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被带到天牢,大概是因为圣上要亲自审问此案,所以林依没有接受任何人的审问或拷打,又或许因为圣上看重林依,所以侍卫和看守的士兵都客客气气的。
云景惦记着林依的事情,早朝也不清楚自己听了什么,下朝后挥开众人,带着墨天和陈泉二人就赶往案发现场。
“墨天,你怎么看?”
“陈夫子连一点内力都没有,身子就像个……嗯,身子比较单薄,如果要杀一个比自己高大那么多的人,应该没那么容易。”墨天本来想说对方像个女人一样,乍一想主上对陈夫子不一般,就换了个说法。
“这地上连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据水月皇子所言,谭书令是学武之人。不管是谁杀的,都说明要么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要么就说明对方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杀害。”云景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还是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站起来什么都没说就往前走去。
墨天安静地跟在身后……看那方向,主子居然到敛尸房。
“参加圣上!”敛尸房的仵作和守卫没想到圣上会来这种地方,起身迎接,手忙脚乱。
“免礼。尸体检查结果出来了吗?”云景看着仵作询问。
“死者身上没有其他伤口,月复部伤口才是致命伤,一刀毙命;指甲都很干净,没有皮屑或毛发之类的残留。”仵作半弯着腰,恭敬禀报。
“本皇看看。”
“这,尸体已经僵硬,奴才唯恐有辱圣眼!”
“无妨。”
仵作打开房门,云景走进去,翻开白布,月复部血迹已被抹干净,可以清楚看得到伤口的痕迹。伤口端得很平,以陈逸的身高,要达到这样的效果不容易。可这不足以说服众人,因为踮起脚尖,还是可以做到的。
“还有没发觉其他的东西?”
“死者的衣服里搜出一张纸。”仵作将尸检记录报告和那张纸一同给圣上递上。
云景接过,把报告交给墨天,然后打开纸张。竟是一张邀请贴,上面写着邀请陈逸再另行比试书法。
云景在尸体旁踱了几步,退出殓尸房。
“墨天,去确认一下这是不是谭书令的笔迹,另外,查查谭书令死前都跟什么人接触过。还有,派人去搜查他的房间,看有没发现什么线索。”
“是。”墨天得令后立刻退下。
天牢里,
被关进来后,一瞬间明白自己有多渺小和无力,冥冥中,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随意操控着自己的生死……林依窝在角落里,双手抱膝,把头埋进膝盖里……
模糊中,感觉有人触碰自己的脚,睁开眼,一只老鼠居然爬到脚边。“啊……”林依尖叫一声跳起来,老鼠被突如其来的尖叫乱了方向,四处乱串,林依提着心踮着脚在牢房里跳来跳去,生怕踩到这世上最恶心的东西,频临崩溃。
云景带着满满的心痛和怜惜赶往天牢,别的都不去想,只想把她抱进怀里,倾尽一切为她遮风挡雨。刚进门口,远远就听到林依的尖叫声,“难道?”云景的心浮起前所未有的惊慌,运气飞奔进牢前,可没想看到的却是林依在牢里被老鼠吓得手舞足蹈的一幕!
“哈哈……哈哈……”云景立在门口,折腾了一天,早上的担心,方才的惊慌都抛到九霄云外,取之代之的是浓浓的笑意。这古灵精怪的家伙,耍弄了自己那么久,那么多次,自己堂堂初云圣上她都敢踢打,现下终于也有制得住她的东西。
“咳咳,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人跳舞么?咳咳,这叫与鼠共舞!怎样,比孔雀舞和剑舞都好看吧。”老鼠被云景的笑声惊走,林依不用再对付那些恶心的东西,停下脚来,知道自己的熊样又被对方看了个十足,也忘了对方什么身份,嘟起嘴就质问。
“是很好看,如此,本皇就封陈夫子为鼠舞鼻祖,赐你老鼠百只,养于府中,日日共舞,可好?”云景心里得意,也不计较林依的无礼,与之抬杠起来!陈逸果然有趣,连进了监牢,都如此有生气。
“你,谢圣上美意,陈逸不过玩笑罢了,望圣上莫信以为真。”
“本皇没有开玩笑啊!听说老鼠也喜欢新鲜,牢里来了新人,晚上所有老鼠都会跑来看看热闹。如此一来,到了晚上,陈夫子就真的可以与鼠共舞了。”云景还故意在共舞那里强调了一下。
“啊……不要说了,我不要听,不听……”林依捂着耳朵不听,可一想到晚上很快到来,鸡皮疙瘩起了全身,脸一下子刷白!
