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进了初箴殿,
柳妃、慕嫔、杏更衣及众宫女、太监、侍卫一见,立刻跪了满堂。
云景也不叫起,坐到主位上,接过贴身宫女碧螺沏来的茶,悠悠喝了几口,端是温文尔雅……
了解圣上的人都知道,圣上虽公正而不偏倚,温文而不残暴,但那只是平常情绪下的时候,一旦他的触怒被勾起,不偏倚,那是一律不放过;不残暴,那是温柔地处死……初云上下,谁不知道圣上是个谪仙般的君王,以德治人、依法治国,严禁残暴酷刑!只有了解的人才知道,那不过是因为他讨厌肮脏,不喜丑陋,噪声、哀嚎……
现下他虽不发怒,脸也没有下午所见的那般暴戾,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当圣上面如寒霜切变成嘴边挂起一丝邪肆冷笑的时候,请铭记,生死有命,优雅以待!
殿下一干人等屏息着,莫敢大声呼吸……
一杯茶的时间,对众人来说,如斯漫长!
云景放下茶杯,一手斜按在紫檀扶手上,墨眸一抬,斜睨着柳妃问:“爱妃,你说说今日的情况吧。”语气端是云淡风轻。
“是,媛儿遵命。”柳媛跪着,膝盖早已麻痹,可腰杆依然挺得笔直,胸脯傲然挺立,低眉颔首,如同端坐软椅般优雅静美,持着清脆舒爽的嗓音,把今日初安殿发生的点点滴滴一一道来,不添油也不加醋,不偏帮也不徇私,连自己应及太后的那句‘圣上近来也没召媛儿侍寝’都一字不漏复述了出来。
“嗯。”云景点了点头,不再看柳媛,转而看慕嫔:“爱妃,柳妃说得可有遗漏?”
“回圣上,姐姐说的,正是情儿今日所见所闻!”
“杏更衣,两位爱妃说的可是事实?是因为本皇冷落你找母后诉诉苦,还是不思读书无聊至极,喜上了和太监宫女们嚼舌根?”
“圣上,花语知错了,还望圣上念在花语对圣上一片痴心的份上,给妾身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妾身定不再做另丝毫另圣上不快的事,只求能让妾身继续留在圣上身边……”杏花语苦苦哀求,把身份和尊严都贴到地上,只因她真心爱着眼前这个男人。不为他的帝王之权,天下至尊,只因她爱他,全部的他……皆因爱得深切,所以爱得卑微……
她不是不知自己受了柳妃的怂恿,或许连赵太监都是亲见和闲话,都是她一手安排。不过指出她又有何用,圣上如此英明,又岂会不知,何况自己错了就是错了,承认错误,摆正自己,才是圣上所喜见到的。男人的天下是朝堂,所以在朝堂,男人的聪明应放在造福百姓,忠君是命,而不是权派拉拢,阿谀奉承;女人的天下是后宫,所以在后宫,女人的聪明应该放在怎样诚心爱慕圣上,讨他欢心,而不是勾心斗角,滋事生非!放在柳妃再聪明又如何,她自以为是对圣上的了解和自作聪明,才是她的致命伤……
“墨雨,她们所言,是否属实?”
“的确如此。”
“赵德才,你且说说你是哪个宫的奴才,如何见得本皇搂抱陈夫子?”
