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银银停下脚步,半转了身子,仰头,微微掀了掀眼皮。
原来是她的亲爹。
“噢,畜生爹,你好!”她懒懒的应声。说实在的,她本来就觉得眼前这人是个糟老头,没有什么特别坏的印象。现在,唉,怎么说,敬佩与讨厌之情兼并吧。
她要是个男人,肯定也跟她这亲爹一个模样,搞不好,她的夫人会更多。
可是她是个女人啊,想到亲娘的眼泪,再看看面前这个人,就喜欢不起来。
再说,他昨天明明是去看望她的,感觉跟要气死她差不多,表情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嫌气。杜银银都有一种错觉,若非她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肯定早把她打死扔河里喂鱼了。
难道人笨也是一种错吗?做父母的不应该正视自己孩子的缺点,然后毫不保留的爱她们吗?
有哪个孩子天生想当笨蛋啊,在学校里被同学歧视嘲笑就算了,回来还要被自己的父母嫌弃?那么那个小小天真的孩子,该在什么样的心态下孤独成长啊?
不过,说真的,这古代的人估计没这方面的觉悟。他们肯定就觉得孩子没饿死能健康长大就行了,孩子开不开心,心里想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出息,就跟她那望女成凤的父母一样。
杜威见儿子这么漫不经心的样子,竟然还敢顶撞他,气的火冒三丈的怒吼,
“我不是说过不许你再出门的吗?”自从这个笨儿子进了私塾后,整个京都都知道他有个笨儿子。无论是去茶楼还是青楼,一进去总是听到他们拿着自己儿子的事当笑话讲。他多少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前谁不是对他礼遇有加啊,如今却只是表面恭敬,背地里笑话他,连他自己也感觉腰挺不直,脸上没光了。
本来是想说,这个儿子没有生意头脑,就去考个功名好了。如今倒好,全京都的人都在传说杜家有个傻儿子,傻到让人笑掉大牙。
十七八岁的人了,竟然在课堂上尿裤子,他真是想不通,这儿子怎么能笨到这个地步。(汗,念书的都是男的,女主怕被发现身份不敢上厕所,时间长憋的!)
反正也不是她亲爹,杜银银也不怕惹他生气,没礼貌的回了句,
“不出去干嘛啊,躲在屋里生孩子啊!”
年纪一大把的杜威差点跳起来吼,
“你一个男的怎么生孩子啊,脑子智障了啊!给我滚回屋里去,还嫌自己闹的笑话不够多!”
杜银银仰着头不以为然的说,
“儿子我一下子成了京都的名人,爹你应该高兴啊!”有些人想出名还出名不了呢。
杜威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胡子颤颤抖动,手指指着他“你”了半天,没“你”出一句话。
最后一摆手含恨转身。他多想与这个笨儿子断绝父子关系,可是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唉,飘香楼里的阿月说怀了他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真是他的孩子,若要是,生个儿子那该多好啊。
可是他抬头望了望南边的方向,眉头又烦燥的蹙起。要是被母老虎知道了他在外面有女人,还不折磨死他?
人人都以为他有了七夫人,从此转了性收了心。实则那女人是外疆女子善使毒。原本他只是觉得外疆的女子不一样,腰细肤黑,看起来别样的性感,哪知是惹祸上身。
外面还有多少花等着他采啊,如今却只能偷偷模模的去趟青楼。不过现在年纪大了,女人都没那么重要了,关键是那个不成气的儿子,真是……头疼。唉,报应啊。
他感叹着抬起沉重的脚步往南厢走去。
以前的杜子腾身为女子,却扮成男儿,生怕被人发现,所以走路时总是低着头小心翼翼。所以,杜子腾虽是京都的名人,倒没几个人识得他。
只是远远望见一个怕生的娇小身影,便指指点点的说,
“看,这就是杜家的那个四少爷,听说笨的很呐!”
如今杜银银换了一身衣服,抬头挺胸,气宇轩昂,走在街上,还引得几个买菜的大妈频频回头。杜银银不禁得意的拿出折扇置在胸气雅气的扇了起来。
京都果然繁华,连地面都是以青砖铺置的。商铺行人往来不绝,路边小摊吆喝不断。人口汇集处,杂耍玩的正热闹,鼓掌声,欢呼声,好不热闹。再往另一端走,这边带着好听的腔调喊“冰tang葫芦”,那边包子的香气传来,扭头望去,只见冒着白白的热气烟雾,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吞口水,好想吃的样子。
靠北的这条街,分明是小吃街,牛肉面啦,包子啊,还有叫化鸡远远飘来的香味。滋啦滋啦炸油条的声音,老爷爷挑着担子卖豆腐花的瘦弱身影。若不是他们都做古依打扮,这里还真不像古代呢。
杜银银又仰头看了看,这街两边的屋舍一座一座,紧紧相连,没有高楼大厦,尽是木制古朴,却更有风情了。
逛完北边的小吃街,杜银银又往东边走。这条街美女较多,大都是身姿窈窕,脸遮白纱。一看就是未出阁的,街边也有几个喝茶的汉子聚在一起偷偷讨论这是哪家的美女有多美之类的。
东街明显就是一条买衣服饰物珠宝的街。路边小摊也有人吆喝着卖胭脂。杜银银好奇伸手模了两下,小贩推说他的胭脂有多好,让她买了送给心爱的女子,包准得了佳人的芳心,说的极是好听,比现代的推销员还厉害。
连杜银银都心动的想买了,只可惜身上没带银子。她原本出门就没想着要买东西,只是逛一逛的,想细细欣赏一下古代的风情。
杜银银见着小贩会说话,就和他聊了两句。小贩听说她是外地来的,就给她详细的介绍了京都。
依她所猜,北街全是卖吃的,东街全是卖衣服珠宝的,女子爱逛的一条街。而南街则是书画,一些文雅的公子哥们爱聚集之地,弹弹琴背背诗什么的。西街则是整个京都最繁华的一条街,那里不是赌场就是妓院,一到晚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两人聊的有趣,小贩也健谈。几个嫁了人的少妇从边上行走,见一翩翩风子哥迟迟伫立不走,以为真有什么好货,也跟着聚了过来。
杜银银见小贩又忙着给客人介绍东西,悄悄退了出来。边走边笑,看来她真的扮的挺像男子的,丝毫没惹人怀疑,也许她骨子里就有男生的性格吧,说话豪爽,面色又坦然,不矫情不做作,充满自信。
逛完东街,就是南街,据说是个文艺街的地方。一入口,就是满目的书画。在现代都流行十字绣,已经很久没看到笔墨之画了。细细观赏,只觉得心生震撼,原以为十字绣很美,一看才知,那种墨色,那种晕开的自然与极致,岂是根根线可以代替的。
画的真实,画的自然,画的如天然佳作。
她细细欣赏,有时久久不动,倒也没注意前面的路,不巧与人相撞。她连忙抬头自然的说了声,
“不好意思!”心思还未从眼前的牡丹花开图中回过神,道完歉后视线又急于落回画上。
那被撞的人扭头眼里闪过一丝恼色,见是他,眼里升起惊喜,高兴的喊,
“杜子腾!”
周边有几个同样欣赏画的人诧异的扭头看过来,只有杜银银仍低头细细欣赏着那幅画。她不是个爱画的人,更没什么高雅情操,只是觉得眼前的画太过美好,不舍移开视线,总要看个够才罢休。
那人见她没反应,又撞了撞她喊,
“杜子腾!”
赏画被打扰,杜银银很不高兴,回头没好气的瞪着眼前人骂,
“你肚子疼关我屁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