云景本只是想逗逗林依,没想对方面色苍白,又心疼起来。
转身对侍卫下令:“来人,将陈逸押到东厢看守。”
林依方才脸色刷白,可心里没忘诅咒某圣上的可恶,没想下一秒,人家就给自己换地儿,又质疑起来,这厮不是善良之辈,难道又耍什么阴谋?
回到东厢,禄儿远远跑过来抱住林依。云景看着,眼馋。天晓得最想这样做的人是他。可如果现在他这样做,第二天就会传出,初云国君乃断袖云云……
“哥哥,你没事吧?”虽然早上圣上就有派人来安抚陈禄的情绪,但陈禄知道一天没水落石出,姐姐就有杀头的危险。
“没事,不怕。”林依知道这事肯定吓坏了禄儿,蹲下来抱着他,手掌绕至背后轻轻拍打安抚着。待禄儿平静下来,方轻轻推开他。“我全身脏兮兮的。”
三人入得房内,云景前前后后观察了房间,坐下问:“禄儿,昨晚本皇送你哥哥回来,离开后,有何异样?”
“昨晚?圣上送我回来的?”林依大惊,难道自己出了宴会还跑到圣上那里不成?
云景没理会林依的问题,看着陈禄,等待他的回答。
“不知道啊,我关上门后就睡到早上,醒来哥哥就不见了,门关着,但没插上门栓。”禄儿也不知是因为知道圣上乃他叔叔,血缘所致还是怎样,不但不怕圣上,反而有种亲厚的感觉。
林依净了下手,觉得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可看这天色,不早不晚,东厢膳房应该没有什么吃的,只好把禄儿拉到一边小声问:“禄儿,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没有,哥哥,你饿了?”陈禄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也小声嘀咕。
林依模模肚子点点头,一脸可怜相。
云景功力深厚,林依姐弟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皱了下眉头,对门口说了声
“来人,传膳。”
林依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眼圣上,复又低下:“多谢圣上。”心里却嘀咕,这会不会太不像囚犯了,抑或是最后的晚餐?
膳食上来后,林依走到水盆前洗手,完了招呼禄儿过来帮他搓手。可洗了好半响,左手掌心处和右手拇指和食指上的紫色素还是残留着。
两人回到餐桌,林依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问禄儿:“你究竟动了什么东西?连洗都洗不掉,紫色花瓣吗?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花的!”
“没有啊,是昨天姐姐给的药丸沾上的。”
林依听到姐姐二字,嘴里的饭噗一声喷出来。
“我哪有……嗯,哪个姐姐?什么药丸?”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然后又赶紧纠正。
陈禄捏了捏眉头,哪一天自己没说漏嘴姐姐就先犯错误了。
云景心里好笑。看这反应,这陈逸应是女扮男装了!这丫头还不知自己的秘密被揭穿了。亏自己以前还以为喜欢上一个男人,痛苦了那么久……
“是西陵公主见陈夫子宿醉,担心你第二天起来头痛,所以给了一颗药丸,让禄儿给你喂下。”云景一直盯着林依,第一次看到姑娘家这样吃饭,觉得率真又可爱。知道陈禄不知道那位姐姐就是西陵公主,才开口解释。
陈禄心道原来那位是西陵公主,怪不得看起来高贵又优雅。
“公主给我送药?这怎么可能”林依嘀咕一声,看了眼某圣上,恍然大悟,原来公主是为了讨好圣上。可是,自己又不是圣上什么人,莫非搞错对象了?再说这药效可是一点也没有,欺骗宿醉之人,太没诚意了。
“怎么没可能,听说宿醉头会痛得要命。哥哥今天不是没事吗?”