“圣上饶命啊!奴才知错了,奴才是一时鬼迷心窍,收了她人的钱财才犯的错!求圣上饶奴才一死……”赵德才只管叩头求饶,并不回答。
“回答本皇的话,本皇不说第二遍!”云景阴冷了声音。
“奴才是宫曹部的,专门负责御前花园的花草施肥、浇灌和除草等事务。一日,有个宫女找上奴才,说是有个肥差给小的去做,只要做得好,钱途无量!小的问是什么肥差,伤天害理的事不敢去做。”
“宫女说很简单,这御前花园是圣上每天从初暖殿到朝堂的必经之路,只要将圣上每日经过时发生的种种告知她便是。奴才家中正逢爹爹跌了腰骨,无钱医治,奴才想着这不过就是有人对圣上爱慕心切,并无害人之心,就应了这差事。两年来无风无雨。”
“几日前奴才正好在梅花林除草,一见圣上和陈夫子踏入梅花林,便去告知了那宫女,奴才并没有见到生上和陈夫子搂抱一起,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奴才冤枉啊,求圣上开恩……”赵德才说完,不停在地上磕头,头部碰撞地板的声音,在殿内铿铿作响。
“哦,这宫女是何人?”后宫争斗,云景自小看来,这些个小眼线,哪个妃嫔没有几个,他岂会不知!
“是……是杏花阁的白燕姐姐。”赵德才扭头往杏花雨身后的粉衣宫女一指,神情视死如归般决裂。
“奴婢冤枉啊……是这赵德才说的谎话,想陷害我家娘娘!”
“这奴婢是找这赵德才问过一次圣上每日下朝何时途经御前花园,不过是因为知道娘娘爱慕圣上心切,想为我家娘娘制造和圣上偶遇的机会。可从来没让他留意监察圣上的一举一动,那日,是他自己跑过来告诉奴婢圣上和陈夫子在梅花园搂抱的,我家娘娘真是不信才亲自去梅华林看个究竟的!”
“够了!都闭嘴。”他每次途径御花园,与哪个妃嫔不“偶遇”过,月月下来,与哪个妃嫔“偶遇”的次数少过五次,这赵德才到底是谁的奴才,为谁卖命,他又岂会随便听信他三言两语便信以为真!
杏花语向来单纯,复杂的事情她就算想得出也不屑去做。柳妃和慕嫔心思复杂,一个毒如蛇蝎一个虚情假意。现下谁是谁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确实因为这几个女人,扰了母后清修,害林依受了之伤。
“杏更衣,你且到冷宫思过一年,哪日把冷宫荒地变成紫罗兰的花海,本皇再许你回花语阁。”云景本想将她编为宫女,开荒种菜,但一念她终算是这个后宫中最单蠢的女人,想想作罢!
“花语谢圣上开恩。”杏花语知道圣上这惩罚,算是格外开恩了……
“柳妃、慕嫔,罚俸一年,一月为期,每日到御厨后院种菜半个时辰!”柳太尉是陆丞相的死对头,对他来说还大有作用,再说这柳妃,他还想看看她能自作聪明到何时,何地步?所以不能对她罚得太重,但也不能罚轻了,这个自以为是的蠢女人,整天喜欢玩一石二鸟的把戏,也不想想,是男人,谁会喜欢整天投石砸鸟的把戏?不怕无后么!
“李撸,你今日打了几板子?”
“回圣上,三大板。圣上饶命,奴才是奉了太后之命打的,奴才不是故意的!圣上开恩啊……”终于轮到自己,是生是死,总算有个结果,不用等着吊着忐忑着不安着,李撸是既松了口气,又担心害怕。
“来人,把赵德才拉下去砍了;李撸杖打三十大板,领了俸银,逐去宫去;白燕杖打五个大板,随杏更衣遣进冷宫;其余侍卫,罚俸禄一月。以后再有乱嚼舌根或私自行刑者,本皇决不轻饶。”
“圣上饶命啊……”
“多谢圣上开恩……”
堂上一阵“喧闹”,各种眼神皆有。
云景充耳未闻,给众人定罪量刑后,拂袖离去,脚步稳健优雅,只有墨天墨雨知道,他早就不耐,心急着恨不得飞身纵掠回初暖殿……方才他坐在椅子上,偶尔屈指轻敲桌面,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圣上思考问题的习惯动作,当然,这也是常人惯有的动作,只有自小跟着主上的他们才知道,情况截然相反,那是他焦急不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