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似乎察觉到什么,猛然转头,唇角一下擦过某人的唇线,来不及惊讶,整个小嘴被含近某人的嘴里,她脑子被震得一片空白,前一刻的猜想变成事实,哪里还有半分思绪,只能被动承受某人炙热如火的掠夺。
云景终于如愿,口中的柔软如同印象中那般甘甜,依着本能不断索取,大手箍上对方的腰,一点点往自己身上按过来。
“启禀圣上,水月皇子殿外求见!”太监的声音在帘外响起,带着一丝尖锐,惊醒了头脑昏沉懵懂的林依。
她双手摁在他胸膛上用力一推,云景没设防上半身又重新贴躺回玉床上,林依晃了几下站直,看着云景,手抚上被吻得红肿的嘴唇,顾不得其他,踩上玉阶跑出了浴房。
到了殿外,见韩澈站在殿外,用眼神询问她还安好。林依怕红肿的嘴唇被对方看到,朝他匆匆点了个头,便低着头走了。
韩澈看林依神色匆忙,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蹙了下眉头……想起昨日夜探林依的闺房,她交代自己的事情,心有隐隐的不安。
浴池里,云景躺在玉床上,一阵恼怒,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为好事被打断还是自己终究太轻率轻浮了……
右手掌心朝下往水中拍了一掌,一条水柱往上涌起,再落到池中,带起一阵巨响。站在帘外的太监先是见陈夫子匆匆捂嘴从浴房中走出,现下房中又传来巨响,知识自己传报惹怒了显然正忙的天子,这下不敢再提,弓着腰站在一旁,静候着……心里却震惊得脑子都成了浆糊。天啊,英俊不凡如天神般备受自己敬仰的圣上,居然是个货真价实的断背,难怪陈夫子之前和周侍郎传出断背谣言,朝堂对此议论纷纷的时候,圣上竟然大怒斥众,原来如此……
未几,云景叫了声:“进来吧,为本皇更衣。”
一直在房间里厚着的贴身宫女捧来衣服,一一为云景穿好,方才退下。
云景走回厅堂,看着殿外道:“宣皇子觐见。”
“皇子,圣上有请……”太监走到殿外对韩澈行礼拱手。
“参见圣上。”韩澈拱手行礼。
“免礼,请坐。”云景看着韩澈,问道:“皇子前来,可有要事?”
“哦,韩澈见‘云峰歃血’已近,特意前来,想知道是否已然准备,是否要韩澈帮忙而已?”他也不知道昨夜林依叫自己今日此时来找圣上作甚,只得依言找个借口。
“有劳皇子操心了,诸事内务官已做好准备,到时皇子和本皇一道前往即可。”云景还道夜半前来是因何事呢,原来如此。
二人各有心事,随便说了几句后,韩澈就告辞了,剩下云景一人,在原地出神,偶尔烦恼明天如何装作若无其事,偶尔又回味两唇相贴那一瞬的甜美滋味……
隔日,云景依旧下朝后,到书房处理完公事,已经是下午时刻。
云景走出书房,回到院中,看某人以扫地为名,又拿落了一地的枫叶撒气,轻笑了一声,走进怨气的中心点。
“后花园的梅开得正好,陈夫子陪本皇走走吧!”云景负着手走过某人身边,也不看对方,就此率先往前走去。
根本就是命令式的而不是征求自己的意见吗。林依心头咒骂了一声,想起昨晚在浴池那一幕,有点后怕,但想着光天化日之下,他顾忌着身份,不会乱来。无论如何,赏景总比干苦力强。
“好美!”林依跟着云景穿梭在梅花林中,片片莹白花瓣在风中恣意飞舞,偶尔迎面扑来,馨香缭绕。一直以为梅花只在冬天冰雪中开放,没想深秋就能看到灿烂的梅海了。可惜看不到全景!
林依不自觉伸出手,看花瓣飘落在手心,从指缝中穿梭而过,再张开手迎接另一片花瓣,如是重复。如果她顿悟过来的话,该知道自己此刻的动作有多女孩子气,如果她回过头的话,该知道某人的眼神有多专注而炙热。
“想不想换个角度看看?”
林依听得声音回头,不知何时,云景已停住脚步,身子斜斜倚在一株梅花树上,两手交叉横在胸前,视线越过在香雪,落在自己身上。
难道可以看到更美的?林依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下一刻,就见对方的身子一下子闪到自己身边,然后腰肢就被一只手臂牢牢箍住……
林依尖叫一声,下一秒已双脚离地,失重感袭来,忙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凌空飞起,而后稳稳落定。林依睁开眼,视线不再受到枝叶和花瓣的阻隔,居高远眺,眼下一片雪白无银,落蕊重芳……忽浓忽淡的梅香,伴着清风,萦绕在鼻尖,清冽中带着香甜,芬芳醉人!
