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书画大会,每年举行一次。当然,这是初云惯例,大概最初的时候,真有几分书画切磋共赏的味道,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成了皇亲国戚权流名贵,青年才俊、名门闺秀,适婚男女对眼和婚配的例会,举行大会的初云皇宫也成了交流对眼的最高级“相亲”场所。
当然,以往这样的大会皆由当朝皇后主持。但今朝,由于当今圣上尚未立后,所以这几年交由太后主持。恰巧这次太后抱恙,便交由泰兴公主全权负责。太后见云景子息的事情一直没有下文,疑是后宫虚空的原因。本意在此次书法大会,挑出才貌出众,品性端庄的姑娘,让云景选个好日子,纳为妃嫔。哪知在这当口感了风寒。只好嘱意泰兴公主代替自己,多加留意。
泰兴公主受到太后指示,岂敢不从,况且她自小一向疼惜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弟弟——当今圣上,天人之姿,现在后宫的三个妃嫔,还不够出色,配不上他,委屈了自家弟弟。
曼城皇宫依山而建,背后是千寒险峻的断壁,易守难攻。皇宫城墙一直延至山脚下,宫门恢宏大气,气派非凡。两端门柱粗壮大气,铜质门环金光闪亮,大门朱漆鲜亮浓厚,紧紧关闭,只在圣上、太后进出或他国国君、太子来访时方开启,其他人员进出,一律从大门旁边的两个侧门经过,左出右进。宫门两侧、里外,皆有侍卫重重把守。
皇后、太后、皇上的马车,可以在整个皇宫内行走,嫔妃的马车,只可以在后宫内院行走,林依猜想,定是怕嫔妃侍寝后娇软无力,才允许马车在内院行走。其余人士,车马到了山脚下的宫门前,就要将马车放至宫门两旁的空地上,由自己带来的车夫看管,若是个人骑马前来,则栓在宫门两旁不远处的树桩上即可。
三月十五巳时,林依如约而至。
还好在古代是以书生儒人的身份过活,不像那些英明神武的潇洒男子那样,骑着悍马。像这种场合,雇一辆马车,斯斯文文出场即可。
来到宫门前,林依下了马车,也不知道这书画大会开至何时,交待车夫等候事宜。林依来到侧门,交出名匾,侍卫拿出一个簿子,对了一下,进入门内一小会,出来时,已有一个宫女前来,领着林依前往书法大会所在地,传说中的皇宫前院桃花小苑。
林依跟着宫女,七拐八拐约模走了两刻钟,方才到达。终于知道为什么来一个人就由一个宫女带着前往,如此浪费人力。说实话,那么宽阔的皇宫,那么复杂的路段,没有人领着走,像林依这种生平第一次入宫的人,就算四处立指示牌,找到目的地的时候,天都黑了吧。
林依到了桃花小苑的时候还早,环顾一周,重要人物还没出场。不要问林依没认识几个重要人物,凭什么做判断。一是身份越高的人,必是人群围拢,如众星捧月,且与之保持一定的距离,其次是,重要的人物都是最后出场,在众目睽睽之下登场,方显尊贵瞩目,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圣上乃身份最高之人,没见到他的身影,自然可以下此判断。
说是桃花小苑,可一点也不小。桃花林显然经过一番巧妙设置,错落有致。中间留出一大块空地,立了带顶的亭子,露天的赏花桌椅,上面摆满了美酒、各式时令水果、点心、糕点小吃。四周桃花环绕,落英缤纷,美不胜收。不愧是赏花赏人的好地段。
林依与众人不熟。藕有熟识的面孔,多半是书院的学生。因这里不是书院,更讲究身份地位,所以即便有三两个学生,认出林依,也只是依礼上前招呼一声便前去和其他人攀谈。
这正合林依心意,落得清静。林依找个偏僻人少的角落,坐下,四下环顾。桃花正娇艳,粉红色的花瓣映得春意正浓。女子鲜艳的轻纱薄绸,在花丛间穿梭,说不出的娇媚,林依突然有点羡慕起来,看自己素淡的白袍,再看裹得平整的胸脯,模一模高高束起放置帽中无丝发滑落的光洁额头,轻叹了一口气。某种场景下,提醒自己也是一个女子,虽无花容月貌,内心仍有女子的自觉,漂亮的纱裙,飘逸的长发。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女身,过过窈窕淑女的瘾。
叹息之际,出席宴会的人几乎已到达,放眼过去,到处站满了人。林依悄悄移过去,找个远离中心地段,人少的桌边站好。
半响,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一群宫女侍卫的簇拥下走来,带着一身的气宇轩昂,身旁还有当天在书院见到的泰兴公主。众人纷纷起立,行礼:“参见圣上,参见公主。”
林依依葫芦画瓢,趁着混乱,跪拜的时候偷了小小的懒,膝盖没着实沾地。
“免礼,起吧。”云景在中心的主位上坐下。公主依次落座,众人方才起来落座。
“朕今天有眼福了,众位公子小姐尽情展现吧,就有劳皇姐操持了。”云景站起,面对众人道。低沉的磁音带着金属的质感,字字撬开姑娘们的心扉。
林依在人影间抬头望去,云景的黄色锦袍并没有秀龙画虎,只是在衣袖处接拼上一块金色的袖口,衣领处也用金色的丝线秀了边角,下摆处一株女敕黄叶片浅绿骨鲠的兰草,点活了白袍。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飘逸俊美,光是这一刻,不知多少要害多少姑娘宴后念念不忘了。
林依打量间,适逢云景眼神一扫,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惊得林依赶忙低下头,自从得知云景身份,林依此次如此放肆自己的眼光打量,乃第一次,是趁着人多眼杂的情况下,没想居然被撞着了。
林依自以为倒霉,她所不知道的是,云景四下扫掠,看似自然,其实是在找寻林依身影。只是此时的云景,尚不知自己无意中的行为意味着林依的特殊性。
圣上话罢,优雅落座。泰兴公主站起来发话,颁读评选规则间,已有太监宫女搬来几张长桌拼至一起,铺上桌布,摆上笔墨纸砚。一切布置妥协,公主刚好念完,并且点了几个人上前,其中有陈逸的名字。
林依上前,和其余几个男人一起走至桌边,与云景所在的那桌挨着。不巧其余三人先一步落座,只剩一个座位,刚好就离云景旁边,林依无奈,只得认命落座,方才发现,原来周侍郎也在评委的行列。
书画大会,正式开始,男女分开进行,先由女子展示,一轮八人,在书桌两面进行。完了再轮到男子展示。桌子正对面两两桃树之间,挂了一条绳子。上面间隔挂着小铁钩,林依猜想应该是展示结束后把作品挂起来以供欣赏和评判之用。
有宫女出来宣读名字,八位姑娘依次上到书桌前,凝神挥笔。林依除了在电视上,没见过那么大的场面。眸子里兴趣渐浓,一幅心神放在展艺的人身上。
云景一手撑在桌上,身子微侧,林依大半个侧面落在他眼里。那兴趣盎然的深情,当然也全进了云景的眼。就那么有趣么?要说本身无才无墨,那么感兴趣还说得过去。但陈逸的字,在虎丹考取夫子的时候,他是见过的。笔腕有力,笔锋含韵,不像是初云文人惯用的手法,但天下间,有名的笔法,他皆有收藏,惟独没有林依这种。
陈逸的浑身,就像一个迷,越往下探索,越迷惑,越是迷惑,越引人往下探索,好奇心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