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汝生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僵硬地有些扭曲,一双绿豆小眼定定地转不动了,那表情就好像是在说,爷,您玩我呢,是吧?
“呵呵……”安汝生干笑两声,道:“王爷真是爱开玩笑……”
“安大人,本王从来不开玩笑。”景涵平淡的声音阐述了一个事实,丝毫不买安汝生的账。
安汝生笑容再一次僵了,一句“眼光相左”把原本已成定局的“佳人入府”给生生扭转了,众人唏嘘,难不成这瑞王是受虐体质,带个眼光相反的丫头在身边,然后取其反道而行之,这未免也太……变态了吧!
沐晨汐夹菜的手微微一顿,转而淡定地继续吃菜,她早就料到景涵绝不可能让安汝生的人进入水一方,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用这么一个牵强的理由。
把别人的眼睛带到自己身边,时时需花心力去提防算计,景涵是什么人,虽然品行不怎么样,但还不至于是精虫冲脑,误事的糊涂之人,绝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只是这个方法嘛,的确牵强得让人觉得有些变态,沐晨汐暗忖,谁让人家是王爷呢,他说一是一,霸气的很,变态又怎么样,人又耐他如何,不过恐怕自己会成为那两位美人怨恨的对象了!
景涵暗暗扫了沐晨汐一眼,这女人居然没心没肺地吃得欢腾。是因为没有放在心上,所以无所谓么?冰蓝的眸子,倏然幽沉,晦暗无比,举杯,一饮而尽。
倾国倾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媚眼,柔美的身子微微发颤,王爷居然拒绝了她们姐妹二人!这怎么可能!瞥向景涵的目光带着朦胧的泪雾,受伤的神情,令人为之动容。却见景涵说完话后,低头自顾自喝酒,再不看她二人一眼,清俊的容颜带着冷漠的疏离,二人扫向沐晨汐的视线瞬间化为两道寒光,带着怨毒的愤恨,将满腔的不满发泄于她。
这丫头一定是故意的,明知道王爷和她眼光相左,之前才故意不吝地夸她们,好让王爷讨厌她们,其心何其歹毒!就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大度的女子,能容忍自己的男人接纳别的女人,特别还是比她美上几倍的女人!
不能入府伺候王爷,她们姐妹二人的命运恐怕便会斗转,不知会被哪些肥头油面的权贵欺身于下,最直接的便是那位安大人,先前排练的时候,他那龌蹉的目光,**果地在她们身上游走,恨不得就地扒光了她们,览遍每一寸肌肤,看得她们一阵毛骨悚然。想到自己将来的命运,一阵嗟叹,看沐晨汐的目光更是怨毒了几分。
沐晨汐被她们看得心惊,本来的好胃口一下子全倒了,对始作俑者恶狠狠地瞪了瞪眼睛,登一下站了起来,压着脾气福了福身,道:“王爷,奴婢不便,告退片刻。”
说完不等景涵回应,转身进了后室。
景涵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却见安汝生笑着端起了酒杯打圆场,道:“是下官鲁莽,既然王爷不喜,也是她二人福薄,无福伺候王爷,下官敬王爷一杯,望王爷海涵,不与下官计较。”
“安大人,言重了。”景涵举杯,暗暗打了个手势,暗中隐遁的赵寒亭立刻会意,闪身去追沐晨汐。
该死的女人,居然自作主张,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沐晨汐好容易钻出了喧嚣的宴席,深深舒了一口气,她素来不喜这种应酬的宴会,人多,喧杂,口不由心。特别还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被来来往往那么多道目光打量得都不知道做个什么表情好,微笑得差点面瘫,特别是倾国倾城两姐妹的眼神,恨不得剜了她一块肉似的,看得她如坐针毡。
心中愤愤然,都是那人干的好事,不由得再次问候了一遍景家祖宗。
安汝生的后院布置得还算不错,虽然不大,但花木错落,假山清池,亭台高立,倒是一个不失雅致的院落。走道上一排大红的灯笼用以照明,绵延如一条火红的小龙。
沐晨汐本就是为了透透气,方便完后并不急着回去,顺着走道行了一阵,便闻到一股奇异的芳香,忍不住驻足观望,却见院子的一处角落种了大片火红的花束,形如百合,却有着红玫瑰般的娇艳色泽,灼然耀眼,大气狂野。
花茎比较高大,足有一米来长,细细一数,同根衍生出的花竟然无异都是五朵,四环一的结构,中间那朵花比其余四朵大出了一倍的个头,昭然怒放,毫不掩饰其蓬勃的生命力。
而那股奇异的芳香正是这些不知名的花朵散发出的,闻了之后心情竟渐渐舒畅起来,莫名的开心,思绪飘回了无忧无虑的孩童时期,那时候还有父母相伴,爸爸妈妈感情很好,即使只有她一个女儿,沐氏集团没有继承人,爸爸也无所谓,一如既往爱着妈妈,而她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唯一的小公主,锦衣玉食,享受着无尽的宠爱。
高大华丽的别墅里,布置豪华的庭院,秋千架下,充满了欢声笑语,小女孩双手紧紧地抓住绳子,脊背绷得笔直,脸上的表情激动又透着胆怯,求饶地呼喊:“爸爸,推轻点啦,晨汐害怕,啊……太高了,太高了!妈妈,救命啊……”
“行了行了,震霆,孩子都讨饶了,别推了,再高得摔着了……”妈妈心疼女儿,连连制止,几欲出手拉住秋千绳。
“怕什么,这鬼丫头,连过山车都敢坐,还会怕秋千?”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停了手,一把抓过绳子,沐晨汐手一松,身子向前探,顺着秋千向前的力道,扑进了父亲的怀中,沐震霆一个猝不及防,二人踉跄地摔在了草地上。
沐晨汐从父亲怀中滚出来,扑闪着明亮的大眼睛,狡黠地一笑:“爸爸,我是故意的,嘻嘻,上当了吧,我打倒了爸爸,爸爸的周末归我了,不许耍赖!”