林依三百六十度角将梅海掠了个遍,再拉回视线,猛然发现原来一直踩在脚下的,不过是一支横空突俏而出的细小枝桠。也不知某人是怎样做到的,抱着她两人落在那么小的枝桠上,居然没有一丝晃动。林依抬头,发现自己的双手,正紧紧揪在着某人的肩膀上,而腰肢,则沦陷在在某人的手臂中,身子如此贴近,如同相搂着一般,说不出的自然,道不尽的亲密和暧昧。
这是在干什么?林依一醒神,暗自咒骂了自己一声,然后匆忙推开对方的身子。
云景没想到林依突然有此举,身子往后退了一小步,两手松开了对方的腰。
林依退出怀抱,身子失去平衡,在半空中晃动了一下,脚下踩空,整个人往下掉落……“啊……”林依尖叫了一声,花容失色!下一秒,稳稳落在某人的臂弯中。
林依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说不清是因为方才受到惊吓还是现下发觉自己居然双手搂着云景的脖子,二人的脸贴得如此之近,近到只要她一个抬头,光洁的额头便能擦过对方的薄唇。
林依不敢再看某人,忽略掉心跳的一幕,松开双手道:“多谢圣上搭救,现下没事,还请放手。”
云景方才也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见林依脸颊染上粉红……只要一低头,就能触碰到那片令人朝思暮想的红唇!正欲一亲芳泽之际,眼尖地发现梅花丛中闪过一抹绛红衣摆,搂着她的手一松松,率先往前走去,盘膝坐到不知何时已搬来的毯子上。
若说昨晚的行动是个误会,是她自己不经意转头擦了对方的唇,勾动某人的天雷地火,方才那一幕又作何解?他眼见流露的情感暧昧,只有情人间才会有的眼神!
一切既诡异又恶心,林依现下只有一个念头,快快离开这个皇宫,远走高飞,管他什么狗屁承诺。
“圣上……”林依才开口,就被一窜银铃般的清脆甜美嗓音打断。
“圣上好过分,又撇下嫔妾们独饮。”
林依转头,看见三个女子朝这边走来。她认得这三人,走在前头打扮得素雅大方的那个是柳妃,另两个妆容较浓的是杏美人和慕嫔,切磋大会晚宴上见过,林依对三人印象深刻,尤其柳妃,当时就柔若无骨似的挨在云景身边。现下近看柳妃,眸如秋海,颊生芙蓉,肤如凝脂……好一个古典美女!
“嫔妾参见圣上。”三个女子朝云景盈盈一拜。
“爱妃免礼”云景应了声,三人一左二右坐到云景身边。
“参见三位娘娘”林依对三人拱手行礼。
“起吧。”柳妃没有对林依多作为难,她知道这陈夫子深得圣上心意,现在可算是圣上身边的一大红人,虽然这几天宫里有不少关于他和圣上的流言蜚语,但她可是一点也不信。不是信任这陈夫子,而是对圣上的理解。
“院里的落叶还没打扫完毕,陈逸就不打扰圣上和皇妃雅兴了。”林依心里庆幸,多亏他几个妃子来得及时,这样就有借口溜之大吉。
“就坐对面,陪本皇和爱妃们一同品酒吧。”云景的话成功阻止了某人。
这下不仅林依,连柳妃三人都愣了一下。这几日宫里已有流言,扰人心神,今日她三人听得圣上在此,急忙赶来,一来当然是几日不见,以蔚相思之苦。二来,是想看圣上对这陈夫子的态度如何,是否真如传言,现下看圣上的行为,还说不准……
柳妃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一下子就恢复平静,如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莺莺笑问:“圣上,这是青梅煮雨?”其实圣上此行为反而让她定了心神。要知道,若圣上有意,在哪里暧昧不好,何必选在御花园这眼乱嘴杂的地儿!
