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转回找上陈逸,可是有事?”林依懒得拐弯,直接开门见山。
“本来想请教陈夫子一事的,但现下,我另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请教夫子,希望你能据实回答。”韩澈望着林依,眼神泛着殷切期待的光芒。
“好,只要是陈逸知道的,一定据实回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林依见韩澈一下子严肃起来,以为他是想询问自己和萧雯公主之间的事情,瞬间正襟危坐,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对萧雯公主一事过于儿戏,亵渎了佳人。
“陈夫子家居何处,爹娘是哪里人氏,可还有印象?”
“这,陈逸跟着爹娘四处漂泊,禄儿出生不久,爹娘相继病故。陈逸真记不起自己是哪里人。”林依穿越过来不够两年,确实不知道,只能照着当初编排的版本重新述说一遍了。同时心里浮起一丝疑惑,当初招呼圣上、公主几人来家中做客的时候,关于这个问题,已经说过一遍了,那时看韩澈皇子对这方面没任何反应,为何今天,主动非常关心起这个问题来,到底为何?如此唐突,关心起这个来呢?
“陈夫子真的和令弟是亲兄弟么?你,真是男子而不是个姑娘?”韩澈继续追问。
“当然。”林依警铃大响,虽然对韩澈一向没有任何不好的印象,尤其今晚对方还救了自己。她虽对韩澈心存感激,但不代表这样就能让自己不分轻重地将禄儿的身份交待出来。韩澈有此一问,是否可以说明他已经得知了一些关于自己,或者禄儿的消息。究竟出于何意,他和禄儿有何关系?在这件事中,又扮演什么角色?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的性别?猜测还是其他?林依脸部皮肤,甚至连头皮都紧绷了起来。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你莫紧张,我绝无恶意。”韩澈见林依眉头紧皱,神情复杂起来,眼神露出一抹质疑和戒慎,忙安抚道。
“我只是觉得奇怪,皇子为何特意跑到我这里质疑我兄弟二人的关系?若皇子不告知陈逸事情,那很抱歉,陈逸也没什么和皇子可说的,皇子请回吧”。林依的语气瞬间变冷,下了逐客令。
“你先莫恼。好吧,我只想知道一点,你锁骨下的月牙胎记,还有那道牙印,是否自小就有?可有问过高堂牙印何来?”韩澈把心底最想知道的一点提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这个胎记?”林依一下子惊讶得站起来,然后想起方才在院子外那一插曲,看来这韩澈是因为方才看到自己的胎记了。这么说来,他此次前来,寻上自己,本意不是追问禄儿一事,而是因为看见了胎记,才开始质疑自己的。换言之,他的疑惑,不是冲着禄儿,而是冲着自己。难道这胎记和齿印,是大有来头的?
想到这一层,林依对韩澈的敌视,和警惕,慢慢放了下来。她只身穿越到初云,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破庙中,无亲无故,凭空而出。其实有时也想知道,自己的存在对这个时空而言,是否还有其他的牵连。
“你认得我身上的胎记和齿印?”林依开始感觉到,韩澈对这胎记和齿印,定然不陌生。
“我实话相告吧!母后在我七岁那年,诞下一女婴,也是我的嫡亲皇妹。父皇母后和我,都很喜欢这个女婴。皇妹小小的个头,可眼睛圆咕噜咕噜地转,很招人疼爱。可皇女乃女乃,也就是我水月已故太后,听信了谗言,说皇妹是天降祸婴,若留在人世,必给我水月带来前所未有的灾难。皇女乃女乃要父皇母后交出皇妹。父皇母后自是不肯,派人日夜护着皇妹。见皇女乃女乃终是不死心,怕把皇妹留在宫中,暴露在皇女乃女乃眼下,防不胜防。故而将皇妹秘密送出皇宫,转到一处秘密庄园。”
“送出宫的前一夜,母后心里惴惴不安,大概是母女连心,感觉到皇妹会遭受不测吧!母后狠下心,在皇妹锁骨下的月牙胎记边留下了一个深深的齿印。”