“谁说没事,头痛得要命,就因为这样,所以在天牢里,才没吃午餐的。”
云景一直坐在旁边看她俩吃饭,听到这里,看了一眼陈禄。陈禄小小年纪,却总能读懂云景的眼神:“我确定有把药丸塞进哥哥嘴里。”
云景沉思一下,站起来一声不吭就背着手出去。林依莫名奇妙,想这应该是帝王的惯有的贵气病,去哪都不会和别人打招呼,也没有打招呼的必要。
云景到了西厢,太监在门口大声宣告:“圣上驾到。”
萧雯正在想怎样才能帮到心上人的事,一整天关在西厢,都没有出去玩。听到圣上驾到,粗略行了个礼,便猴急问:“圣上,陈夫子的事情,查得怎样了?”
“公主,本皇想请问下,昨晚你给陈夫子吃的药丸,效果如何?”
“圣上说紫香丸啊,那个效果特别好。”
“方才陈夫子说今天头痛了一天。”
“怎么可能,那是我母后特制的解酒丸,母后是我西陵医圣的独门弟子,医术无双!这解酒药我用过很多次,每次都很有效啊。不信你问我皇兄。”
“本皇相信公主的话。对了,这紫香丸手触模了是不是不容易清洗?”
“嗯,没有三五天绝对洗不掉。圣上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问。本皇还有点事,告辞。”
“恭送圣上。”
云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出了西厢。又去了案发现场,蹲在地上一寸一寸草翻着,果然不出所料,在地上看到了被踩烂的紫香丸。
“墨天”云景低声交待了几声,墨天便领命离开。
被关第二天。
东厢角落厢房前,李科和周侍郎立在门外,和林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因为林依还没洗月兑嫌疑,所以看守的侍卫除了圣上,谁也不让进去。
“逸之啊,有时候我真挺羡慕你的。”周明亮倚在门口和林依对话。
“喂,周明亮,有你这样的么,朋友成阶下囚你还在幸灾乐祸!那么羡慕的话,到时要是我洗不清罪名,你记得代替我担罪名承杀头好了。”林依反正现在也出不去,正闷得慌,有人送上门调侃,不逗白不逗!
“是说真的。如果天牢长成这样,曼城的走贩们都想尽办法进天牢了!你以为所有的囚犯都有你这样的待遇吗?”周侍郎实话实说。
“喂,周侍郎,李大人,你俩不帮忙找证据想办法去,在这里闲磕牙看着我等死啊?还有心思说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逸之不用担心,今晨听说圣上已有线索。相信洗刷你冤情之事,指日可待。”
李科难得地安慰林依。
“什么线索?你快说。”
李科左右看了看,小声询问:“听说之前西陵公主曾让令弟给你服了一颗解酒的紫香丸?”
“正是。”
“在案发现场找到了那颗药丸了,被踩进草里,上面有一道鞋印!可以肯定是凶手作案的时候踩到的。听西陵公主说那紫香丸乃西陵皇后独门配方所制,有一种奇异的冷香,靴子踩到了,就算用水清洗干净,那阵独特的冷香依旧会残留。公主已派人前往西陵索要皇后养的那只青狸,不日便到,圣上准备突袭盘查众人的靴子,所以凶手是谁,不日便知。我是害怕你过于忧虑,才提前告知你的,你切莫声张。”李科压低声音和林依道。
“我关在这里一步都出不去,如何声张。”林依也小声嘀咕。
“行了,你们两不用故意陪着我耗时间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再说我陈逸又没干什么坏事,老天不会那么残忍对我的。”林依拍拍手,故作潇洒,大声道。
被关第三天,林依开始无聊得在房子里转圈。“啊……啊……闷死啦!”
看守的侍卫听到,个个都诧异地张大嘴巴。这陈夫子还真是个奇特的人,不担心自己被杀头,反倒喊起无聊来。
被关第四天,林依连转圈都懒了,干脆在床上挺尸。侍卫看林依每天一种花样,倒也新鲜!
第五天,林依被限制自由的日子终于宣告结束。
早朝时刻,便被带至初箴殿。林依掠了一眼,居然所有人都来齐了,看来,是要审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