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休期结束。
林依再次回到曼城学院。清晨,所有夫子集中到老太傅那里,重新分领教学任务。
“林夫子”苍老低沉的声音念到林依。
“学生在。”林依出列,走至老太傅面前。
“负责算术和思考”老太傅的声音一落,下面一面抽气声。
“学生不明白,敢问思考课主要讲授哪方面的内容?”林依也听到抽气声,因此想询问清查。
“思考课不用授课,只要让给学生解疑答惑即可。”老太傅说得云淡风轻,林依一听,一个头两个大。解疑答惑,说得轻巧。谁知道那些书生会提出什么问题。
“学生资历甚浅,顿悟尚不够深且不够全面,这思考课,学生怕担当不起。”林依婉然拒绝。
一旁的夫子们,见林依甚有自知之名,方才以正眼相看。
“学无止境,老夫让你担任思考课,不是务必要你全部都懂。而是带领学生们开动思考,探索学问。遇到不懂的,可记录下来,所有夫子共同探讨。”老太傅一字顿一字,清新无比,中气十足。
“学生知道。”老太傅这样发话,林依也不再抗拒,既然如此,不懂的就搁浅争议好了。坦然接过老太傅递过来的厚厚一沓书,心里猜想会不会是类似教案之类的。
“都下去吧。”
林依跟着一众夫子退出老太傅房间,回到休息室,那里的桌椅右上角都刻上夫子的名字,夫子们授课期间,可以在这里暂作休息,也可互相探讨学问。
林依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见夫子们都鬓发斑白,稍有年轻点的,也半截胡须,同龄人,一个也没有。自知年龄差距较大,有代沟,也不刻意交结,顺其自然最好。
林依翻开老太傅那领来的书,一本记载着初云近百年的大事;一本记载初云佳节及民间习俗,还有西陵及水月国的一些习俗礼仪;还有一本,记录初云一些佳作,诗词歌赋,礼画音射。自己亟需对这些方面作一个了解,这太傅就送上了,未免太厉害了吧。林依心想,放好其余两本,拿起《初云百年大事录》认真阅读。
钟声响起,夫子们纷纷离开,林依看了授课表,今天的3班2堂,正是思考课。合上,拿起《初云百年大事录》,林依准时踏入课堂。
虽然在虎丹学院的时候,已经经历过类似事件。但林逸看自己在夫子台下盘膝坐下的时候,所有学生纷纷抬头凝视自己,目光里有质疑、有不屑,有鄙视,内心一阵不爽。
自己是个名正言顺的夫子,有什么好怯场的。林依给自己打足了气,抬头迎上他们的目光。
果然不出所料,个个非富即贵。曼城学生并不要求统一服饰,因此,这些公子少爷,身上穿的,哪个不是绫罗绸缎。当然,也有几个清贫的书生,披着和林依一样的衣料普通的素袍。至于年龄,十八至三十不等,总算没跑几个父辈的出来吓人了。
林依一一扫射,目光坦然自信,下面的学生觉得无趣,不再打量林依,皆低头,看书的看书,走神的走神,一室安静。
林依见无人闹事,甚为满意,低头看书。可还是低估了这些学生闹事的本事。不到一刻钟,开始有人找茬。
“敢问夫子今年贵庚?”侯世子赵高第一个发问。众人点头附和。
“本夫子今年十六。”林依不是没听出嘲讽,还是据实以答。就知道这些小兔崽子没那么乖巧。
“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不曾”林依话刚落,下面响起一阵嘲讽声。
“既然如此,何以为师?”赵高继续逼问。
“有学者,可教人;有德者,可育人。学高无德者,可为师,然从之者,恐多为有学无德之辈。有德者,可育人,然恐不为教之优。故非二者合之,方可为师之典范。身正为范、德高为师!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德品之前,只有君子小人,何来年长年幼之分!”林依一一反驳,言语朗朗,掷地有声。
“好一句身正为范,德高为师;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林依刚为自己博得满堂彩嘘出一口气,门口传来一阵低沉磁感十足的声音,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
林依站起身,转头,见到老太傅和一众人,不知何时起,站在门口。老太傅旁边一个显眼的人物,不正是虎丹城里和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冤家——白衣公子!
林依没想在这里见到云景,过于突然,愣在一旁,心道,原来是他。
底下的学生,纷纷跪下行礼:“参见圣上。”
“都起吧。”云景只扫了众人一眼,走至林依面前。
林依被那句“圣上”擂住,待云景身子靠近,带来一股压力,方才回过神。有点手足无措,匆忙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跪下参拜:“参见圣上”。
“林夫子有起。”云景高高站立,彷如天神。两手虚扶下跪的林依。
林依已得知他身份,哪里还敢有半分放肆,站起道了声“谢圣上。”低着头,不敢亵渎圣颜。
云景摆了摆手,林依会意,见老太傅等人,方才已走至堂后空位处,盘膝而坐。林依也弓着身子走到老太傅旁边坐下,方抬头打量云景,这虎丹城和自己有过过节被自己称为祸害的白衣公子——初云国的圣上。台上的云景,君王的气度展露无疑,唯我独尊!
“林夫子不愧是虎丹推选上来的夫子,年纪轻轻,便有此见地,博学多智,巧言善辩。”云景一落座,本是夸赞林依,说到一半,话锋一转,锐利的眼神朝赵高一扫:“侯世子可服气?之前你还和本皇说提出分科分班制,推动初云官学教育的人比不简单,可知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夫子,正是你口中不简单之人?”
“赵高不知,冒犯了夫子,还请夫子责罚。”赵高现在才知林依本尊,乃自己钦佩之人,对于方才的失礼,颇为自责,忙站起,转身朝林依所在方向,拱手道歉。
“世子求学心诚,何罪之有。”林依还礼。心道只要以后你给本姑娘乖乖的不闹事就行。最好是少说话少发问,多读书多思考!
“尔等,日后跟着夫子,好生求学。”云景下完圣训,眼神又转到林依身上。眸子里的戏谑一闪而过,林依捕捉到残留的一瞬,有点迷惑。“林夫子有功于社稷,实为师之典范。本皇心慰。墨天,有赏。”
一直站立在门口的墨天,得到圣上旨意,走至林依面前,从怀里掏出来,放进林依恭敬高举的掌心。然后又退回原地。
众人好奇圣上奖赏的东西,可有不敢乱看,更不敢发问。
林依低头一看,手心放着的竟然是一张银票,五百的字样酣然醒目,还有一张自己在虎丹行骗被抓时写的“检讨宣言”。林依的脸一抽再抽。这圣上什么不赏,偏偏是五百两的银票和这丢人的东西。和在虎丹城晒茶节自己控诉被逼“捐”出去的银票,数目分文不差。这丫的什么意思,是在提醒自己,虎丹城的没完?还是其他意思。林依一阵疑惑一阵担忧,把银票和检讨书塞进怀里,脸上一会青一会白,一会皱眉一会摇头。第一次见到到手的银票,如烫手山芋,收得如此忐忑不安。
这一幕,全落进云景眼里,嘴边挽起更大的笑容。“陈夫子可满意?”
“多谢圣上,圣上万岁。”林依没法,又跪拜了一遍谢恩。
众人只道这陈夫子,初来乍到,就如此幸运,承蒙圣宠,日后只怕要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了。看林依的眼神,羡慕妒忌恨,各种心理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