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为一个男人流泪,第一次为一个男人颤动……我知道此后我眼里再融不入其他男子的身影!我爱着这个男人,七年前那次邂逅起,直至今日,可见还会持续一辈子,穷尽我毕生的精力……”柳妃首先打破沉默,向林依述说自己对圣上的爱恋,到了最后,竟似限入幻境般,自我呢喃。
林依听她声音越来越低,眼睛越来越朦胧,也跟着沉入恍然中!这女人深爱着云景,这一点从第一眼见到她就已知道,没想竟是那般深,那般沉!林依明白她为何要和自己说她对圣上的爱恋有多深,可现下能否抽身也不是自己能做主,实在是爱莫能助!
“我只顾着说自己的事情,陈夫子听着该烦了吧!”柳妃回过神,轻轻一笑,带着几分无奈,我见犹怜!
“娘娘如此深情眷恋,圣上一定体会到!”林依除了这个,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感情的事,除了当事人,没人可以插足或妄加评论。
“陈夫子爱过人吗?”柳妃直直望着林依的眼睛,就像是要从她的眼看进她的心似的。
“爱过,也许!”林依想起黑衣大哥,以及那一抹稍纵即逝的动情,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圣上注定要伤心了,陈夫子心里爱着的那个人不是他。”柳妃叹了一声,这一瞬,既喜又悲,心痛圣上爱而不得,却又开心无人能从自己身边抢走他。
“娘娘既非闲人,为何也听信流言?”林依暗叹一声,萧雯公主、圣上、哥哥、柳妃、杏美人……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自己不过女扮男装,只踏入宫门一脚,便招惹了诸多麻烦!也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陈夫子,我不想知道,也不去追究你为何女扮男装。我只知道一点,你不爱圣上!既然不爱他,就不要让他痛苦。”柳妃不再拐弯抹角,直直地看着林依,就像是要她给自己一个承诺般的坚定……
林依惊诧不已!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表情,便有又恢复如常。
“你……明知我不爱圣上,何必如此不安,多做无谓的揣测猜度呢!”
“伪装总是伪装,欺骗不了眼睛!”柳妃执起林依的手,轻轻握在自己的纤手中,触抚了一下,又继续道:“比如这纤纤素指,这柔滑细小的手掌,这吹弹可破的肌肤,平滑的锁喉……”她突然抬头,无视林依的蹙眉,放开对方的手,继续往下说:“不过真正出卖你的都不是这些,而是你的心!似多情却是无情,似温柔实则执着,似柔弱却是坚强……心思细腻如青丝,眉间素淡夹黯伤!”后面这点,像极了某人,因为像,所以柳妃不愿再往下说。
“呵呵,不错,我确实是个姑娘家!”林依见她既已知晓,也不再抗辩,坦然承认。“娘娘今日至此,不会就为了告诉陈逸这些吧?”头痛,事情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原来瞒在鼓里的,一直,只是自己!心累,只想抛开一切,做回无拘无束的自己……
“离开圣上!离开曼城,永远不再回来。”柳妃说出自己的要求,今日此番前来的唯一目的。
林依沉默,离开是迟早的事情,但不能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柳妃。
“你不舍得离开?我还道陈夫子是个月兑俗之人,没想竟也和那些凡夫俗子没何分别!”
“陈夫子在曼城书院和学生讨论过关于爱情的一番话,我至今一直铭记着:‘我若要爱,定要爱得轰烈;若非不能轰烈,定要爱得纯澈;若非不能纯澈,那便不是爱情,而是内心潜在的贪欲,把情感当利益衡量的贪欲……’陈夫子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了?亦或那不过是引人关注的炒作!”
“我有我的苦衷!娘娘何必苦苦相逼。你既知道我对圣上无意,又何必担忧,紧张,相逼于一时。陈逸一介草民,没有权利,不敢给娘娘许下何种诺言,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是去是留,都不会给娘娘带去威胁,不会再伤害任何人。我心既不在那人身上,又岂会甘心被困宫墙内……”林依捏着青花茶杯,轻轻旋转着,细细述说着。
宫门侯府内的人生是否就好像这青花茶杯,表面华丽,内心忠诚于生活与自己的使命。可再忠诚坦然又如何,更多时候,更多人如此,被上位者捏在手里,连冷暖也由人操控。喜欢的时候,或许会好好珍藏,轻轻抚模疼抿,不喜欢的时候,被狠狠摔在地上,粉碎一地……这样的命运,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允许安插在自己身上,即便某人以‘爱情’为借口束缚自己,也不行……
“不会威胁……绝不伤害……陈夫子在这里说得倒轻巧!太后因为你气出了病,杏美人因你打入冷宫,一干侍卫贬的被贬,罚的被罚不说,若我告诉你现在朝堂上正为你的事吵得人仰马翻,一众大臣弹劾指责,圣上隐忍多年,现下为了保你,几乎和丞相撕破面皮,被载上失德失伦的罪名,面临着失去民心的威胁,你还能否这般云淡风轻?”柳妃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竟忘了维持优雅高贵的姿容。
“你说朝堂上现在正在讨论我的事?圣上因我和众大臣周持不下?”林依听到这点,心里一惊,还以为有圣上出面,再大的事情也能压下,没想还是走到这一步。
“正是,而且比你想象的还要严重。你若不爱圣上,又何苦让他为了你,背负骂名,又何苦搞得朝堂乌烟瘴气!况且就算此事被圣上强力按下,他势必不会再让你继续以男子的身份存在,可想而知,会想方设法把你变成宫里的妃嫔,以他的女人的身份永远圈留在他身边。到时,你又将如何自处?带着对别的男子的爱恋长伴君侧,对你,对圣上,何尝公平!”
不得不说,柳妃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懂得攻心为上!她现下所说的,无不是林依心里所想。
“陈逸不才,那依柳妃之见,我如何全身而退,并且毫发无损?”柳妃前来,定是做了一番周全考虑,既然如此,何不听听对方有何招数。
“雌雄莫辩,主动出击,永不归来!”柳妃轻轻说了这句,又恢复其一贯优雅高贵圣洁的模样。
“契机?”林依虚心求教,柳妃定是已经清楚朝堂上的事情,甚至猜测到最后的结果,所以才安排好这一切,等自己往下跳,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陈夫子此举,我是否可以解读为我们已经达成一致?”柳妃笑语吟吟,望着林依。
“娘娘如此聪明,一切尽在娘娘的掌握中,又何须再多此一问呢!”林依故意不正面作答。
“陈夫子谦虚了!和陈夫子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柳妃适时称赞了一番,方才不温不热地给了林依想要的答案:“朝堂便是契机。”
“陈逸在此谢过娘娘,陈逸不才,也知道主动做板上俎与被迫为之有天壤之别!”林依见对方纠缠不清,抬头直直望着柳妃,一字一顿说着,不再退缩。
柳妃正想再说什么,又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进了包厢,走到柳妃身边,附在耳边说了些话,退至一旁。柳妃听后脸上换了表情,看着林依扔下一句话:“只怕现在已由不得你不进宫了!还望陈夫子听得我一劝,主动求去,莫成笼中鸟!否则,别怪我无情!”柳妃放下狠话,不再逗留,慢悠悠站起,拂了拂衣袖,整理了仪容,方才优雅离开。
林依相信柳妃说得出便做得到,这女人如此迷恋圣上,为了云景,为了她自个儿的爱情,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回到家中,门口堵着一个宣召太监。
林依低叹,事情走向正如柳妃所想,只怕不得不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