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目的达到,摆驾回宫,众人惶恐行礼。林依心头一松,正要依葫芦画瓢。云景的眼睛像是能读懂林依心事,拋来一句:“林夫子和老太傅陪本皇走走。”
被当众点名,林依不能装聋作哑,只好跟上。圣上和老太傅一左一右走在前面,林依和墨天也一左一右跟在后面。
林依不知圣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个劲出神,圣上和老太傅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就连两人什么时候停下脚步,也不知道,脚步一下子煞不住,撞到圣上背上。
林依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忙赔罪。
云景再次摆手“无妨。林夫子心想何事,如此出神?”
还能有啥事,当然是在想你究竟想怎样。当然,这句话林依只能放在心里。谁叫人家是圣上呢,给林依十个胆子,也不敢和他摊牌啊。正不知如何回答之际,一片清脆悦耳的女音插了进来。正好解了林依纠结。
“参见圣上。”一众姑娘从东畔学堂的方向过来,见到云景,一致行礼。
“起吧。”云景被扰,有点不高兴。淡淡说了声,没多看那些莺莺燕燕一眼。继续往前,姑娘纷纷让道。
林依跟上,留意到刚才走过来为首姑娘,唇红齿白,瓜子脸,一袭女敕芽绿浅轻纱罩罗衾,映得娇颜含春吐蕊。好美的姑娘,这是林依的第一感觉。
女子看着圣上离去的方向三分回眸,一头青丝在风中飘起。林依经过,一阵独属于女子的馨香飘进鼻子,只觉这女子风华无限!
接下来,圣上没再发问,一路沉默。直至书院门口,云景说了一句:“回吧。”便坐上马车离去。
既然啥都没说,为何要自己出来相送。天家人心果真难测。林依拜别太傅,原路返回。
经过桃花林的时候,一个黄衣姑娘闪了过来,一手拦在林依眼前。
林依抬头,眼前姑娘居然是盆栽店里遇到的那个刁蛮姑娘。挑挑眉,林依无声询问,现在这又是哪出?
“你是什么人?书院的学生?怎么我一次都没见过你,方才怎么跟在圣上后面?”招施燕刚才也在那一众姑娘当中,远远便认出了林依,只不过圣上面前,不敢作声。而林依,方才被为首的绝美姑娘吸引,哪里看得见人群中的招施燕。
“我是书院新来的夫子。”林依略为解释,在想这姑娘问题还不少。
“书院新来的夫子,那不就是虎丹城推选上来的陈夫子?”林依在虎丹那点子事,被传得纷纷扬扬,曼城哪个读书人不知,招施燕自是听闻。但无法将传闻中的人和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矮小瘦弱的青年联想起来。这,实在是太名不幅实了。
“正是在下”
“学生招施燕,是女子书画班的。之前花店的事,是学生冲动鲁莽了。那天学生只是想吓唬吓唬夫子的,没考虑到夫子没有武功。学生在此向夫子赔礼道歉。望夫子高德,原谅学生无心之过。”招施燕真诚道歉,丝毫不扭捏。
林依在曼城几天,出入街头巷末,也经常听到百姓对招大将军赞誉有加。传闻招大将军光明磊落,义薄云天,痴情孝顺。可惜妻子早逝,留下年幼小女。将军念她自小失母,疼爱有加。今日之事,可见她自小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虽有瑕疵,当为人率直大方,敢爱敢恨,坦荡真诚。
花店事件,招施燕为爱痴情妄动,今天又真诚道歉落落大方,这招施燕,乃性情中人。林依如是下定论。
“不打不相识。”招施燕抛开男女大防,积极追求所爱,勇气可嘉,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林依向来欣赏坦荡真诚,敢爱敢恨的人。所以对于招施燕,林依不反感,自然不计较。
招施燕向来钦佩满月复才华之人。之所以对周侍郎钟情爱慕,此乃原因之一。林依自提出分科制,射箭、武功等科目得以独立,受到更多的重视,父亲在家几次盛赞林依。招施燕最崇拜父亲,父亲赞誉喜爱之人,招施燕自然喜欢。所以方才林依不计较前嫌,招施燕心里一颗石头,咚的一声落下。浑身舒服,扬起一串银铃般清朗的笑声。
招施燕从未去过虎丹,听说虎丹河甲天下,向往不已。问了林依好几个关于虎丹的问题,两人有说有笑,没有丝毫隔膜。待钟声再次响起,招施燕才结束话题,回到学堂。
林依也沿着小路,返回夫子休息室。
桃花林深处,一抹女敕芽绿浅轻纱一直窥视着林依和招施燕所在方向,窥听了两人所有对白,一脸深沉。见两人相继离去,方才冷哼一声:“招施燕,即便你巴结夫子又如何,女子最重要的美貌、身段、手腕,你哪样及得上我。算你识相追你的周侍郎去,否则!”半响,方才将狠绝收敛,换上一脸温柔娇弱,款款移步。
林依回到休息间,刚落座。一众夫子拢了过来。
“林夫子高才,不知师承何处?”