“果然,皇妹送到庄园,不出几日,便消失不见了,父皇母后派人四处寻找,但皇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了无踪影。父皇逼问皇女乃女乃说出皇妹去处。可皇女乃女乃以死相逼,就是不肯说出来。”
“直至三年前,皇女乃女乃去世,母后陪侍床前,皇女乃女乃方才道出皇妹去向。父皇母后知道皇妹还安好存在,高兴得不得了。母后本想亲自前往寻回皇妹,我怕母后舟车劳顿,身子吃不消,便请求前去。可到了”阳山“(水月一小乡镇),寻到当年抚养皇妹的宫女家中,除了残破的瓦房和挂满房梁的蛛丝,什么都没有找到。”
“我四下打听,有人说十年前,宫女夫妇相继病逝,将皇妹托给了一对路过的经商夫妇。我带着侍卫,挨家挨户问遍整个阳山人家,没有人记得十年前带走皇妹的商人是何人,经商何种生意,哪里人氏。”
“寻不回皇妹,母后父皇心愿又落空,我看着于心不忍,便托了风云堂查找月牙胎记的姑娘,是寻着几个锁骨下有月牙胎记的,当然不能排除是否会因为皇妹长大了,胎记会随着身子长开而有所变化。但寻着的姑娘,母后看了,总是摇头,皇妹小时候的眉眼,隐隐有两分母后的神韵。”
“我终于明白为何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看着你的眉眼,为何总有种感觉,似曾相识了!怪不得对你,总有几分亲厚的感觉。如果我想得不错的话,你应该就是我失散十多年的皇妹。”韩澈一口气将整个因由说完,最后还下了结论。
林依从头至尾静静听着,到韩澈最后一句话落,不知怎的,她一点也不质疑韩澈此番话的真实性。或许是因为真的存在血缘关系吧,听着他的话,内心涌起一股温热,眼睛竟不由自主滑下两行眼泪。
血缘血亲这种东西真的很微妙!冥冥之中,似乎有股线牵着,否则,大千世界,人山人海,冥冥中,自己阴差阳错当了曼城的夫子,成了参与切磋大会的一员,又那么凑巧被白衣男子扯裂了纽扣,被这个亲哥哥亲眼目睹。
没想自己在现代,父母离异后各自另组家庭,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自己,成了无藤无蒂的瓜儿,孤独成长,有亲胜似无亲!现下来了古代,失散十多年的至亲,居然还念念不忘,苦苦寻找着自己!这是否是上苍对自己的垂怜?赐予自己的一份礼物,填补多年来心头那一块空洞。
“我确实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来自何处,父母是谁!确实是个姑娘家,而禄儿,也不是我的亲弟弟!以往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也全然不知,只知道我醒来后,就不记得过往所有事,遇到禄儿,为了生计,阴差阳错成了虎丹的夫子,最后为了禄儿的事情,来了曼城,之后的事情,就如你所见。”林依全然信任韩澈,所以就全盘托出。当然,对于自己穿越一事,绝口不提,只一句全不记得了事。
“我终于找到皇妹了……这些年,你受苦了……”韩澈激动不已,双手覆住林依放在石桌上的小手,紧紧握住,怕一个松开,小人儿又一次消失不见。半响,方才平静下心情,松开手,看着林依,信誓旦旦道:“从今以后,皇兄会加倍好好对你,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你,也不再让你一个人,孤单漂泊……”
“嗯。”林依不想那么矫情,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往上涌。也不知道是身体里留着与韩澈同样的血液,那份名叫亲情的因子在作怪,还是因为自己本身的渴望。她不想再想那么多,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她知道并且坚定的一点是:自己很喜欢,很满意这个从天而降的皇兄。他眼里的激动和真诚,欣慰和庆幸,怜悯和宠溺,一点不假,打动了她的心。
“你在皇宫遭人陷害,是怎么回事?”认回皇妹后,韩澈第一个关心的,就是她的安全问题。先不说今日遭到白衣男子和打手的围攻,这可以解释为花魁大赛抱得美人归招来的妒忌;而宫中出现的谋杀陷害一幕,似乎又是另一回事,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一起有针对性的阴谋!