“鬼丫头,哈哈……”沐震霆一愣,转而宠溺地笑了,周末的会,看来是开不成了。
画面切换,明镜般的湖畔边,一对璧人相对而立,碧水蓝天,清风拂面,空气中的温度却逐渐上升,二人心无旁骛,仿若天地之间只有彼此。
“叫我出来做什么?如果没事,我要回去了。”沐晨汐率先开口,男子欲言又止的神情和微醺的酒气让她隐隐猜到了什么,有些心慌,更多的竟然是对他犹豫不决的懊恼。
连她自己都惊讶了,她,在期待着什么?
“晨汐,我喜欢你……”段利泽耳根子微微泛红,鼓起勇气,终是说出了口。
他以全系第一的成绩与风神俊逸的外表稳坐系草之位,家境一般的他,原本只想着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却是遇到了她,终是移不开眼。
他知道,她是他的劫,涌动的情愫,拼了命地克制,夜夜无眠,闭上眼睛都是她的音容笑貌,哪怕是冷冷的一个眼神,也能在心中激起道道涟漪,久久不散。
说起来好笑,学富五车,口若悬河的他,到了表白的时候,居然也要靠喝酒和朋友怂恿来壮胆,憋了半天,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我喜欢你”四个最普通的字眼。
沐晨汐心瞬间漏跳了两拍,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袖中的手悄然握紧,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段利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鼓起勇气的告白,居然换来她轻描淡写的“我知道了”四字真言,一如既往的冷漠霸气,就像汇报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一般,她的这个意思是委婉的拒绝吗?漆黑的眸子划过一道暗伤。
“没有然后了吗?”看到他这个样子,沐晨汐有些不忍。
段利泽原本黯淡的眸子一下子又亮了起来,扑闪着兴奋的光束,也不再怯场:“晨汐,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嗯,可以试试……”话未说完,已被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蓬勃的心跳依稀还在耳畔跳动着。
沐晨汐嘴角噙着笑,眸光迷离,眼眶渐渐湿润。
父母都在身边,只要耍耍小性子,让爸爸能在忙碌的工作中多抽出点时间陪伴她们母女的日子,一直能这么下去,该有多好啊……
段利泽陪在身边,甜蜜相伴,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有多好啊……
“姑娘,你没事吧?”一个清脆的女声入耳,将沐晨汐飘渺的思绪拉回,迅速抹去眼角的泪花,心中暗暗有些奇怪,这些记忆在历经挫折后,她早已封存不再触碰,就怕忆景伤情,而今,如开启了的匣子,尽数释放,一发不可收拾,总感觉这怀念与感伤来得有些莫名其妙,难道是这花……
倏然回头,却见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打扮的少女站在身侧,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暗暗想着,这花果然诡异,迷惑心智,这么一个大活人靠近她,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若是心存歹念,想要了她的命,她恐怕也毫无反抗的能力。
“我没事,请问你是?”
“奴婢是安大人府中的丫鬟,王爷见姑娘久去未返,让奴婢来知会姑娘一声,王爷饮酒略多,现在茶室休息。”那少女低低地回道,音色清脆,听起来让人很是舒服。
酒喝多了么?沐晨汐微微蹙眉,他那种喝法,来者不拒,不喝多了才怪,身上还带着伤,若是再次引起发烧,又有的折腾了,当下问道:“茶室在哪里,劳烦带我过去。”
“是。”那少女应道,摆了个请得手势,从旁准备带路。
倏然间,身旁一道明晃晃的剑影闪过,强大的剑气擦着手臂而下,刚劲利落,少女身形迅速一闪,在空中连连翻了两圈,湛湛避过,心中大骇,刚才若不是她反应快,差点就被削掉一只手臂。
“你——”沐晨汐大惊,这少女居然会武功,来不及细想,身后赵寒亭急切的声音传来:“小心,快闪开!”
想要反应已来不及,眼前的少女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剑身通体火红,柔软而锋利,闪着幽幽的寒光,如毒蛇吐出的信子,杀气昭然,从半空而下,直直向着沐晨汐的面门刺来。
沐晨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眼见着那道火红越来越近,腿像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