“爱妃说对了。”
榻子上摆着一个小炉子,炭火微微的,上面架了个酒壶,坐下不到一刻钟,淡淡的酒香飘了出来。林依不好酒,但这花下煮酒,如同小说般梦幻的意境,衍生出几分浪漫,让人陶醉。
林依睁大眼看着,猜测着这是何酒?又见云景打开酒壶盖子,捏了三颗青梅放了进去,然后抬起手将衣袖轻轻朝空中一拂,也不知用了什么功夫,头上的梅花四下飘飞,居然有五六片花瓣连成一线,有序地落入酒壶中。
好厉害。林依情不自禁在心里暗叫。要是有相机,把这唯美的一幕拍下来就好。想了想,将身子靠后一仰,伸出两手,食指和拇指两两对接,把焦点移到酒壶及飘飞的梅花身上,叫了一声“卡擦”,然后把两手放下。
云景挑挑眉,不知林依摆出这古怪的姿势是何意。
“陈夫子这是?”柳妃早对陈逸好奇,苦无机会接触。话说她对这陈逸倒有几分好感,撇开她满月复才华不说,端是不屈于陆相一派就足够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么?
“这是把美好的瞬间留住的意思。”林依胡乱解释一通,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
“陈夫子真有意思!古往今来,还没有人能留得住时间呢,有道是岁月无语,时光易逝,花容难留……”慕嫔说到最后,竟带起几分伤感来。
“陈逸不过胡言乱语吧了!娘娘说的对,岁月不饶人。”
“美景当前,妹妹就不要伤春悲秋了,花间对酒,岂不快哉!”柳妃往身后做了个手势,便有宫女上前为四人满上酒杯。顿时酒香四溢……
林依捏起酒杯,不急着喝下,放到鼻间,有淡淡的冷冽花香,又有点酸酸的果香,放到唇间一抿,入口辛辣,过后有阵温润与淡淡的甘甜,让人回味无穷。林依尝到了甜头,不再轻抿,一口喝下,胸口热**辣的,够味儿!
林依还想再喝,手伸到酒壶上,却被杏美人一句话阻止了。
“盛世如画美景堪夸,光是静坐品酒,有点可惜了,妹妹想不如大家一起玩个游戏,输了的,要回答对方一个问题,如果实在不想回答也不勉强,以酒代替!”
“不错,可助酒兴,爱妃可是有了主意要玩什么游戏?”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妾身可不敢玩,肯定不是圣上和陈夫子的对手,所以,今天我们玩说百家姓。轮到谁,谁就要说上一个,而且不能重复,不能拖延时间,圣上和姐姐认为这个如何?”
“好。”云景如何看不出杏美人那些心思,他倒要看看这些女人如何。
“这个……陈逸初来乍到,对此不熟啊!”林依冒汗,诗词歌赋倒不怕,不会作还不会吟么。可这杏美人,出这样的招数摆明了坑人的。
“陈夫子就不要推月兑了,妾身足不出户,又甚少看书,哪有夫子见多识得广,记忆超群,待会还要请夫子手下留情呢。”
“就从爱妃这里开始吧。”云景发话,一锤定音。
“是,妾身失礼了。”杏美人掠了一眼,说了句:“云姓”
“李”慕嫔接上。
“幕”云景不徐不慢接口。
“李”林依道。
几轮过去,林依果然接不上口。
“夫子祖籍何处,师承何人?”柳妃的话题不算刁难,但林依根本回答不出。
只得端起酒喝了一杯。正好!说了那么多话,正好解渴。
杏美人笑着提问:“陈夫子入了曼城夫子学院,可有他意?”慕嫔的话一出,个个都望着林依,等待她的答案。
“没有,夫子一职,纯粹糊口。”
“陈夫子认为这男人爱上男人,是为不耻不伦?”杏美人终于把今日的目的搓破。
“这个……”林依知道这几个妃子是铁定了心要为难自己了。一时半刻拿不到主意,决定还是喝酒的好。可手还没碰到杯子边缘,便有人发飙了。
“够了……”浓眉染上怒气,云景大喝了一声,右手往桌上拍了一下。强劲的力道震得酒壶里的往上飞起,再溅落下来,无人幸免。
林依的手离得最近,滚热的烈酒洒到手背上,灼灼生痛。这一霎来得突然,疼痛传来,她忍不住吸了一声,缩回手。
“烫到了?很痛?”云景一听林依喝痛,拉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掌心上,手被上果然被烫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红块来。虽然有时会被她的古井精怪气着,有时也恼她不解风情,但他自己都舍不得过于勉强她或是伤她半分。现下,居然亲手伤了她,虽然是无心之失,但毕竟事实如此。心疼得想抚模,却又怕加重了伤痛,思绪混乱中,低下头,轻轻给伤口处吹气。
柳妃三人也被云景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是他发火的一幕,而是执起陈夫子的手呵气的那温柔一幕。