“大概是和禄儿的身世有关。”林依压低声音,将自己在破庙里醒来之后遇到禄儿以及黑衣大哥的事情,到胡同里遭受到追杀并被萧敬救起的事情,一一娓娓道来。就连被李科和圣上无耻设局,在曼城推改科举的事情都全盘托出。其中不乏添油加醋,声色荏苒,志在极力抹杀打压圣上的光辉形象。
“哈哈……原来你们之间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放心,以后皇兄不会再让圣上欺负你。”韩澈笑笑,捏了捏林依的小脸。何其庆幸,皇妹没有因为离开父皇母后身边而凄惨不堪,虽然可知吃了不少苦头,但她长得那么善良、正直、聪慧,这是多么难得而又令自己这个皇兄骄傲的事情。
“等禄儿的事情解决,跟皇兄回家可好?若果你放心不下禄儿,可以带他一起回去,皇兄也会把他看成亲弟弟一样对待的。”
“嗯。到时我把夫子的事情也辞掉,跟你回去。”反正夫子一事,也不是长久之计,日日裹着胸脯,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不好过。
韩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眼神看了看屋子,问:“这两个姑娘,你怎么办?这样不出三日,你的秘密就守不住了。”
“今天太混乱了,我自己还不知怎么安置她两,容我想想。”
“你啊,平日古灵精怪的,如今碰到棘手的事情了吧!看你怎么消受美人恩,搬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吧。”韩澈用手指点了点林依的额头,调侃道。
“呀,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魅力不够,萧雯公主也不会看上我,要不是怕被萧雯公主缠上,我也不会上趟这浑水。赔上夫人又折了银子。”
“是,为兄深感惭愧,是为兄无能,魅力不如某人,勾引不了公主的心。是陈夫子光芒四射,魅力无边,男女通吃!”韩澈配合某人,自我挖苦,满足林依的自傲心。时隔十多年,寻回皇妹,何其兴庆,二人毫无隔膜!
“说真的,哥哥转回来,本来是想问我关于萧雯公主的事情的吧?”林依翘起下巴,因为看破别人的心事,得意非常。
“是,聪明的丫头。本来是想问你对萧雯公主有何看法?还想警戒你,要不是真心喜欢,就不要招惹对方来着。现下好了,连这个也省了。”
“喂,该不会是为了不费一兵一卒消灭我这个情敌,编排杜撰出来的故事吧!”林依指着锁骨处,问道。
“想到哪里去了。你把为兄想成什么人了!来的时候在想,即便你也喜欢萧雯公主,我也不会那么轻易放手的。为兄要是下定决心努力,公主未必不可争取。说不定萧雯公主一觉醒来,发现你中看不中用呢!不,应该是不中看也不中用。”韩澈上下打量林依的身板,摇头改口。
二人又聊了一些关于林依的真实姓名、水月的人文习俗和皇后皇上的一些生活琐事。时间在交谈中不知不觉流逝。
韩澈站起来对身后的侍卫道:“韩影,从今以后你就留下皇妹身边,暗中保护她安危,不用再跟着本皇了。”
“韩影知道。”
韩澈又看了林依一眼,道“为兄要回宫了,你自己一切小心。”
“嗯。”林依也没拒绝,经历了几次被追杀,深知自己并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也明白,只有保护好自己,不拖累别人,就是最好的感恩和报恩方式。
韩澈安排妥切,带着一直守在屋子门口的另一个侍卫离开了院子。
林依目送韩澈离去,看了站在原地的韩影,大方伸出手:“以后就辛苦韩大哥照应了。”
“公主不必客气,这是韩影的本分。”韩影从怀里捏出五颗圆滚滚的东西,递给林依道:“这是特制的烟花信号弹珠,公主若遇到今日之事,就朝天空弹一颗,属下会尽可能赶到公主身边。平日里要是有事吩咐韩影,就连击三掌。”
林依接过韩影手里的信号弹,藏进怀里,真诚致谢:“谢谢韩大哥,以后不用叫我公主,哈哈,听着很不习惯。以后就叫我‘小姐’好了”。
林依知道现在这个皇权的世界里,身份和等级严明,让对方叫自己的名字,何不是一种为难,干脆折衷一下了。
“是,小姐。”韩影看得出这新主子也不是计较虚礼之人,干爽应下,听到屋子门口处貌似有点动静,朝林依拱拱手,身影一闪,消失在林依面前。林依感叹,当初看中了这院子,莫不是有先见之明,因为屋子四周树木较多,方便藏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