做的很好,倒是消停了一段时间。但自今晚起,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本官的面前,否则……”
他顷刻失笑,“否则,你待如何?”
“你若不识趣的自动消失,那么只好由本官帮你自此绝迹!”眯了眯眸子,绝厉的语气带着杀气。
熟料,男人只无谓的笑了笑,“呵呵呵……”
这时,哥舒无鸾忆起他彼时的所作所为简直是恨的牙痒痒,不过转念想到,他也是受了陛下之命,各为其主罢了,是以那股火气渐渐消了,敛眸间,语气回缓道:“你是陛下的人。”
魅影的身子似微微一僵,倒也不意外,坦诚道:“是。但你现在才想通,是不是有些太迟钝了?”最后,不忘奚落一句。
哥舒无鸾已无意再与他逞口舌之快,今晚有太多的事情令她难以消化,她要回到殿中好好的冷静一下,好好的将忐忑的心沉淀,是以,便道:“随你怎么想。你走吧,我累了,不希望有人赖在我的房顶上,打扰我的好眠。”
不客气的驱赶,语气带着些许疲惫感。
男人拂着斗篷的长指略略一顿,随即默默起身,轻佻的言语中隐带着丝丝紧张,“我倒也没有奢望过,你会留我一起睡!去吧,好好的休息,这次,由我看着你离开。”
耳闻他前面的那句话哥舒无鸾倒是意外的没有怒,只因不知为何,竟觉得他的语气中含着深深的不舍和一些莫名的情念纠缠其中,这种不舍和情念有着触及心灵的感觉,令她心痛,令她心悸,令她……
等等,她在想什么?她怎么会对这样的一个男人生出了如此的心理?她何时变成这般三心二意的女子了?!
随即懊恼且又羞愤的甩了下头,不过想来,五次见面好像都是她在看着他遁去,这次,忽然想顺了他的心意。
想着便旋即转身,刚要跃下殿脊,这时,他飘渺的声音却自背后传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果我说我萌生了退出的意思,你会随我一起走吗?”
哥舒无鸾的背脊僵了一瞬,斩钉截铁的回道:“不会!”
“为什么?”黯哑的嗓音里带着再次被拒绝的失落。
她头也未回,声音清冷,“何必问呢?你该晓得,你我的路一早就不同,最后又怎么可能行在一起?!”
说话间,衣袂翻飞,轻身跃向了地面,脚步迈开之际,他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有些低沉,有些悠远,仿佛来自洞天之外,苍白无力的解释道:“不管我是效命于谁,我只想告诉你,我从没有想过要害你,从未生出半点那样的心思,从始至终……都没有!”
话到最后,语气显得铿锵郑重。
哥舒无鸾好似充耳未闻只目视着前方,曼步走向了寝殿门口。
魅影端端站在殿脊,萧索的身影迎风而立,眼见她已迈入了殿门,刚要落寞转身离去,却闻一道如风的话语飘了过来,那是来自她的声音,“既然此事我能当面问你,自然是清楚你的心思的。不过,请你不要多想,我不是在刻意的安慰你,只是觉得坦然起来,一身轻,仅此而已。”
最后,这道声音随夜风一点一点散去了,而立于高处的那道身影却久久未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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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蔽月,使得夜空更加幽暗,四下除了冷风漫漫,便显得静悄悄的,偶尔传过一阵巡逻的脚步声,听上去十分沉重,一时回荡在四周,霎时打破了静谧,也给偌大的宫闱蒙上了一层空旷感。
穿过一扇巍挺的高门,刚到拐角处,男人最终撑不住身体,无力的靠在了青墙边,似墨染的斗篷带着说不出的凄冷,正随风飘扬,接着,他的身子顺着青墙慢慢的向冷硬地面滑去。
这时,一只干枯的手伸来,恰巧紧紧扶住了他的手臂,稳住了他的身体,苍老刺耳的声音适时响起,数落道:“我对你千叮万嘱,最近这段时间,你需要好好的静养,即使有天大的事也要先给我忍过这紧要的几日在说,为什么你就是不听?还大半夜的跑出来见她!既然你这样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那晚多余求我为你续命!”
男人万分清楚婆婆虽是嘴上在怒斥着,可心里却实则早已揪痛成了一片,眼见着婆婆为自己担忧成这样,极是自责,咳了一声,靠在墙边虚弱道:“婆婆,对不起……”
不是他故意不听婆婆的话,也不是他不拿命当回事,只是,这几日他以要案在身为托词告了假,之后又对她避而不见,刻意的躲着她,就是怕她看见他这副憔悴的鬼样子被惊吓到,饶是如此,他又生怕她因他的回避感到不安,这种矛盾的心理日夜折磨着他,几乎比那寒痛还要令他难以承受,经过了几日的煎熬,今夜他最终忍不下去了,这才以‘魅影’的这个身份来看一看她,哪知,几日不见,她竟也同样的如此憔悴……
皮婆婆一声痛责打断了他的话,“对不起有用么,能保住你的命吗?!”
察觉扶着他手臂的手已经控制不住的抖起,扫向她闪着水光的浑浊双眼,燕七杀自觉无尽的内疚,低弱的安慰道:“我没什么,真的!婆婆就别担心。”
迎着风帽中已蒙上了霜色的那双蓝眸,见明显不妥,却还在硬撑,皮婆婆简直又怒又痛,“没什么?那你倒是站稳一个给我看看啊!”
男人似要刻意给她安慰一般,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看上去是那样的僵硬,正了正身子,意在转开话题,遂虚喘的低喃道:“对了,婆婆怎么会寻来这里?”
皮婆婆不答,只负气的冷哼了一声,接着,转首望向了身后的高墙之上。
顺着这道视线瞄去,只见对面高墙上有一点蓝盈盈的光亮兀自闪烁着,一声雀鸣随风传来,会意扯唇间,那只小雀已展翅,扑棱棱飞了过来,落在了他的肩头,随后亲昵的蹭起了他的肩膀。
原是青嘴循着他的气味,带着婆婆找了来。
这青嘴是婆婆驯养的一只灵雀,产自西域,它的羽毛在夜间会发光,它通人性且天生嗅觉堪奇,世间没有什么气味能逃过它的嗅觉,以往倒是帮着他破了不少悬案,说来他能顺利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小捕快一路晋升,后又在督策营站稳了脚跟,还是有赖它的功劳呢。
燕七杀无力的抬手抚了抚小雀亮丽的蓝羽,心中的伤痛渐渐消去,转为淡淡的安然宁静。
这时,终听皮婆婆缓声开口道:“之前我去督策营给你送药,哪知竟没了你的身影,当时我便猜到你定是按捺不住去见那个女人了,后来多亏青嘴带着我寻到了你的踪迹,也幸好我找来的及时,若不然,你疼晕在这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说着声音止不住的凝重了起来,语气带着恼怒和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