“小时有幸得遇贵人。不过师傅他老人家一向淡泊,不曾告诉陈逸他是何人,来自哪里,待陈逸出师,师傅他老人家就云游四海去了。”林依不敢说自己无师自通,但若随便说一处,到时被查出无此处此人,那更糟糕,所以就随口这么一说,如此一来,就没什么把柄落下了。
“林夫子少年天才,真乃我初云之福啊。今后,还望多多赐教。”
“哪里,哪里,陈逸年少无知,不足之处,还望各位前辈多多教诲。”林依无奈,古代的夫子,不是标榜月复有诗书气自华,不是最为清高孤傲的么?谁来救救他,赶走这帮满口虚言的家伙。
林依扫了一眼不过来“巴结”的夫子,一一加下他们的容貌,好分清楚,哪些是可以结交之士。
攀谈结束,众夫子终于回到自己的位置,还林依清净。
再次查看了授课表,确定今天没有课程。林依托起老太傅给的几本书,走出书院。不知道禄儿今天在家可安好?不会因为无聊跑出去玩了吧?虽然禄儿人小鬼大,毕竟是个小孩,真碰到一些狡猾的坏人,就遭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曼城书院接受的皆是来自初云各城的优秀学子,还有本城的学子、皇家子弟,年龄15至28不等,男子女子分开学习,夫子交错教授。
就算禄儿自己可以亲自教导,也不会落后于人,但整天关在家中,对小孩的成长毕竟不利。缺乏组织观念和情感交流,弊大于利。所以,无论如何,要找个时间,就近给禄儿找间好的书院。安排妥帖了,自己才放心干自己的事情。养家糊口的前提是家人。禄儿是自己在这里唯一的亲人,自然凡事放在第一位。
提及亲人,林依想起禄儿在虎丹提过的玉佩。如果禄儿看得没错,那当今圣上,正是和禄儿要找的有关系之人。可黑衣大哥并没有说明持相同玉佩之人和禄儿是啥关系。如果是一般人,可去打探一番,或者直接找上对方,开门见山。可对方不是凡人,是诺大一个初云唯一一个持生杀大权的高高在上的圣上。不能问,也不敢操之过急。
再说如果只是找到持玉佩之人,即可解决问题,那么多年,黑衣大哥绝不可能放置不理,肯定有所打听。或者早已知道答案,之所以叫禄儿在失去他的前提下,无依无靠之时,才寻找持有玉佩者,说明黑衣大哥内心的真正想法是:非关情非得已,都不希望禄儿去找这个人。再往深处一想,黑衣大哥带着禄儿浪迹天涯,遭遇了那么多次袭击,绝非偶然,对方显然想置禄儿和黑衣大哥于死地。也就是说,一直有人试图阻止禄儿寻找到持玉佩者,更甚者,或者对方早已布下眼线,一旦禄儿出现在持玉佩者面前,就是将禄儿置入危险地之时。
林依越往下想越心慌。白衣人是圣上这事实,让禄儿的身份和处境变得越发复杂和危险。一旦行差踏错,禄儿和自己,性命不保。所以这件事,绝不能着急,密切观察,再做打算。所幸经过这段时间,禄儿长高了点,脸蛋又长开了点。小孩十八变,禄儿的样子,和之前差别挺大,黑衣大哥一走,至今为止没有什么动静,自己凭空冒出,与禄儿姐弟相称相依,或者那些人暂时还查不到。只要将禄儿的玉佩藏好,不要给任何人发现,禄儿和自己,就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林依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禄儿居然做好了饭菜,坐在一旁等候,一见林依踏入家门,跳下椅子:“姐姐,回来了。”
“你又自己做饭了,都说等姐姐回来带你出去吃就得了。怎么像个小媳妇那样。”林依既感动又心疼,这小孩咱就那么懂事呢。小屁孩就该有小屁孩的行为,就该吃吃喝喝,哭哭闹闹才对。
“罗嗦。”陈禄自从见林依生过一次火,浓烟满屋,远在边防的军爷们,不知道的,该把这看成狼烟了吧。自此不敢再让姐姐生火,即便林依做饭炒菜,陈禄也先把火生起来。
“禄儿,来。”林依拉过陈禄坐在饭桌对面。“禄儿,姐和你说,玉佩的主人,姐今天见着了。”
“见着了,在书院见到的?”姐一天都待在书院,一猜即中。
“嗯,不过姐姐还没找到答案。”林依想着该怎么跟孩子解释那么复杂的原因,尤其这一切还基本停留在自己猜测的层面上。接着就看见孩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
想了想,林依觉得孩子是当事人,有权利知道一切。再说这件事事关重大,也要让孩子知道事情的严峻性。“禄儿,白衣公子不是普通人,是初云当今圣上。所以,这件事,姐要看时机成熟,再打算。禄儿记得把玉佩藏好,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玉佩的事情。嗯?”
“姐,禄儿知道了。”陈禄一听白衣公子是当今圣上,一时百感交集,他是自己什么人?爹爹?如果是,为什么自己要跟着陈大哥四处流浪?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不要想太多,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时,一切都清楚了。你现在想再多也只是猜测。”林依一看孩子沉默,就知道他心里该混乱了。
“嗯,那这玉佩,要怎么保管?禄儿怕弄丢了。”
“要不拿个盒子装好,埋在院子里?”
“好。”
林依找来前几天逛街时见到盒子精致买来的梳妆盒,用布把玉佩包好,放进盒子关好,拿了摘花专用的小锄头,回到院子,找了离山茶花不远处的地方,挖了个坑填埋好,覆上新土,再撒了一层旧土,一切看不出痕迹,才收到锄头,见禄儿眼神,知他不舍,于心不忍。
林依重新扒开泥土,将玉佩拿出来,重新挂到禄儿身上:“小心点就行。”
“要不姐姐帮我保管吧!姐姐拿着,我也安心点。”禄儿想了想,把玉佩从脖子上拿下,放到林依手里。
“嗯,好,姐姐一定好好保管,人在玉在,玉亡人亡!”林依将玉佩挂上脖子,开玩笑道。
“姐姐!”陈禄大声叫了一声。和姐姐相依为命,两人的感情,早已超越血缘关系。玉佩事大,可姐姐的性命,又岂是一块玉佩可与之相提并论的。
“知道了。开玩笑还不行!”林依努努嘴,这小屁孩平时文静乖巧,可沉下脸,挑起眉,拉高声音的时候,比大人还威严,挺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