这陈夫子,总体而言,只能算长得清秀,可爱。小脸小嘴,圆滚滚的眼睛,唇红齿白,身子骨柔弱娇小……
柳妃看了他被圣上托着的小手,皮肤白皙光滑柔女敕,手指修长尖细,这……根本就是一个女子的手!顿然醒悟,她往她颈子看去,虽然颈子被衣领遮了一半,但依稀可以看出,喉咙处平滑光洁,根本没有喉结。综合种种,这陈夫子,竟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家!这就难怪圣上这般紧张了。原来,流言没尽错……只是,看着陈夫子的神情,不像沉迷于男女情事间的样子,眼神流露出来的,与圣上可说是截然不同。
“咳咳……无妨。”林依没想到云景居然当着几位妃子的面,当然把自己的小手抓在掌中,还轻轻呵气。行为动作和场合极为不符,回过神来后立马把手硬生生从他手上抽回,侧头看着头上飘飞的梅花,不去看他心痛表情。
“来人,立传王御医到初暖殿。”林依的小手从他手里滑走,心痛煞时又被薄怒压下。他站起来对着太监吩咐,走到对面拉起林依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准备回初暖殿。
“圣上……这……成何体统!”杏美人先是被云景的行为震撼,愣了半响,现下清醒过来。见云景非但没有收敛自己的行为,现下还在宫女太监面前,托着一个男人的手。她顾不得许多,也望了圣上的怒火是因谁而起,只知道要出声阻止。
云景听得声音转身,放下林依的手。心里冷笑了一声,这话提醒得好啊!否则他紧张着陈逸的伤势,责备着自己的鲁莽,都差点忘了谁才是罪魁祸首。
“杏美人淑德败坏,听信流言,恶意中伤,挑拨是非……从今日起,降为更衣,罚俸半年。”云景说完,看也不看杏美人,走了几步,见林依还愣在原地,站得远远的,像个局外人。自己为了她什么都破了例,她还如此……云景看着,有点置气地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跟过来!”说完,头也不回,率先往初暖殿走去。
林依知道他所指的是自己,小跑步跟上。
梅花依旧在空中飞舞,悠然自乐,不知世间多少男女为情苦为情愁!
“圣上……花语知错了,花语以后绝不再提,你原谅花语一次可好?圣上……”杏美人苦叫了几声,云景如同没听到一般,直至身子在梅花丛中消失,都没回头。杏花语跌坐到地上,泪水簌簌往下掉。
“哎……”柳媛轻轻叹了一声,上前,拿起袖中的丝巾,轻轻拭去杏花语脸颊上的泪珠,为其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拔到耳后,整好凌乱的衣服,方才将其扶起来,好言相劝:“圣上的心意如何,又岂是我等嫔妾能阻止得了的,圣上的性子如何,妹妹还不了解么?执意起来,哪怕是母后的话都听不进去,何况是妹妹呢!妹妹还是看开点吧,莫为此事,惹了圣上不快,最后苦的伤的都是自己,最后,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姐姐说的是!是花语任性了。”杏花语听得“母后”二字,恍然醒悟。是啊,当今世上,能劝得住圣上的,除了母后,还有何人有此能耐呢。此事非同小可,母后要是知道,第一个要处理的,怕就是这个陈夫子了。自己又何必出头,惹了圣上不快呢。杏花语心里有了主意,愁云散尽,重新浮上笑容,对着柳媛和慕情行了个礼:“方才让两位姐姐见笑了,花语告退。”
身后的两个贴身宫女上前左右扶着,往杏花宫走去。
“姐姐好生计划呢,妹妹佩服。”慕情见杏花语走了,站起来整整衣裳,从柳媛身边走过的时候说。
“妹妹这是什么话?妹妹说的话姐姐开始听不懂了。”柳媛看了慕情两眼,应了句往前走去,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动怒半分。
“姐姐轻巧一招三言两语就让双方鹬蚌相争了,又何必不承认呢,妹妹这辈子是修不到像姐姐这样高的棋艺了,谁让妹妹天生没有姐姐那么聪明的脑子呢。”慕情跟在柳媛身侧,两人并肩而行。言笑晏晏间,利语如冰刀……
“依我看,妹妹欠缺的不是棋艺而是棋品,观棋不语才是真君子!妹妹小心祸从口出,方才杏妹妹的例子,还不够妹妹学会好生警惕,谨言慎行么?”柳媛侧身看了眼慕情,言语已比方才冰冷,不过面上的笑容还是如五月暖阳般灿烂如花。话落在宫女的搀扶下拐入另一条青石路,不再与慕情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